一声过市炒肝香

在《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相逢》里有一段关于食物的描述:”大多数美食,都是不同食材组合、碰撞产生的裂变性奇观。若以人情世故来看食材的相逢,有的是让人叫绝的天作之合,有的是叫人动容的邂逅偶遇,有的是令人击节的相见恨晚。”

在北京,我会端起一碗炒肝儿,品味着蒜香和猪肝小肠三重奏的美妙。

无数外地朋友问过我:”炒肝是不是爆炒猪肝的简称吖?”

各地都有吃猪肝的做法,上海人用洋葱炒猪肝,本帮菜的浓油赤酱,鲜咸甜浓;湖南人用辣椒炒”土匪肝”,湘菜的狂暴肆虐,佐”湘泉”或”酒鬼”这样的烈性白酒,以暴制暴;山东人用大葱、木耳、黄瓜炒”溜肝尖儿”,刀工、火候、配料无一不精,尽显鲁菜千年传承。

而我们北京的炒肝儿,则完全不同以上,它根本就不是炒出来的,而是煮的,大锅煮切成顶针段的猪肠和切成小片的猪肝,煮够火候勾芡下蒜末,所谓炒肝其实就是猪小肠猪肝加蒜末双烩。从前北平卖炒肝儿最出名的是鲜鱼口里小桥的”会仙居”和前门大街的”天兴居”。地道北京人喝炒肝既不用筷子,更不用勺儿,都是端着碗啼哩吐噜吸溜,您看哪位动筷子用勺子,没错,准是外地来的。

通常炒肝儿作为早点售卖,搭配包子一起吃,最好吃的包子当属猪肉大葱和牛肉大葱两种馅儿。这地道的包子铺必然提供佐料,酱油高醋必定要有,还有几种则在外地看不见的,先说蒜汁,这蒜汁必是用石头臼子捣烂蒜瓣,然后用凉白开浸泡,这样蒜的鲜辣味儿更足。再就是黄芥末,不是日本料理的绿芥末wasabi、山葵,也不是法国第戎的酸辣芥末膏,而是北京特有的芥末酱,用水稀释,拿来佐餐,辣爽通气,别有风味。最后是炸辣椒油,讲究是香而不辣,提味儿而不辣嘴。

如今我旅居上海多年,常常怀念北京旧味,每次回北京南站下高铁,必定乘四号线地铁至新街口站下车,出二号口走西直门内大街,过赵登禹路再过俩红绿灯来到新街口南大街上的庆丰包子铺,二两猪肉大葱一两牛肉大葱再来一碗炒肝儿,吃得干干净净一抹嘴,痛快!拎包回家!

文 / 王昭炎
图 / 王昭炎

一碗酒酿叫醒夏日沉睡的味蕾

商贩们沿街摆着大串紫色而饱满的葡萄,孩子们手上捧着西瓜像是如获珍宝,大人们仔细的清洗着每一颗桃子上的绒毛,电视中记者报道着某某地面的温度竟可以煎熟一个鸡蛋时,便知,三伏天已经来临,老人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头伏饺子二伏面”的俗语。汗流浃背是每个人的常态,多巴胺此时在打盹,唯有一碗酸酸甜甜的酒酿才能唤起它的活力。

酒酿旧时被称为“醴”,是将蒸熟的江米晾凉拌上酒酵在一定的温度下发酵而成的。北方人大多称其为醪糟,南方人大多称其为酒酿。被发酵的酒酿中含有少量的酒精能够促进血液循环,促进消化及增进食欲的功能,若是哺乳期的妈妈喝便会增加乳汁,不仅能够食用,酒酿加温水敷脸亦可美容,大多化妆品也含有其成分。

一碗甜酒酿 是一碗柔情的爱

“砰”的一声,我狠狠地的将卧室门关上,深重的叹息声触发了我内心最后一丝防线,大颗的泪滴滚落在地上,因为考卷上不尽人意的分数,因为粗心而深切的自责,因为想要逃避而关闭沟通的这扇门。与三伏天的燥热合拍成曲,唱响焦虑,不安,急躁之歌。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干燥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来,酒酿趁热喝吧,对胃好。”

滚烫的泪珠和着这碗酒酿一起下肚,也伴随着悔恨的泪水,丰富的维生素b族,轻缓了我紧张而疲惫的心情,也消解了我与父亲之间的紧张关系。

长大后才知道,酒酿的多姿多彩

人的口味变化多端,唯有记忆深处的味蕾不曾改变,踏足不同的土地,大多都与酒酿有故事。湖北的蛋酒,兰州的牛奶鸡蛋醪糟,江南的酒酿饼,南京的酒酿赤豆元宵,朝鲜族的米酒,各具特色,各具风味,各有各的故事。再后来,听闻酒酿鸡翅、酒酿鳜鱼、酒酿戚风蛋糕比比皆是,创新融合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有趣的便是牛奶鸡蛋醪糟,大概是因为口味更接近兰州吧。铜锅煮牛奶,开始冒泡泡的时候便加入醪糟,打入鸡蛋,提前在碗底放上各种果干,坚果,色彩缤纷,奶香与淡淡的酒香激发了挂杆中的甜腻,黑芝麻的香气,融合而不违和,营养丰富且美容养颜,这便是长大后最快手的早餐了罢!

都说,我们将自己最坏的脾气给了自己最亲的人,但没有人会计较,只因爱而包容而理解而疼爱,父亲不必多说,所有的爱与柔情似乎都藏在那碗酒酿中,叫醒了沉睡的味蕾,更叫醒了我的急躁与焦虑,是时候该温柔的道一声“爸爸,谢谢您!”我最爱的亲人。

文 / 秦榛子

下次再见时,会否人齐店在

刚从冬季过度到夏季我多少还有些水土不服,但分散各地甚至各国中的兄弟们难得在此时都在老家,不聚一聚,是不可能的。

我们当然不是亲兄弟,不过是自小玩在一起,是否竹马青梅不好说,但棍棒互殴、各骂脑残的戏码是不少的。那些年看的武侠剧警匪片多了,真真学着里面的样子找了个学生会的好孩子监督着,在大哥远渡北美之前于学校升旗台边找四个纸杯打了水后,装模作样唱词做结拜。那年我们都初三,想起来,这么些年都过去了。

老大久居北美,老二(我)在南半球窝着,似乎最后一次齐聚,已经是四年前了。

店是熟悉的店,每次兄弟团聚,几乎都在的那里,老板也熟悉我们了,曾戏称他这里是“你们这几条友的半个食堂了”。唯独不同的是,这回,老三身边,多了个她。

“见过家长了,估计,嗯。你们懂的。”

比起初中时候一米七不到,老三已是快一米八的个子了,说起这种事,还是得脸红。

这店子,实话讲,没什么装修可言,乍看门脸,还以为不过是一家午夜也不会来人的无人冷店,没菜单在外头,里面也就两张满是油污的折叠方桌,门前挂着老灯笼,皮肤黝黑的妇女在天井似的矮桌子边串韭菜,只有店里的喧嚣,能叫人明白这气氛的热闹和吃客的心仪。

这种熟客才会来的好店子,菜谱是不需要的。“一手掌中宝,一手韭菜,一条烤鱼,一碟炒粉,牛肉猪肉各半手,再来锡纸金针菇和烤茄子各一客。”如此种种,张口就来。那边老三喊:“两打啤酒!”我大惊:“老四喝不了酒你们这群猪脑子!”老三哦了一声,又喊:“再来壶凉茶!”扶额,我只能说:“今晚老子不喝。”弟媳大笑,拉着我便说:“二哥难得回来一次,弟妹帮你喝到底。”

我随口答,好的吧,你们两口子随意。于是我们便都哈哈大笑。

菜来得很快,或许是因为都是烧烤,做得快速,毕竟就是方寸见丁的一些肉类与片得纸片儿一般的豆腐或鱼,美其名曰“薄点,入味”,谁不晓得是手掌心里扣金屑,然而烧烤这东西,烟火气这样重,仿佛不就着粗口、骂街、畅饮杯,便没了那多乐趣一般。怎么不是呢,这一桌的几个人,身份早都各异了,却都在这缭绕的烟火与油腻腻的电风扇呼转下,包袱全无、开怀敞亮地大聊。初中班谁和谁在一起了,高中认识的哪个野仔闯祸了,国外秃头大叔当街擦车把裤子擦没了,一米八几猛男惨遭袋鼠锤晕……天南海北,张口就来,烟火的氤氲中,也就是拍肩大小,谁会记得主语宾语。

不知是台风也为这难得的欢聚开个心呢,还是只是顺路瞅瞅这一炉子的烧烤里都是啥和啥,谈天之中,屋外真的下起了雨。老三喊了一声“好了,这下多吃两口吧,加啥菜?”,一边就下手敲碎了一个蛋包肉,一下丢到嘴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使个眼色;女人吃韭菜,不理他,桌子底下踩他一脚,他龇牙咧嘴脸涨红。

“就知道吃,难得聚齐了,也不多聊。”她露出好看的酒窝在笑。

老大呢,听了这话,拿起玻璃杯碰桌子,大家吆喝着呼应,我点点头跟着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表个意思——600ml的豪饮杯,我这状态,大抵只能拿起来。喝的话,当然,他们是不会勉强我的。

而另一头,难得出来一次的老四还在跟母亲通着话。那边似乎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便纵他一直在重复说明他只是和朋友在外面聊high了在临时加了夜场吃烧烤,那头也死不让挂机,更不信他说远在南半球的我以及北美的大哥都在老家的事实。我叹了口气,走上去夺过电话直接朝那头喊:“阿姨是我!还认得这把声音的话我捎他回家!”那边突然惊喜大叫,当年高考考场外她见到我时蹬一下扑到我身上的情形,仿佛仍在耳目。

这种感觉就像,某种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在一刹间被揭示了地底平面图片,而在这种彻底从压抑中转为宽广的过程中,某种奇怪的声音,叮叮当当、隐隐约约,却真真切切在耳边不断响遍,从未走远。

而我们,应着着屋外瓢泼风雨,依旧可以在这里互殴,对骂,喝酒,摇摇晃晃地,各自抹着眼泪闲扯淡,然而喝完这杯酒、撸完这次串,下回见几个,在哪里,几时见,谁都不知道了,就像这家亲切却简陋的店,还能否在推土机式的大城发展计划中幸存,也依旧成迷。

文 / 沈尘
BGM / 最佳损友 – 陈奕迅

乐叔、虾仔与花码字

1980年代,《周末》画报刊载过题为《乐叔和虾仔》的方言系列漫画,风靡一时。当时我还在云南老家读小学,在新华书店购得一套合集。大开本,粤语、普通话对照,是我对广东发生兴趣的起点。记得其中一折,讲的是乐叔与虾仔逛菜市,看到摊贩的简写价格牌,大为不解。比如,“韭黄”写作“九王”之类,被乐叔大大地批评了一番。

后来到广州来长居,才知这种写法在民间很常见,算是一种语言学上的普遍现象。你去任何一家餐厅,要过服务员手写的点单来看,往往一头雾水。“韭黄炒蛋”写成“九王艹旦”,“蒸蛋”写成“正旦”,谐音简写,还勉强猜得出来。有次我在广州南站星巴克买上火车吃的东西,饮品杯上赫然写了“麻鸡”,代称麻辣鸡肉卷。可是麻鸡本来是一种肉质较松散软嫩、适宜打火锅的家禽,这么写不免因文化错位而带来些许的幽默感。

换了香港茶餐厅伙计,行业术语加鬼画符,写单写到你怀疑人生,其实人家要么是循例,要么是为了写单快,单位时间内可以多服务几桌客人。其中,尤以一系列数字简写最为典型,例如06=柠乐=柠檬可乐,206=热柠乐=加热的柠檬可乐,306=姜柠乐。OT=Orange Tea,即柠檬茶,加个“冬”字,冬OT=冻柠茶。也有说柠檬茶写做0T,0谐音柠,其实两者都行。懂得这些“黑话”,与服务员心照不宣,也是觅食过程中的小小乐趣。

如果服务员不懂行,这种乐趣就会变成笑话。曾光顾广州一家陕西风味菜馆。出品还过得去,就是招的广东服务员,普通话不标准之余,对自家食物显然也不够了解。确认点单时,“浆水面”到伊嘴里,说成了“酱水面”,也还罢了。一道“炒麻食”,音调陡变,生生成了“炒马屎”,顿时胃口大倒。

业务熟练是餐厅服务员的基本功夫。也见过粤菜餐厅招到不称职的北方服务员,问起“今天有什么青菜”,本地领班那种张口就来报菜名一般的能力自然欠奉,连最简单的菜式也搞不清楚。问她贵店红烧乳鸽靓不靓,一句“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㨃回来,吃饭的心情当下就毁了。

插播:字典有载,现今网上爱用的“怼”,正字是“㨃”,北方方言。“怼”字通常用在词语“怨怼”中,意思是怨恨,以讹传讹,大家反而不知道正确用法。正如去餐厅吃完饭结账,如果讲普通话,人人都说“买单”,实际应该是“埋单”。广府白话中,一说,“埋”有“末尾”义;又一说,结账单面朝下扣谓之“埋”。大家既然普遍接受错字,原字反而成了明日黄花,也得捏鼻认账。

行将消失的不止是这些正字。以前做生意,不管哪行,大多用花码字。花码字源自算筹,宋时苏州地区贸易发达,商人用来记数,所以最早叫做苏州码子。对应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花码分别写作“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这是明码写法,商业行为中还有暗码说法,即旦底(一),月心(二),顺边(三),横目(四),扭丑(五), 交头(六),皂脚(七),其尾(八),丸壳(九)。

后来阿拉伯数字渐成主流,大部分华语地区都放弃了花码字,唯有港澳还有所保留。看香港电影的话,尤其是早一些的粤语片,茶餐厅场景中,菜牌用花码字标价,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形。多年前我不懂这个,看到冷面笑匠许冠文作品《鸡同鸭讲》里面,烧腊快餐店墙上写了花码菜牌,还截屏发微博,自以为是地瞎猜一番。从事饮食业的朋友当即回复,告知来由,才知自己不但学浅,兼爱卖弄,十分惭愧。可见就算是一饮一啄,内中也有学问在呀。

文 / 韩磊
图 / 韩磊、wikipedia,根据相关版权协议使用

用陈皮,敬心敬胃敬夏天

说起陈皮,我就忍不住要咽口水,这种最直接的条件反射来源于从小就常买来吃的那种袋装九制陈皮,金黄色的包装袋,规格两种,一大一小。课间时候翻遍兜里零用钱去小卖部买一袋,捏小小一片含在嘴里酸酸甜甜,味蕾和神经都倍受刺激,倍感愉悦,上课偷吃也不会被老师发现,哪怕只是一小袋,也能意犹未尽吃上一两天,满足的不得了。那年代什么物质都有点匮乏,零钱袋更匮乏,不像现在城市里一些小朋友们,兜里都是爸妈爷爷奶奶塞的零花钱,想吃啥买啥,超市里五花八门的零嘴儿看的人选择恐惧症都要犯了。

陈皮的那种特有的芳香和甜中略苦苦中隐甜的味道使小小的我非常着迷,觉得比其他任何香喷喷的零食都有吸引力,但北方的世界里当年好像只有九制陈皮这么一样东西的原材料是陈皮,百姓们最多也就把新鲜的橘子皮晾干之后泡水或是放冰箱除异味,好像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他用,所以九制陈皮这款零食几乎横穿我整个学生时代,为此我常挨妈妈念叨,她说那里头不知道添加了多少甜蜜素防腐剂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不卫生又不健康,非得吃出个毛病来。小时候我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越长大好像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后来我把柑橘类的水果列为最爱吃的水果之首,但每次看到有卖九制陈皮依然还是很想来一包。

工作后我去了广东,那是一个喝口水都要强调功效、谨防上火的地界,岭南瘴气甚毒,水土不服的我屡屡去看中医,每次开的方子里必然有一味陈皮。中医说我天生脾胃虚寒,湿气滞体,在干燥的北方不易受气候湿热之困,到了广东那注定是要遭殃,陈皮有健脾和胃、行气宽中、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的功效,如此我才隐隐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就爱吃陈皮了。

后来的几年广东生活,我才发现九制陈皮的产地就是广东,尤其广东新会的陈皮产业更是发展迅猛,陈皮在广东餐饮界那是混得异常不错,很多吃食里都见得到它的身影,陈皮茶最是多见。这使得因为气候湿热水土不服严重而胃口不怎么好的我变的对吃有了很多期待。

首先是糖水甜品类。广东有种店铺叫做糖水店,有种吃甜品叫做饮糖水。初听到同事和我说,“走,去铺子里喝糖水去”,我是大吃一惊的,广东人嗜甜怎么都到了如此地步啊,喝水也要放糖,家里不就能喝?还要去馆子里喝!这么有钱!结果去了才知道饮糖水就是吃广式甜品的意思,糖水花样繁多,口味诱人,其中红豆沙、绿豆沙、红豆双皮奶、银耳莲子陈皮百合雪梨汤之类的都可以吃到陈皮的味道,见到微微的陈皮香,好像胃口一下就恢复了,于我来说是盖世神奇开胃良药,吃完能一口气吃头猪,不吹牛。

接着是炖品类。广东人爱煲汤,TVB剧里表达关心和爱除了煮面就是煲汤,可见一斑,而且广东人特别在意食疗这件事,一碗小小的炖盅,里面用到的所有材料哪怕只是小小一片姜,都是有说法的。满大街随处可见炖品店,走进去店里,面前墙上大多都会挂着起码一两排写着炖品名字的小木牌,把品名都看一遍也得看上一会儿,只要没有翻过去背对食客的牌子,上面标注的炖品都有卖,如果去的迟了,面前一排翻过面儿的空白木牌,那就抓瞎了,有种皇上翻牌选妃无妃可选的尴尬。

我也是在广东才领略到炖品中甜咸口味混搭的吃法,因为我的概念里陈皮属于甜味儿派系的食材,肉类则基本属于咸味儿派系,在北方人的世界甜咸这么配那真的是暗黑到极致了,但是广东人的厨房太神奇,很多甜咸配,并且味道居然很棒,尤其陈皮一丢进去,分分钟抓住我的胃。

罗汉果陈皮煲龙骨、当归陈皮煲砂骨、海带陈皮绿豆马蹄煲排骨、陈皮冬瓜煲老鸭、黑豆陈皮煲猪手等等都是我喜欢的甜咸混搭系列,其他比如椰子鸡、五指毛桃煲龙骨、霸王花炖乌鸡也都很好喝。

不过我还要吐槽一款甜咸汤,名叫木瓜鲫鱼汤……它真的难喝死了,我喝一口就想吐,坚持着喝了几口,实在是受不了,全倒掉了。后来这么多年我看到鱼汤就觉的反胃,食堂吃饭见到鱼汤一概不端,搞的大厨总觉得我对他的厨艺有意见。

然后说粤式粥铺。不到广东不知道粥还可以有那么多花样,和炖品铺差不多,粥铺的菜单也是长长一大串,我这种点菜困难户在广东点菜是要遭受多重选择带来的灵魂暴击。广式粥真的很好喝,口感香糯,味道层次分明又丰富,相比之下北方喝的那些玉米面糊糊和小米稀饭之流确实显得特别田间地头,特别乡土气息了。

荔湾艇仔粥、窝蛋牛肉粥、生滚猪肝粥、香菇滑鸡粥、及第粥、鱼片粥、菜心瘦肉粥、海鲜砂锅粥、皮蛋瘦肉粥,好喝的粥多的简直说不完,总体感觉荤粥比例更大。陈皮花生粥作为一众荤粥里为数不多的素粥之一,我尤其喜欢在早晨喝,配一份鲜虾牛肉油条肠粉,来碟生抽菜心,绝对践行早餐要吃的像皇帝一样这句真理。

再接着说说正儿八经的菜品类。粤菜我吃的其实不算多,餐前小食常吃到的是陈皮乌梅、陈皮花生、陈皮凤爪、陈皮鸡翅,分量一般都不大,有点类似西餐开胃菜的意思,我曾经边吃边和友人说过,如果我坐进来馆子吃饭,只点了一桌子这种陈皮开胃菜,一份量不够那就统统来两份,店家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至于粤菜正餐里的菜品,我对烧鹅还有骨头里都还略带血丝的白切鸡印象最深。吃烧鹅和白切鸡常常会配一碟蘸酱,烧鹅用酸梅酱,白切鸡用姜蓉汁。曾经吃过一家烧鹅铺,配的酸梅酱里略带了丁点儿陈皮味儿,那顿饭我一人吃了店家八碟酸梅酱,吃到最后有点心虚,总觉得我是不是要把老板吃垮了。后来我吃白切鸡也要求配酸梅酱,总被同行的广东朋友鄙视,吃白切鸡居然不配姜蓉汁,那吃的还是白切鸡嘛。

有次在同事家吃饭,他用柚子皮的那一层厚厚的白色部分和五花肉一起烧,烧出来的柚子皮吃起来像肉,肉吃起来倒是带着柚子皮香味,不大像吃肉了,两种食材通过受热加工,居然味道互换,让我觉得真是神奇。

还有一道菜我印象颇深,在一家潮汕粥铺里吃到的,名叫陈皮焗小排。一张大大的锡纸里裹着切成小小段的仔排,很多脆骨瘦肉的那种小排骨,看卖相没什么特别的,一打开锡纸,肉香里带着陈皮香扑面而来,吃进去嘴里脆骨嚓嚓响,瘦肉外酥里嫩,我没法形容它到底好吃到什么程度。发现这道让我惊叹的菜的时候我已经确定要离开广东换个城市生活了,当下非常懊悔怎么没有早点吃到。后来我拼了命的在离开之前又跑去连着吃了几回,觉得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得吃个够,不然很是遗憾。

如今回想起来,确实,离开广东六年,我再也没有踏上过那片让我水土不服好几年的湿热土地,更别说吃地道粤菜了。当年玩儿的好的朋友大多也撤退多年,如果有天我再去广东,那恐怕更多是为了回去过嘴瘾吧。

那几年广东虽然留住了我的胃,但没能留住我的心,大部分空闲时间我要么宅着要么逃去外省浪,广东那么多城市,那么多美食我都选择忽略了,哪也没去过。按理说我这种小厨娘几年里起码能学会一大桌粤菜手艺,很遗憾,迄今为止只有皮蛋瘦肉粥、腊肠煲仔饭和煲汤三种得心应手,粤菜的名我能喊出来的都不多,只有说起陈皮的时候,好像是条线,可以比较完整的穿起我在广东的吃喝印记和生活轨迹。

现在定居成都生活,在这个麻辣鲜香统治下的城市里想吃到地道粤菜是不容易的,陈皮配的菜好像更难遇得到,我又间歇性回到买九制陈皮的状态了,或者药店买回来陈皮泡水喝。好在四川是柑橘类水果的天堂,什么柑啊橘啊橙啊柚啊花样多的很,我名字都认不全,但基本味道的调调都是和橘子差不多,也算比较过瘾了。

有次同事从广安邻水县带回来一袋子米花糕,一口咬下去我惊呼米花糕用的蜂蜜糖浆里搀的有陈皮糖,一不做二不休喊同事又带了五斤给我,冒着吃糖长肉的风险没用几天就把五斤米花糕吃完了……这么想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可怕呢……

后来我有在成都发现一家双皮奶专卖店,叫做西关二少,名字很是老广州,味道也很是正宗,配双皮奶用的红豆沙里就有陈皮,13块钱一碗,价格比起当年在广东时候6块钱一碗的双皮奶翻了倍,好在味道够好,我常去,吃下一碗,多多少少会想起从前在广东的那些人和事。

有人说食物就是食物,文字写食物是很好的,但是老是把食物写成感情那就有点看着腻歪,觉得好似刻意而为之,不想看了。这话也不无道理,可是又想想,如若只有味觉感官上的满足,也是挺可怕的事吧。

如果留住一个人的胃就真的能留住他的心吗?逻辑上讲这个绝对推理是不成立的,留住胃,可能可以留住心,但也可能只是留住了胃。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心先留下了,胃才跟着来的,只是大部分时间我们对此不自知,待到后来的某一天你吃到了熟悉的食物,才会发现你想起的不止是食物本身了。

端起一碗陈皮茶,第一口敬胃,第二口敬心,第三口喝干它,敬过往。

文 / 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