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太久,妈妈的辣子鸡,已是他乡之味

2018年2月13日,我再次踏上从北京回咸阳的火车,细细算下来这已经是这么走的第十九个年头了。

每年的国庆节和春节我必定要回咸阳和家人团聚,从最早的绿皮车,到后来因为难买火车票,改坐飞机,再到现在高铁跑了五年。我已经记不清为国家的交通事业贡献了多少费用。

我只记得当初离开家时,爸爸说,你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当时不太明白这个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明白了,是真回不去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已经不属于你了,没有你熟悉的一切,没有朋友,没有合适的工作,没有你习惯的生活环境,总之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 记得1999年离开的时候,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辣子鸡,鸡翅剁成拇指大小的块,用大量的干辣椒角和麻椒炒制,不放一滴水。调料也很简单,盐、酱油和料酒就可以了,鸡翅炒制干干的,所有调料都吸入鸡翅中。

入盘后,盘底只有油,没有多余的料汁在里面。鸡翅充斥着脂肪被油高温加热后的香味和辣椒麻椒热烈的味道,加上出锅前放入的核桃仁,增加了香脆的口感。都说这是一道下酒菜,可是我独爱。

入伍前,妈妈利用出差的机会来北京送我,奶奶把准备给我炒辣子鸡的鸡翅做成了红烧鸡翅,我生气好几天,因为那就意味着我两年都吃不到这道菜了。上学时,爸爸来北京,给我带了一整瓶的辣子鸡,虽然凉吃,味道不怎么好,但我还是吃完整瓶,吃到嘴里打泡。因为那是从家里带来的,是我妈妈做的。

‌虽然上班之后的很多年,我回家想吃的东西已经从辣子鸡变成,红烧鱼、三鲜饺子、红烧牛肉、青花椒鱼、麻辣香锅……但是辣子鸡一直在我内心深处,她不是一道菜,她是离开家最初几年对家的思念,是妈妈对一个再也回不去孩子的爱,是支撑我头几年自己打拼的一个念想。

我依稀记着入伍前,北京西站送妈妈回咸阳,妈妈捂着脸在车门口哭的情景,我当时啥感觉也没有,只是在担忧我将面对的部队生活。那种感觉一定是失去特别重要的人时才有的感觉。

文/ 大白熊

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吃上一口好的啊

前几日,路过某小区门口,看到一群人围观,走近后才发现,一辆外卖电动车已“粉身碎骨”,外卖撒了一地,更显眼的是,满地碎玻璃中掺杂着斑斑血迹……很痛心,又一个外卖小哥被撞了。

事故原因尚不清晰,但可以确定,他已成重伤被抬上了120急救车,有无生命危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临走时,听见一位大妈跟旁人感慨,送外卖的太拼了,命都快搭上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家里人知道了得多难过……

大妈说的没错,外卖小哥挺不容易的。

一辆电动车、一套雨衣、一个防水手机套、一个充电宝、一个头盔,这些就是小哥的全部装备,除此之外,就是严苛的制度:送单超时扣款、客人投诉扣款、一星差评扣款、上班迟到扣款、品控拍照扣款、交通违规扣款……

准点率是小哥们的生死线。为了节约每分钟,他们不敢多喝水,吃饭不敢多耽误,路边风景再好也无暇顾及,刮风下雨下雪冰冻也得顶上,有时甚至不得不以命相拼,违章飞窜、闯红灯、鬼探头……

也许某个眨眼间,“生死线”真的就成了他们的“生死界限”。一不小心葬身马路,他们就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可生而为人,又有谁的工作容易。

很多人也许不用像重伤的小哥拿命去拼,但工作依然充满了艰辛:公交司机要早起晚归挣钱糊口,人民教师要朝五晚九披星戴月,环卫工人要风雨无阻扫街清巷,职场白领要加班加点承受高压,农民伯伯要四季劳作养家糊口………

茫茫人海,每个人都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扮演着需要去扮演的角色: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或身为老板,或身为员工,总之,都在做着各种付出努力,想办法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在深圳工作时,我经常去光顾园区门口的小吃摊,去的多了,也就和那对老夫妻熟了。

两位老人摆摊在那已好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台风暴雨,每天凌晨三四点就得到这儿,支起摊后,就开始烧煤弄火,和面揉面烙饼,淘米煮粥,洗菜切菜……差不多六点半这些活儿弄好后,便开张做买卖了,而这一忙,就要到下午三四点,那之后收了摊才能回家休息。

有时我错开到饭点去到摊上,要不大妈趴在桌子上打盹,要不大爷躺在椅子上眯着了……每看到这幕,想到两位花甲老人如此早起忙碌,前前后后、洗洗刷刷十几个小时,一碗一碗地挣钱,真心心疼。

有好几次被我问到,身体吃不吃得消时,大爷总是摆摆手,说,年轻时吃的苦更多,现在这点苦都不算啥!

而实际,从跟大妈的话中得知,他们腰痛背痛已是常态,有时实在扛不住,就靠吃药打发……他们是心疼女儿在工厂打工收入微薄,不想给她添麻烦,自己能做就多做,多攒些钱……

都说生活不易,年轻时不易,年老了大概也不轻松吧。

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两位老人却在想法儿赚钱,每天要如此折腾,究竟是得有多辛苦?而我们身边,究竟又有多少类似的父母?

其实,仔细想想,亲戚朋友也好,左邻右舍也罢,又或者是每天和我们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真正活的轻松的又有几个?

原来,每个人都在艰难中,使劲地打拼着。

要说生活不易,那么遭遇过厄运的人,是不是要比我们活得更艰难?

云是我高中同学,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她老公被确诊为白血病。那之后,她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把嗷嗷待哺的孩子送回老家后,她就开始陪老公在医院做各种治疗,由此开启了观察-化疗-康复-病发-抢救-再观察-再化疗的痛苦模式。

那段日子有多难熬,从来没听云说过,我也就不多问。但我能想象,无数夜晚,她都被生活逼到角落里,独自流泪的模样。

如果说要面对死亡的那个人,是痛苦的,那么,需要好好活下去的人,一样是无助而绝望的。

还好,云终于等到了老公出院的那天。可刚逃离医院,她又不得不冲进职场 ,因为她要赚钱养家、偿还债务。而生活,却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

云最终入职一家私企,朝七晚九加班加点,每周日还要接私活帮人记账以赚取外快。劫后余生的日子依然是艰难的,但对云来说,总算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生活中,艰难总是无处不在。

你看到的每个微笑,可能都藏有一段心酸的往事;你感受的每份坚强,可能都承载着一段痛苦的回忆,当你真正深入了解后,才明白:比起生活不易,更难得的是面对它的勇气。

前些日子《演员的诞生》的节目里,章子怡在看完于月仙、翟天临、俞灏明的表演后激动落泪,她的一段真情流露无不让人动容。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被现实生活打击得淋漓尽致,很无力、恐慌、迷茫、悲伤,但是我觉得人生来就是应该去爱的。这世界很残酷,但是它很美好。

章子怡的这段话是因表演而起,但也道出了生活的真谛:生活不易,人生实苦,但正因为如此,它才是美好的。

我们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追求生活里的那抹甜吗?我们如此打拼,不就是为了站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我们努力奋斗,不就是要创造未来的幸福吗?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风雨前行,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每个人的过法也许不一样,可努力奔向幸福的模样是相同的。

没有艰难付出,何来收获的喜悦?没有苦苦打拼,怎懂感恩珍惜?

我们,谁也不是命运的宠儿,谁也不是上帝的弃儿,比我们艰难的还没有放弃,比我们幸福的还在付出,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顾影自怜,抱怨命运的不公呢?

所以,为了生存,为了责任,为了幸福,哪怕再不易,再艰难,我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文/ 薛笨笨

一轮满月,煎饼果子

又是一轮满月时,加完班回家的路上,丁月满买了个煎饼果子,就着一缕明月光狼吞虎咽的吃着。彭大超打来电话,喏喏半晌,终于冒出来几个字:月满,生日快乐。

月满嘴里塞着的一大口煎饼果子半天也咽不下去,眼泪好像被倒逼着才流了出来,终于到了这么一天,她不再是彭彭的丁满了,彭大超也再不是她的彭彭了。

她叫丁月满,妈妈说因为她出生那天是满月。本来是月满西楼人约黄昏后的意境,结果自从《狮子王》上映,朋友们活生生忘记了她名字里的月,直接叫她丁满,那只机灵的獴。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小无奈,怎么就从文艺风直接跳转逗逼风了呢,何况那只獴长的不怎么好看,而且太机灵了,她自诩是个笨蛋,和机灵不沾边儿。

直到她遇到彭大超,她才觉得丁满这昵称也不错,因为丁满和彭彭在一起,彭彭这只可爱的疣猪可以被丁满随便欺负。彭彭当然就是彭大超。

俩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月满穿了一件娃娃衫,扎了个丸子头,红着脸自我介绍,我叫丁月满,月满西楼的月满。结果彭大超哈哈大笑,问她《狮子王》里有个獴叫丁满,你比丁满还萌一点,是该叫越满了。

月满一下笑出声来,脑回路不知道怎么拐的,生生回问了他一句,那你是疣猪彭彭吗?肚子那么圆。结果轮到彭大超脸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看来我午饭吃的是有点多了,但我真的是彭彭,我叫彭大超。

丁月满遇到了彭大超,丁满爱上了彭彭。彭大超遇到了丁月满,彭彭也爱上了丁满。那狮子辛巴在哪里?不重要,丁满和彭彭在一起的时候,世界里只有锅巴、糍粑、叶儿粑之类的比较重要。

月满爱吃小吃和零食,街街角角的小摊小贩是她的最爱,大超也有同等爱好,就算肚子吃成圆滚滚也不愿意停嘴。别的情侣约会都去看电影打电玩之类的,他俩约会圣地就是各路小吃一条街,端着杯杯碗碗,举着棍棍签签,瞅着摊位上还没吃到的美食,操心护着包包里的钱夹手机,还要腾出来一只手牵着对方的手,那场景又狼狈又温馨。

大超喜欢吃煎饼果子,每次都要买,还要叮嘱老板多放几片果子和生菜,多刷油泼辣子。但煎饼果子个头大,吃下一个好像就抢占了胃里空间,望着其他小吃就只能干瞪眼,实在是煎熬。自从和月满在一起,大超开心坏了,煎饼果子分你一半终于不再是梦想,俩人各吃一半,还能再吃点别的杂七杂八过嘴瘾。

月满爱吃凉粑、黄粑、叶儿粑,或者是汤圆、芋圆、南瓜饼之类的,只要是糯米类的制品她都喜欢,滑滑的Q弹,有点粘牙,甜味儿的吃起来有点欲罢不能的腻,肉馅儿的吃起来满嘴冒油香。

但糯米类的吃食容易饱肚子,月满也是眼大肚子小,又爱闹胃病,医生叮嘱过她很多次,不要多吃甜食,糯米类的东西要少吃。所以她每次都对着菜单下不去手,什么都想吃,但点什么都吃不完,又怕吃了胃不舒服。这个时候大超就可以及时上线了,月满咬一口过瘾之后,塞进旁边大超的嘴里,大超的肚子又圆了几分,完美。

俩人约定吃遍全国各大小吃一条街,就算当个被忽悠了的外地人也在所不辞。几年的时间里,北京王府井,上海城隍庙,南京夫子庙,广州上下九,杭州河坊街,成都锦里,西安回民街,长沙火宫殿,顶着一张游客脸的彭彭和丁满肩并肩挨个走了个遍,吃来吃去其实花样口味都差不多,但是只要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胃口,那吃什么也不是很重要了。

大超常常和她说,满满你胃不好,不要吃凉的和不好消化的,多吃面食和粥,你想吃那些糯米类的我给你买,但你就尝尝鲜,别吃多,有我在呢,你不用操心浪费的事,你胃养好,我陪你吃多少都可以。

但大超从来不拦着月满吃煎饼果子,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面糊做的皮好消化。的确,软软的面皮上面挞个鸡蛋,撒了葱花芝麻和大头菜干,裹着酥脆的果子,刷了豆瓣酱和油泼辣子,铺上洗净的菜叶,从四边包起来,鼓鼓囊囊一大捧,咬一口下去,鸡蛋香味随着白色热气迸出来,好像大超怀抱的温暖,让月满瞬间沦陷。她以前从来不觉得煎饼果子这么好吃,后来每次都要先抱着大超的那一半咬超大一口,再低头吃完自己的一半,气的大超直翻白眼。

和大超在一起的时光里,月满觉得很幸福。她喜欢和吃饭香喷喷的人在一起,每次坐在桌前看着吃东西的大超全身散发着香喷喷的光芒,她就莫名的开心。

肚子圆圆的大超拿到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大超要出国念博士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月满刚陪妈妈吃完晚饭,在给妈妈揉腿,妈妈去年做了膝关节手术,效果不是很理想,医生说大概这辈子妈妈都丢不开拐杖了。

月满早就没了爸爸,妈妈一人拉扯她念书,她喜欢武汉,虽然考上了武大的研究生,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学业出去工作。她惦记武汉的户部巷小吃街很多年,本来和大超定好了计划去,结果妈妈进了医院,武汉之行就搁浅了。

妈妈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妈妈。做手术那天,大超陪着月满在医院跑上跑下张罗事情,术后的恢复只要大超有空他都要来给月满搭把手。

妈妈偷偷问过月满,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不赶紧嫁,月满说大超书读的好,不能被结婚耽误了,等他书念完了工作了再说吧。可没想到这硕士的书眼看念完了,博士的书接踵而至,还是美国的博士,普林斯顿的博士。

大超抱着月满说,要不我不去美国了,我就留下来守着你,陪你吃饭,陪你旅行,书我不念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可是月满心里明白大超有多想去普林斯顿,她更明白,从普林斯顿念出书来的大超,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了,可能是她永远都无法追上的。

她摸着大超的胖肚子,笑着说,为什么不去呢,要去,你去了普林斯顿回来,再陪我去武汉户部巷,我等着你。

可是,月满真的很想说彭彭你不要走,丁满想要和彭彭在一起,可是,她怕自己变成一颗绊脚石,她怕有天彼此都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当不愿意看到对方因为自己而放弃光明前路的时候,悲伤总是得留给自己的,有些心在当下只能打成碎片仰脖子吞下,塞的满肚里血糊喇嚓,还要笑着抹掉唇上的鲜红,对他说,今天的番茄酱好甜,贪吃了几口。他怨你怎么不挽留,你冲他笑笑,那不然呢?我就是这么狠。是狠,女人就是狠,狠的没人知道要花多少勇气和力气才能亲手举起刀子打碎自己的心,如果不打碎,她不知道还要陷进去多深。

彭大超终于去了美国。繁忙的课业间隙,打给月满的越洋电话里他说,美国没有煎饼果子。

漫长的地域差和久远的时间差慢慢拉开了丁满和彭彭的距离,再用心的维系也显得杯水车薪,就好像奔跑在非洲的大草原上,明明知道彼此同在一片土地上,可是草原真是大啊,一望无边,跑了半天,气喘吁吁,可谁也看不见谁。

月满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照顾妈妈,一边等大超回来,妈妈说,大超回来你们就结婚吧,月满很想说好,但她说不出口。

这个场景月满早就预料到了,她能做的就是努力维系,但她害怕期待。也许是因为活在期待中的人都很难接地气,思绪浮在空中幻化出来美好的梦,像太阳下闪光的肥皂泡,轻盈浪漫,倒映出幸福的影子,然后破灭只在一瞬之间,除了些许湿润了的空气告诉你这里似乎曾经有发生过什么。幻梦做的越美好,破灭后的恍惚越是持久,久到离谱,好似炫迈。

你要她满怀期待的迎接一切,她害怕,怕自己有天被现实砸的什么都不剩下了,连默默爱一个人的勇气都不剩下了。

看似漫长的几年说快也过的飞快,大超博士要毕业了,毕业典礼上他拍了照片发给月满看,照片上大超瘦了,月满熟悉的胖肚子没有了,皮肤晒的有点黑,笑的很开心,像个大人。月满问他,还想吃煎饼果子吗?大超说,都快忘了煎饼果子的味道了。

大超说导师推荐他去美国一家世界一流的研究所做科研项目,电话这头的月满摇了摇头,嘴里却说着好棒,祝贺你。

爱你,就是看着你越飞越高越走越远,就算走去没有自己的世界,也舍不得把你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低沉的海平线。

月满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吃光手里的煎饼果子后,对着电话里的大超说,大超,我们分手吧,我做不了陪你一起吃煎饼果子的人了,美国没有煎饼果子。大超沉默了良久,他问,彭彭和丁满是不是草原上最好的朋友?月满哭了,她说,是的。

一年半之后,大超结婚了,新娘是他普林斯顿大学的师妹,也是博士,但是个ABC,没在中国生活过一天,月满想问大超,她会陪你去唐人街吃中国小吃吗?你后来有再吃过煎饼果子吗?

这一年公司安排放年假,妈妈心疼月满,躲去姨妈家住了几天,骗月满说约了朋友去海边疗养,叫她不要惦记回来照顾自己,趁着休假出门散散心。

月满一个人去了武汉。十几年前的武汉没有高铁站,没有12306。买车票的时候,她对着售票员说,我要一张去武汉的票,售票员问她,你是要去武昌还是去汉口?月满说我要去武汉,售票员说没有武汉站,只有武昌站或者汉口站,你要去哪里呢?想了三秒钟,她问,哪一个站比较远?我就去最远的那一站吧。

揣着一张到汉口的票坐上了开往武汉的火车,最后才发现,其实真正她想要去的地方在武昌。人生就是这样,眼下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可能是一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车站,虽然十几年后高铁开通了,有了武汉站,可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没有人能够拥有机器猫的口袋和时光机,可以预知未来,可以逃避现在。你以为你的梦要在最远方实现,可是没有到那一天,你不会知道你的梦是碎了,还是在别处被找到。

月满去了户部巷,当初大超说要和她一起去打卡的小吃街户部巷。走了一圈下来,月满喝了四大杯桂花糯米酒,其他什么也没吃,大超再不会在她身边叮嘱她少吃糯米,多养胃,多喝两杯也无妨。

带着醉意她爬了黄鹤楼,站在最高处望下去,滚滚长江东逝水。那诗写得真好,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她告别了她的彭大超,她再也做不成丁满了。全国小吃一条街的打卡行动在户部巷这里永远停了下来。

丁月满一步一步把武汉长江大桥走完,从此她不再是那个扎着丸子头穿着娃娃衫的小女孩了,她长发过腰,回眸一瞬眼睛里闪着微光。但无论在哪,她遇到煎饼果子的摊位,都要来一套,狠狠地咬上一口,被热腾腾的蒸汽烫到流眼泪。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文/ 雅雅

油泼面,踏踏实实的香,稳稳当当的饱

和传说的中国四大面:北京炸酱面、武汉热干面、山西刀削面和兰州牛肉拉面相比,油泼面的名气到底是差了些。

不止如此,随便走在小吃一条街上,以四大面命名的饭馆子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河南烩面,四川担担面等,可唯独不见油泼面的招牌,它有可能的,就是出现在某个面馆的菜单里。

北方人离不开吃面,光面的种类就多达几十种。虽说油泼面不起眼,但却是颇具代表性的面食之一。据说走进西北面馆,客人点的最多的就是油泼面——它不花哨,实惠量大、好吃管饱。

而我,并未在馆子里吃过油泼面,对它所有的记忆,全部来自阿姨的手艺。阿姨是我大学同学兼室友马大姐的妈妈,一位典型的西北母亲的形象:善良、勤劳,而且能干。

马大姐的家,就在类似《血色浪费》里钟跃民插队的地方。大一暑假时,我就跟着马大姐来到了她长大的地方,而在那儿,我也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黄土高原,且一呆就是一个多月。

我一直认为,面食的存在是用来调剂米饭的,即便包子面条饺子再好吃,也无法像米饭那样顿顿吃。而马大姐家则刚好相反,顿顿离不开面,只是花样不同而已。

可正是这五花八门的面食,让我见识到了阿姨的手艺:包子、馒头、锅盔、拉条子、烙饼、麻食、臊子面、油泼面等等,总之,没阿姨拿不下的面食。

随着时间流逝,那个月吃过的无数面食,都已渐渐模糊,唯有那碗油泼面,总在某个深夜嘴馋时刻,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还记得,第一次端着阿姨盛给我的油泼面时,心里犯嘀咕:这面就擀面条、放调料、泼油三步,没臊子没炸酱也没鸡蛋……就靠葱花辣子和热油稍加调和,能好吃吗?

阿姨见我不下筷,便提醒我,把面搅一搅 ,赶紧趁热吃。

果然,拿筷子搅拌搅拌,旧貌立马换新颜。葱花、蒜末、辣子、油盐和宽面条浸染到一起,香气直扑鼻腔。挑起面条,张嘴,吃!嗯,香的人直咂嘴,还有就是辣辣地过瘾。开始我还悠着吃,后来干脆放开大口往嘴里送,真痛快!

阿姨在旁边看着我这么吃着,问道,“好着没?”,我边吸溜边点头,她又问“咸不咸?辣子够不够?”,我摆摆手说句“好着呢。”

吃完最后一口面,抹抹嘴,冲阿姨笑笑,“这面真好吃” 。

也就几分钟,从视觉的无感,到味觉的欲罢不能,我对油泼面的印象直接拐了个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再到后来,隔几天不吃竟有些嘴馋。

那以后每当阿姨做油泼面,我就在旁边看着。看得多了,才晓得,原来想做出一碗好吃的油泼面,可不简单!

首先,面条必须是手擀的,且不说和面揉面拉面是个体力活儿,还得保证吃到嘴里的面,不宽不细,不薄不厚,不软不硬,宽度、厚度和韧度缺一不可;

还有,便是泼油的拿捏,油温烧至刚刚好,眼疾手快泼到碗里,只听呲拉一声,辣子瞬间被激活,立马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赤裸裸地刺激着馋虫的食欲。所以泼油,便成了这面的灵魂,也在分秒间体现了下厨之人的真功底。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一直在南方晃悠,很少吃面。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去买一大堆材料,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按着记忆中阿姨的做法去弄,总是离成功差些距离:加点盐尝尝不对,加点辣子尝尝不对,面煮久点不对,油烧热点不对……做到最后,成了一碗四不像的面。

那一刻,我特别想穿越时空,再来一碗阿姨做的油泼面:踏踏实实的香,稳稳当当的饱。

也是在那一刻,我着实体会到了阿姨操持一家人吃喝的不易:看似简单的三步走,不知凝聚了她灶台边多少碗面的功夫,和油烟中多少餐饭的打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顿顿累积,餐餐用心,从不例外,这大概就是作为一位母亲的辛苦和骄傲吧。

大一暑假过后,再见阿姨时,是马大姐的大喜之日。

那天,阿姨很开心,不停地招呼我们一群大学同学吃东西,生怕怠慢了我们,可我知道,阿姨肯定万般不舍,所以当我们坐上婚车,离家越来越越时,她一边跟我们挥手作别,一边擦着眼角流下的泪……

再后来,就再也没机会见阿姨,有的也只是从马大姐的朋友圈看到些许消息。前些日子,马大姐告诉我,弟媳妇要生了,阿姨要去西安照顾儿媳妇和小宝宝了。我想阿姨肯定特别开心,因为要当奶奶了。

时间总是在向前,而记忆总是在向后。每每看到阿姨的消息,我总会想起她做的碗油泼面:扎实的宽面,红火的辣子,简单的油盐,还有就是点缀其上的葱花。

只是,不知何时,还能再吃到这样的一碗油泼面?

文/ 薛笨笨

吃过全世界,有你在的那餐饭最好吃 | 潮阳食记最终章

小语最后没有留在广州,回到了那个有红桃粿菜头粿韭菜粿的老家,在市区开了一家画廊,开在那满是繁花的老街道的尽头,绕个弯就是当年《同一首歌》走进汕头的晚会广场。

小语记得那晚郭富城帅炸了,记得那晚见到了传说中的浪漫满屋走红的rain本尊 ,记得那晚周华健说着拗口的潮汕话说自己是潮阳人,记得旁边站着郝胖子,那个悄悄帮她写完所有初中物理作业的死胖子。想想,居然是十年前了。

这天是画廊开放日,郝胖子远在美国,嬉皮笑脸地在微信那边闹着要吃蚝烙。“那蚝啊,鸡蛋啊,粉啊,猪油,支一口平底大鼎,滋啦啦摊成饼状,撒上葱花,放一小撮香菜,点几滴鱼露,想到就流口水了。”小语放下手中的油画,看了看镜头那边的郝胖子,似乎想起了谁,脱口而出:“何涧他们今年回家过年吗?”

不知道。

转眼年末,似乎新年总是有新的期待。小语最近忙着筹办年货,现在的牛肉丸似乎很紧俏,可看着打包成这么精美送出去,小语总觉得味道已经不太一样了。

“现在还特别贵,但愿味道一如既往地好。”郝胖子收到牛肉丸的第二天就飞回国了。对于突如其来的郝胖子,小语默默放下画笔,呆呆看着这个对自己好了大半生的郝胖子,突然鼻子有点酸,疯了一样扑上去,“哈哈哈你干嘛?”郝胖子从没见过小语这么冲动,“余生请指教。”小语最终还是说了自己听着很肉麻的话,郝胖子呆住了,看着眼前这双眼睛,这么突然的降临,幸福总是和美食一样让人措手不及,郝胖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吐了几个字:“这边的鱼生……好吃吗?”

按响了何涧的门铃,郝胖子前一天晚上才收到何涧的QQ消息,他从北京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带着一雪月光。想起临别时何涧那种大侠式拱手,郝胖子噗嗤笑出来。何涧喜欢那种拿着诺基亚手机聊天时,一只小企鹅在窗口滴滴滴地抖动的样子,那时他借着哥哥的手机,和真真隔空聊QQ,虽然真真就住在对面,嗯,她拿着她姐姐的手机。

可是总有些话说不出口啊。

叮咚……何涧搓了搓痒痒的手,闻声开了门。

“死胖子居然没胖?!美国薯条汉堡不好吃吗?”何涧推了推郝胖子肉肉的肩膀调侃道。

“好吃啊,可是想到家里的肠粉就没胃口了。”

“你就扯吧,你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以继续胖的空间了好吗?”未婚妻小语一如既往地嫌弃着。

进门时小语看到了大厅角落里的大提琴琴盒,双眼冒光地看了一眼何涧。何涧使了个颜色,好像是说先不说。和之前在学校一样,有事没事都瞒着那个看起来傻傻的胖子。

“哈哈哈,快进来坐。”何涧边调侃着好久没见的死胖子,边迎着他们来到客厅,桌子上的水刚好滚了,咕噜噜冒着泡,功夫茶具刚好烫过,袅袅轻烟轻轻氤氲着,何涧还是喜欢喝铁观音。

“似乎闻到了很好吃的甜汤?”郝胖子喝着茶都能闻到好吃的。

那是姜薯汤。姜薯,不是姜,是薯。

一根根雪白的姜薯去皮后带着粘稠的浆液,泡在水里,分外好看。就像倪真真的眼睛,眼白纯得发蓝,像极了初秋光滑如璧的天空。

等水开,刨好的姜薯放进水中,一片片,如昙花的花瓣,洁白而薄,用筷子夹起来,依稀可以看见背面的光。小时候的何涧会调皮地躲在姜薯片后面巴眨着问真真:“看得见我吗看得见我吗?”

一片片的姜薯,就这样慢慢卷了起来,温度够了便也开始换了一种姿态去面对。汤水里的小泡泡也带了姜薯的粘液,意外带了些白和粘稠。泡泡之间似乎多了隔层。挤得可爱。看着姜薯卷了起来,小布立即关了火。这么薄的片儿,是不用担心不熟透的。再过火也便烂了。加了糖搅匀,热气腾腾,模糊了窗。

这样的姜薯汤,在小城的大小喜事里最为常见,这是最简单的做法,有的会加些白果或者汤圆。稍显粘稠的汤水相比其他糖水而言,多了一丝谜一般的牵连与念想。就像思念,丝丝入扣。姜薯酥脆爽口,与汤的清甜相得益彰,它也不像山药那么粉,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口感。冬天里的糖水,相比夏秋季节的祛暑消热,多了一种温暖。

“哈哈哈哈,胖子你鼻子真灵……”

久违的笑声,倪真真端着四碗姜薯汤从厨房走了出来。

何涧搓着过敏的手傻笑着。

郝胖子扶了扶眼镜,嘴巴大得可以塞一颗鸭母令。小语冲上前去帮真真端着姜薯汤,看见只有一个被蒙在鼓里的郝胖子。一边招呼着:“来来来,女主人家辛苦了,快喝杯茶。”

窗外的烟花慢慢密集起来,似乎也在盛放着一个个简单又美好的故事。过不了多久就有英歌舞看了,小城又热闹起来了,和枝头的木棉花一样。

全篇完

 

文/ 蔡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