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不饿,吃一碗兰州拉面去

似乎记忆里很艰难的生活,只要有了美食的陪伴,再回忆起来就不算那么苦楚了。

几天前和好朋友约着一起吃兰州拉面,两个人都换了新的单位工作,恰巧距离不远,中午也有机会见面。

当服务员端来面的时候,牛肉汤底发出的特有的一股香料味飘来,我说,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就总能想起去年夏天熬夜加班的那段日子,浓浓的苦楚味道。

那时临时有项目在忙,连续几天总是熬到凌晨下班,虽然肚子并不饿,可是却不想回家。返回的路上,路过一家通宵营业的兰州拉面馆,都要吃一碗再回去。

拉面馆不大,凌晨的时候只有一个服务员在值班,身兼收银和传菜的工作。没有其他的食客,只开了一半的灯,若不是门口亮着显眼的24小时的标志,我也会认为已经打烊。

只供应一种标准的拉面,炒面和盖饭等暂停售卖。点了碗小份的,在等待上餐的时间里,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看着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路边偶尔驶过一辆车,灯光穿过冷清的街道,衬的更加萧瑟。

后来回忆起那段时间,其实我最想要的不是在等待的那碗面,而是等待的那段时间。我安静的坐在那里,努力的从疲惫里抽身,把烦躁的思绪梳理起来,藏在这个马上结束的夜晚,用平和的状态去迎接一场深沉的睡眠。我看着安静下来的朋友圈,那些失眠的人在这个时段也悄无声息,只有我一个人还在醒着。

人在凌晨时独处的时候,好像总是被一股浓浓的抑郁所覆盖,像个大网一样压下来,而身体的疲劳又让你挣脱不开。

此时一碗热热的面,也是一种安慰。忽然想起港剧里经典的台词,在好朋友遭遇不开心时,旁边的人总要问一句: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清澈的汤底,里面摆着煮好的拉面。细碎的小葱和几片牛肉铺在上面,还有煮的入味的白萝卜。喝几口热汤,用筷子把葱末和面条混在一起,吃下一口,到处都觉得暖意融融的。面条像是个温暖的手在肩上拍了拍,它说要坚持。

我喜欢添许多辣椒进去,红油把面条染的鲜红,火辣辣的滋味才更加快乐。

面条的饱腹感极强,吃了大半碗已觉得饱。想再多吃一些,又担心难以消化影响睡眠。

前一天的烦恼和阴郁都在满口回味里消失了。外面的天亮了,新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我常常听见面条说,要坚持。

文/残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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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字号的记忆

A 糖火烧
在北京的老街区走着,街边旧旧的点心店很容易看到卖老北京糖火烧的,通常是居民楼一层改造的或者是老平房,窗框泛了黄,从小窗口看进去,墙壁因为长期的热气烘烤变得黑黢黢的,满满都是岁月的痕迹。

见到的大多是老人去买,或者带着孙子。几个街坊邻居见面,明明知道是来买早点,还要客套着问“吃了吗”。然后排着队聊一会家长里短,等着新的糖火烧出锅,买一袋回家。

在北京生活很多年,常常是路过,不曾想起买来品尝。后来偶然一次周末出门买新鲜蔬菜,经过一个摊位,老板正在翻着新出炉的糖火烧,随风而来的一股子香甜气味把我粘了过去。

买了一个,隔着塑料袋捏在手里有些烫。轻轻吹几下,就边走边吃起来。看起来是暗红到发黑的颜色,薄薄的烤制后的外皮是酥脆的,里面是软软的,麻酱、红糖和面粉一层一层的旋转融合在一起,侧面看上去已经是诱人的层次,吃下去极是香甜。

一定要趁热吃才不辜负这多种滋味的混合,有时买到过冷掉的糖火烧,吃起来有种食物所散发的失落和被辜负的味道。好像一个朴实的热情的拥抱,等的久了,再与舌头欢聚时显得生分和不自然起来。

后来听地道的北京朋友说起,糖火烧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料想在那样物质并不如现在丰富的年代里,也有聪明的古人用简单的平民食材发明出这样的美味。

他们懂的面粉的百变和火炉中温度的力量,用来给平淡的生活装点惊喜。

B 蛤蟆吐蜜
一次周末外出办事,路过一家老字号的清真馆子,有外卖的窗口售卖北京特色的各种烧饼点心。身后一个简单的价目牌,种类多的让人看到就觉得欣喜。

忽然一个新鲜的名字吸引了注意——蛤蟆吐蜜,和店员咨询这是什么东西。他隔着玻璃柜子指给我看,裹满了芝麻的白色烧饼,侧面裂开了口子,有豆馅满溢出来。他说其实就是豆馅烧饼,因为外形的原因,从旧时流传下来的名字被叫做“蛤蟆吐蜜”。

买了回家,第二天作为早点。放在烤箱里重新加热了几分钟,外皮又重新酥脆起来,豆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从裂开的口子里迫不及待的满溢着。

这种烧饼在制作时,把面皮擀的很薄,包进大量的豆馅,比印象里的豆沙糖量少些,没有那么甜,让豆子本身的香味更真实的挥发。经过烘烤之后,故意留在侧面的封口处会被膨胀起的豆馅顶破,露出些许暗红色,有种欲说还羞的挑逗,让人感到它所表达的动态的诱惑力。

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皮子酥的粉碎开来,让嘴巴感觉到一丝怜悯,反而这怜悯让继续品尝的期待又扩散开来。

淡淡的麦香混着细腻绵滑的豆香,吃到顶部沾的白芝麻也是快乐的。

大概这也是一种交流吧,至少用心烹制的小点心,食客是读得懂制作者的用意的。

文/残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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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长长的路,吃一盘喷香的燃面

老早就听说,燃面之所以叫燃面,是因为拌面里放了许多油,用火点一下就能燃烧起来。虽然好奇这种说法,可从来没有试过,面对每一盘燃面,能做的事就是用筷子搅匀上面的芽菜肉末还有辣椒花生碎,然后痛快的夹进嘴巴里。鲜香麻辣的滋味混着面条入口,心情也随着辣椒的火辣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喜好面食的我,对此总是欲罢不能。

第一次吃燃面是在成都旅行的途中,长长的暴走之后小腿酸疼,想找一家小店歇脚。刚好路过一家宜宾燃面馆,错过了饭点,老板在陪儿子玩汽车模型。我选了二两宜宾燃面,还有一份冰粉来解渴。

端上来的燃面小小的装在小碗里,拌匀来吃,味道调的恰到好处。南方的面食最令人着迷的一点就是面条虽然平凡无奇,但是用来搭配的浇头却一定是画龙点睛之笔,用丰富的味道把面条给装点的异彩纷呈,哪怕只是寻常街头的小食,佐料的比例也精致用心。

我平素吃面比较注意礼貌,极少发出不雅的声音,那一碗面吃的忘情,发出呼噜呼噜的吃面声,老板的儿子抬头看我,眼神好奇。那时我想,不如就用日本人的方式,用吃面响亮的声音告诉他,你的爸爸做的面很好吃哦。

时隔一年之后,又到南京出游。正值初夏的雨季,中午时分忽然阴天随后大雨滂沱,在咖啡店里避雨,等待阵雨停歇。随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南京大学附近,当中的小街都是价格实惠招待学生的餐饮店。走进一家挂着宜宾燃面牌子的小店,听口音便知老板是四川人,口味料想不会太差。

几日来吃的寡淡,嘱咐老板多放些辣椒。端上的面里拌的不是干辣椒碎,而是切碎的新鲜小米辣,和香脆的花生碎拌在一起,吃起来辣的过瘾。旁边桌上有大盆装的泡菜萝卜,可以自取。用小碟子装了几块,解辣解腻很是合适。

周围坐的都是在这里读书的学生,讨论着下午的课要不要逃掉,什么时候要考试了,还有什么没有复习。在北京听惯了创业、上市、加班的令人烦躁的话题之后,如此的清新体验让一顿饭也吃的舒心圆满。

最近几天在北京外出,忽然发现燃面馆也渐渐多了起来,非常惊喜。一天晚高峰挤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沿途堵车等的焦急。刚好眼前出现一家新开张的燃面馆,在下一站时下车前往。

走的路有些绕,心想若是味道好吃,耗费的体力也是值得。

民居的一层改建的屋子,只有很小的一间,紧张的摆了四张桌子。和陌生人一起拼桌坐,小份的燃面,多添一个卤蛋。分量给的很足,大大的一盘子,面条平摊开,拌匀了吃底下不会坨。突然因为这点细心感激起来。

一对四川夫妻,丈夫做厨师,妻子招待客人,点了餐用方言喊过去。

一天的疲惫,在一盘面里被吃掉了。哪怕走的路再艰辛,有这样的味道在前方等待,生活也是值得期待。

文/残小雪
图/Fifi Yin  循CC协议使用

定额的甜蜜,小时候的鲜奶油蛋糕

哪有舌头可以拒绝细腻柔滑的奶油?在它接触舌头的一瞬间,那种温柔的包裹感,比一个吻来的幸福的多,一切尽在你自己的掌控里。

每一个感觉痛苦的瞬间,脑海中最先出现的一定是一角蛋糕入口的感觉。好像用这甜美的回忆,也足够扛过几个心碎的片刻。

很小的时候,街边的蛋糕店被当做是极其奢侈的所在,每一年只有自己和家人的生日,才可以痛痛快快的享受一番甜腻。在墙上的日历牌上划着叉叉,期盼着好日子渐渐来临。

生日下午的时候,就被大人牵着走到蛋糕店里,制作蛋糕的玻璃隔间外面用红色胶纸贴出“现场制作 鲜奶蛋糕”几个字。平日里路过,总是伸过脑袋往店里探望,这一天终于可以走进去了。

柜台里摆着各式的蛋糕模型可供选择,我把小手扒在玻璃柜外面,脸贴的紧紧的,把所有可制作的款式从头到尾细细的看过去,每一个花纹的细节都不错过。

选定款式后,付了款,蛋糕师就开始制作了。站在玻璃隔间外面的我,此刻的心情像是个等待好戏登场的观众。看蛋糕师从冰箱里取出蛋糕胚,用长柄的刀子修整造型。再把稀奶油放进搅拌机中,看着它渐渐的被搅打蓬发,在我眼里那像是一个即将走近的美梦。

给蛋糕胚当中切开,放上水果罐头的夹层,在用白色的奶油覆盖住。然后给剩余的奶油调色,用不同的裱花嘴挤出不同花样的装饰来。当蛋糕师用透明的裱花袋装入红色糖浆的时候,一定已接近尾声,我知道那是制作蛋糕的最后一步——写上“生日快乐”四个字。

当售货员娴熟的用红丝带把蛋糕包装好递过来的时候,那就已经是一个沉甸甸的生日礼物了。拎着它回家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看护着它,就算是在大人的手里拎着,我也总担心它的擦碰会让花纹变形。

到家立刻就要打开看一眼,是不是依旧完好无损,这样才觉得安心。

晚饭的时候菜式要比往日丰盛一些,可我总想要多吃一小块蛋糕,刻意的减少饭量。等着切蛋糕的每一秒都变得难熬起来。直到它安静的躺在我手中的盘子里,用附送的小叉子一点点慢慢享用。

作为小孩子,我可以拥有获得吃掉最大块花朵的特权,其实只是为了多吃几口奶油罢了。软绵绵的蛋糕胚有蛋香,如果能再吃到当中的一块水果夹心,像是中了头奖。奶油花朵我总要留到最后吃的,恨不得把享用它的时间拉长到一整年那么长。

和快乐一样啊,都是有定额的,一下子吃掉就没有了。

文/残小雪
图/coco  循CC协议使用

那一盘从来没人认真吃的鱼香肉丝

从很小的时候,初至记事起,和家人外出吃饭,在馆子里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鱼香肉丝。那时外出吃饭是算得上奢侈的事,只要没有吃完,无论剩下多少都要打包回家。第二天加热一下,把白米饭拌进鱼香肉丝里,红油把米饭染的通红,用勺子大口送进嘴里。偶尔咬到一小块豆瓣酱,咸的要喝很多水。但仍然吃的满足,那一顿吃的米饭比平时要多小半碗,只为了把菜里的汤汁统统吃光。

鱼香肉丝于我的魅力,是一道菜中能把酸甜辣咸的味道以恰到好处的比例融合。佐料中的泡椒和郫县豆瓣提升整个菜肴的底蕴,素菜的搭配种类色彩丰富,再配以肉丝的丰盛感,调制好的浓稠鱼香汁均匀地包裹所有食材。只消一碗米饭,就是顿色香味俱全的美餐,吃完许久仍然齿颊留香。

年岁渐长,外出吃一顿鱼香肉丝已成了寻常之事,却发现,无论大小馆子,厨师做出的鱼香肉丝千差万别,细挑几个能做的味道正宗的越来越少,儿时记忆里完美的味道已是难寻。有的味道过甜,有的过酸,有的把配料里的笋丝换成了土豆丝,鲜味大减,上桌看到便是失望,觉得辜负了这时间的期待。

有几家街头巷尾的小馆子,甚至记不得什么名号,只是居民楼里一个简陋的牌子写着家常菜,多是附近的街坊来解决便饭,前往用餐却总是给予惊喜。此类馆子进门的菜单上,前五名中一定能看到鱼香肉丝的身影。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前,吹着电风扇,等着老板娘把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米饭不够可以免费再续,吃到饱为止,像是到了好朋友的家里一样,可以不拘小节的大口扒饭,把什么优雅礼仪抛在脑后。

还在读书时,偶尔和好朋友点一盘鱼香肉丝,一盘拍黄瓜,加两碗米饭,就算是给自己辛苦读书的犒赏了。后来那馆子去的熟了,进门老板已不再取来菜单,笑笑问,老样子?我们便点点头。

再后来好像再也没有好好吃过鱼香肉丝了。和认识时间短或长的朋友外出吃饭,提议吃鱼香肉丝,对方多数是撇撇嘴说哎呀鱼香肉丝哪里都能吃的到,点些特别的吧。

它是最早被忽略的一个选项。

或者是加班时的外卖,来一份鱼香肉丝盖饭,送来的多是制作敷衍潦草的土豆丝胡萝卜丝炒肉,和夹生的米饭装在塑料饭盒里,鱼香何谈之有,吃几口裹腹便作罢。

一次和来自四川的闺蜜谈及对于鱼香肉丝的怀念,她提议要亲自下厨来做。在她家的小厨房里,看着她把丰富的配料切好,甚至还添加了自己腌制的泡椒,闻到香香的气味已是心动不已。
她炒好的鱼香肉丝装在小碟子里,端到客厅的小饭桌上,虽然拥挤,那一顿午饭吃的让我毕生难忘,一小碗米饭拌着吃不够,又添了一些,一直吃到撑才停嘴。

鱼香肉丝的味道,就像一个陪伴成长的老友。虽不能长相厮守,却每每念及,都是一片温暖,偶尔的团聚,也不必拘谨,让人感觉自然畅快。

可这份温情,懂的珍惜的又有几人。

文/残小雪

图/Jean Wang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