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又麻又涩,却让人难以忘怀 | 潮阳食记.04

多年后的北京,窗外白雪皑皑,倪真真总会在琴房里想起何涧的狼狈样,总会想起阿姨的麻叶,微涩却有嚼劲,嘴中微微泛麻,豆瓣酱的陈香阵阵,咸中带鲜,好像时间也是可感的。 假如麻叶离开了豆瓣酱,会是什么味道呢?

大暑过后,麻叶不再像之前那么贵了,可一斤十几块钱的野菜,放在其他人眼里,依旧不是很理解。小城里的人不这么想,在这平原上,麻叶是属于每个当地人的记忆,关于夏天的记忆。

何涧是不喜欢吃粥的,虽然小城里的人很喜欢喝白粥。似乎一碗白粥可以叫醒一座城,似乎一碗白粥也足以安慰一个深夜里辗转难眠的孤独的灵魂。何涧依旧喝着奇奇怪怪的豆浆去上学,只是慢慢长大了,被呛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周末,倪真真的爸妈远去乡下办事,上完琴课的倪真真敲响了何涧的家门。“真真回来啦,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哈!”何涧的妈妈还是那么热情,倪真真微微笑着,卸下背上的大大的琴,略带倦意,也没在乎何涧的埋怨——“来客人了还吃白粥啊?”

什么时候倪真真成了何涧可以不吃粥的借口。

“滋啦……”熟悉的油爆蒜香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倪真真喝了一口凉白开,“今晚麻烦阿姨了。”

“什么话,今晚阿姨给你做豆酱麻叶。”

倪真真有晚上喝粥的习惯,并不是吃不了饭,可能是平淡惯了,家里的小菜白粥似乎成了日常。当然,何涧妈妈的麻叶也不是随便出手的。

这也难怪何涧房间里跑了出来。那是外婆的手艺。 只见何涧妈妈熟练地将事先焯过水的麻叶倒进爆了蒜头末的油锅中,原本皱巴巴的麻叶在高油温里霎时律动起来,白汽腾腾而起,一股野外雨后的清新味道搅和着蒜香炸开来,麻叶吸油。

何涧记得外婆之前舍不得放太多油,出来的麻叶涩口难嚼,有些舍不得挑掉的老梗还总是卡口,那时的何涧只挑嫩叶吃。倪真真在一边喝着凉白开,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绿得发黑的皱巴巴的叶子。

“麻叶要和豆瓣酱在一起才好吃!”何涧妈妈用小铁勺舀出黄油油的普宁豆酱,顺势淋在麻叶上,用竹筷夹起麻叶搅拌起来,墨绿色的麻叶、深黄色的豆瓣酱、淡白色的蒜头末,厨房里暖暖的灯光也便显得那么好吃。何涧那晚吃了两大碗白粥,就着熟悉的麻叶,忘记了身边有女生在,也顾不得绅士了。

从小玩到大,他也似乎不把倪真真当女生。

倪真真看着这么狼吞虎咽的何涧,不禁噗嗤笑出声来,练琴的疲倦也一扫而光,这小子这几年猛长个,手指修长——“这双手不拉大提琴,可惜了。”倪真真脱口而出,何涧不小心被一口热米汤呛到,边咳边迫不及待地夹起另一箸麻叶,嘟囔着说:“什……么琴?”

倪真真递了一张纸巾给他,一脸嫌弃:“没什么。”

“妈,可还有豆酱啊再来一点啊……”

……

郝胖子来广州找何涧,约在了一家潮汕大排档里,深夜里刺啦啦的炒菜声唤醒了何涧的胃,他似乎想起来家里咕噜噜冒泡的热滚粥,还有房间角落里那架旧旧的大提琴。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吃粥啊!”郝胖子又来数落何涧。

“死胖子管那么多,吃你的卤蛋!”

十年前,小城里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十年后的他们会在另一个城市吃粥。此刻的倪真真会在哪里呢?

“头家(老板),加一碟麻叶,多点豆酱啊!”何涧口里哈着白气,若无其事地叫多了一碟麻叶。

 

文/ 蔡浩杰

草粿和豆花的故事还在写着 | 潮阳食记.03

草粿草并非小城的特产,做成草粿却是小城人大暑天里的期盼,这期盼似乎来得更直接些,没有空调没有电扇的日子里,除了阿婆的蒲扇,更让人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一声声叫卖声了。

“草粿……豆花……”何涧不知道豆花和草粿为什么要一起卖,倪真真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把白嫩嫩的豆花和黑不溜秋的草粿一起叫卖。何涧是第一个揣着五毛钱跑出去的娃,除了抢到第一碗草粿,不遗余力地成了院里短跑冠军,虽然这种“第一”没有任何意义。一开始倪真真挤不到前排,豆花很快被一抢而空。

有一次,何涧端着草粿,看见倪真真被挤出人群,手里拿着空碗,轻轻抿着嘴唇。倪真真发现何涧之后,似乎被什么吓到一样,又好像怕什么被戳穿似的,一溜烟跑回家里。关上门。砰……“阿叔,还要一份豆花。”“杀黑糖还是白糖?”小城里的撒,总是说成杀,似乎也很有味道。“随便!白糖吧。”

从那之后,每次听到叫卖声,何涧还是第一个冲过去,只是除了加白糖的草粿,往往会多一份一样加白糖的豆花,他依旧那么漫不经心地递给倪真真。倪真真一开始很惊讶,看着妈妈不断地夸着何涧,看着碗里白悠悠的豆花,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偏爱,不过——只觉得这是傻傻的长跑冠军是在向她炫耀。

何涧一家和倪真真一家住得近,都是同个小区的。何涧爸爸和倪真真爸爸小时候是同个大院的,后来工作了何涧爸爸和倪真真妈妈又是同个系统的,再后来何涧爸爸回家路上偶遇了倪真真爸爸这个多年不见得发小,居然世界这么小。再后来,何涧就整天跟着倪真真跑来跑去的,全然不顾幼儿园那个死胖子抱着球在后面追着何涧。 

何涧,也不说什么。叼着调羹,端着属于自己的草粿,突然发现,对面这个倪真真也有示弱的时候。

小城好像没有四季,夏天冬天显得特别明显,至于春天,只是漫城迷雾和晾不干的衣服,还有拜神烧纸,银纸灰飘在湿漉漉的墙上下不来的尴尬。何涧还是喜欢夏天的,可以第一时间跑在最前面,卖草粿的阿叔也总是格外给多点白糖,当然,日子久了,阿叔也会给何涧的另一份豆花加多点白糖,若有所思地笑着。阿叔的草粿很是有名,因为只有他会备多一些碗和几只勺子,有路过的小孩馋了,他也便顺势勺了一碗给他们。也总是可以看见有家长带着小孩出来还草粿钱的,然后笑着聊天,聊一整天。

豆花白嫩,铁勺子一碰,一颤一颤的霎是可爱。黑黑的草粿也是晶莹剔透的,“杀”着白糖,一股草粿草特有的清新散不去,那是夏天的味道。“叉叉仙草蜜,轻松去火气……”电视广告里,几个“靓仔”拿着叫仙草蜜的饮料傻笑着,何涧每每看到这支广告,嘴角一撇,什么仙草,不还是阿叔的草粿好吃。

多年以后何涧依旧无法接受草粿就是仙草蜜的结论,郝胖子会鄙视这个没常识的何涧,虽然他总觉得只放糖的草粿确实比加了芋圆蜜豆的仙草蜜好吃得多,一旦想起,远在外地的郝胖子似乎也只能买一盒千年不换包装的凉粉解解馋,那种红黑配的包装。嗯,还有个名字叫凉粉。

隔壁班的衬衣哥小寺总是不穿校服,在这个穿校服也可以很好看的年纪,倪真真好像也开始有了变化。当然,和很多同班女生一样,也喜欢周杰伦和飞轮海。

“诶,你吃吗?”倪真真敲开了小布家的门。

“哟?草粿?要我给你补数学吗?”何涧只有数学比倪真真高分。

“小寺给的,我不吃,你爱吃不吃。”

何涧总算知道为什么前阵小寺总是问他倪真真是不是喜欢仙草蜜,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句“什么仙草蜜,不还是草粿好吃”害惨了小寺。虽然说这个时候的喜欢被抓到要算早恋。什么恋不恋啊?还早不早的。都是单纯的喜欢,只希望对方好,只想着拿最好的东西给对方,虽然往往是小寺一厢情愿——“涧哥说仙草蜜不如草粿,意思是贞贞喜欢的不是仙草蜜而是草粿咯!”不吃白不吃,何涧接过了草粿。上面的黑糖还没化完。

当然大家都知道阿紫岿然不动,当然也有不久后小寺转学的消息,当然也不会有一个家伙被罚站在教室门口,拎着草粿傻笑。因为买草粿迟到了。

只有何涧知道,倪真真喜欢的是豆花,不是草粿,更不是什么蜜。只有何涧不知道,倪真真不喜欢白糖,而是喜欢看似无法拒绝的黑糖。

 

文/ 蔡浩杰

豆浆和油条,如少男和少女 | 潮阳食记.02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小城依旧和白天一样喧腾,小车、摩托、行人、还有屡禁不止的三轮摩托车。“突突突~”有时候总觉得这样的声音是小城的标签了,小城没有乡下田间的淳朴浑厚,却也不像中心城区那般规整气派,自在,舒服,是这座小城的不羁美。很难想象豆浆油条也可以做成一方人民的记忆。当豆浆油条遇到小城,一种叫记忆的温存慢慢弥漫开来,带着一丝伤感,却也忍俊不禁。

别处的豆浆油条基本是早餐的排头兵,油条也是长长的,可以握在手里啃的。而小城人吃的油条却是迷你版的,在阿伯熟练的揉面搓面之中悄然而生,这时一把小刀飞快地将长条的面团有节奏地切成小拇指长短,再相互对称地捏起来甩到锅中,高温油一炸,白色变黄,吱吱吱一声声,一块块金灿灿的油条就这样起锅,阿伯一般会把这些刚出锅的小油条摊开晾在白色大盘子里,香气扑鼻。

鲜香酥脆,欲罢不能。

何涧和倪真真都喜欢吃这里的油条,从小学同班至今的他们,就像这油条的两瓣,被黏在一起十多年了,在岁月这锅里挣扎,也更是各有千秋,倪真真在何涧眼里就是爱打小报告的组长,而何涧还是那样,数学很好,英语很差。从小学到高中,一路同校下来,总有那么些时候,觉得对方是亲人般的存在,可又比亲人更亲一些,毕竟一些青春时候才懂的懵懂是没法跟家长沟通的;有时又觉得比同学还疏远,似乎太过熟悉,不想与对方说太多。

当然,也可能是——

何涧不喜欢别人被别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十几岁的光景,除了王后雄和薛金星,总要有一些话题来调和一下生活,总有人喜欢乱点鸳鸯,也总有人喜欢就这样被起哄。

但何涧不喜欢。

他觉得倪真真不了解自己的篮球和数学。

倪真真更不喜欢。她总觉得这家伙只是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一个喝豆浆加鸡蛋的奇葩。

可是——

谁让他们走得那么近。

就是这样的一对好朋友,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他们,有一个地方是他们的共同爱好,好像也是难得一起喜欢的唯一。就是阿伯的油条档。

阿伯的这个油条档也兼卖豆浆,小学时,他们家住得近,何涧的爸爸和倪真真的妈妈是同事,似乎,这种小县城里的人情很容易把两个同龄的生命牵扯在一起,只是谁也没想到可以一直有缘,有缘了那么久。

那时的他们,总会在上学时跟阿伯叫上一碗豆浆,一碗加蛋,一碗不加蛋,何涧总觉得要多加点营养才可以快点长高,身高超过倪真真是郝看初中之前的梦想。倪真真总是喜欢单纯的东西,豆浆也只喝黄豆的,不像何涧,今天喝黑豆的,明天喝花生的,甚至跟阿伯要过绿豆加黄豆和在一起的豆浆喝。说来也怪,花生、绿豆、红豆、黄豆、黑豆、杏仁等等都是阿伯豆浆档的招牌,各有需求,销量都不错。

一人一碗豆浆,何涧有时候会跟倪真真比赛看谁喝得快,往往因为自己的豆浆太稠太烫而呛到吐了,这时的倪真真只会默默喝完自己那碗十年不变的不加蛋的黄豆豆浆,拿出一张纸巾,撕成两半,一半自己,一半丢给对面的狼狈鬼。

就这样喝了豆浆就走,他们也没多说些什么,毕竟倪真真会边走边想着昨天的单词,而何涧则是无聊地数着自己省下来的早餐钱,想着凑够去买一台四驱车跟对面门的郝胖子炫耀。

郝胖子只是姓郝,不叫胖子。虽然挺胖的,但真的很好。

生命总有一些巧合是那么令人忍俊不禁,从幼儿园同班到现在,“好贱”组合比化学课本里的氦氖氩氪氙还稳固。何涧和倪真真也是。

就这样不说话地走着,喝完豆浆,一起上学。多少年来,一如既往。

木棉长得高高的,不合时宜地开着红硕的花,似乎高调地告诉小城的人们,就是有了这样的高高的树,南国也可以六月飞雪。

 

文/ 蔡浩杰

你说你喜欢我和喜欢牛肉丸一样 | 潮阳食记.01

潮汕地区美食众多,潮菜馆在全国也是遍地开花,然每次在他乡见到潮菜馆,居然没有亲切感,总觉得被摆上高堂的菜品没了烟火气,仿佛被关在欧式小洋楼里的王琦瑶,多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傲气,实在不该。世人在两样东西面前都平等得卑贱,一是生命,一是美食。所有标签,在美食面前都被撕烂,生命在美食面前显得那么和谐而可爱。

总觉得吃肉就应该像樊哙那样直接手抓着啃,然而潮汕人做起吃的生意也是精细。把从客家引进的肉丸子进行了改进,代代相传,多加改进,成了今天的牛肉丸。这也便解释了为什么靠海的潮汕地区会有牛肉丸这一可以与海鲜齐名的美食。

牛肉丸有它的“核心竞争力”,那就是弹牙。这与捶肉师傅分不开。只见他们顺着纹路将牛肉切开,任其“葛优瘫”在板上,随后,抡起两支铁棒子,有节奏地一锤锤重重拍打在牛肉上,“乓乓乓~啪啪啪”一声声铁棒与肉的撞击声紧致有序铺开,那声音那场面,风吟马啸,绝尘而去。

大一点的店家,后厨一片空地台阶上,一字排开,坐着好几个汉子,手起锤落,号声整齐,节奏明快,甚至连喘息声都是那么一致,不知情者还以为是纤夫拉船。有时候可以看见一起汉子们翻肉酱的场面,一块块肉质漂亮的牛肉,齐刷刷被拍成肉酱,除筋。在某个时刻,“肉饼”们不约而同地在汉子们的锤下来了个“齐翻身”,“笃笃笃~哒哒哒”又一轮新的拍肉继续展开。

随后放进适量盐、食用淀粉,味精等调料。为了使打好的牛肉快速降温,可以一斤肉配一两冰的比例加入冰块。然后用手抓肉浆,一攒,一挤,用勺一舀,挤成丸,掏进温水盆里。丸子成型。

也曾看过一个老板自己拍肉的画面,青筋凸起,手上的肌肉也随着铁棒锤肉有节奏地跳动着,时紧时慢,错落有致,仿佛一名独孤求败的大师在不断跟自己较劲,忽然间,竹叶落在湖面上,泛开涟漪一圈又一圈。

或许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制作方式,造就了汕头牛肉丸知名也致命的弹牙。许多在外开店的店家,也便在潮汕牛肉丸中间加了几个字,成了所谓“潮汕手拍牛肉丸”,这地方和人一样,又讲究传承,也强调品牌。似乎也有盗版光盘摧毁香港音乐一样的危机感,机器造出来的丸子是走不远的,它们没了个性,没了温度。

牛肉丸好吃,店家配料也是精致,一是汤汁,用牛肉和牛骨熬成的高汤就这样一袋袋送给买丸子的顾客,似乎成了绝配,用牛汤煮牛肉丸,才可以让肉味更好地保留,汤汁的鲜美可以深入丸子,肉丸子里的调料,也给重新滚开的牛肉汤二次生命。

重生的汤汁像醒过的红酒,多了几分与众不同,酒是越醒越娇媚,这汤汁似乎更实在更原生态了些。撒上几片生菜,点上几滴花生油,最好是淋上汤汁前,在碗底垫上热过的蒜头末,高汤、香料、肉丸子,还有爽脆的生菜,香气袅袅,一切都是刚刚好。

潮阳的牛肉丸似乎格外弹牙些,也有人喜欢吃牛筋丸,嚼劲各有千秋,汩汩冒出的一点油花,金灿灿地在肉丸子里调皮地笑着,似乎娇羞地告诉你这是一颗有故事的牛肉丸,千锤百炼,总成丸子。

有人说,西瓜是上老下小达官贵族贩夫走卒都喜欢的东西,享受到这种无区别的爱,这对美食本身也是极高的赞誉,牛肉丸或许也可以算是这种美食。

每个人,在牛肉丸面前都显得那么卑微而真实,他们,或是坐着或是站着,盯着火锅里丸子鼓鼓胀胀;或是端着一碗粿条汤坐在街边哧溜溜吸着汤汁,轻轻咬一口弹牙的丸子,满脸微笑;或是像小孩一样,用筷子戳着一颗丸子,蘸着沙茶酱,咬一口,满屋子跑,吹一口气,再咬一口。慢慢吃,慢慢吃。

文 / 蔡浩杰

食物要因时而食,人生要因时而适

子曰:“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你说,这孔夫子得是多挑剔的一个人啊,不新鲜不吃能理解,没烧好也就罢了,菜色要挑,香味要挑,刀工要挑,调料要挑,时节还是要挑。脑海中,夫子他老人家微抬着头撇着眼,略显傲娇捎带鄙视地看着我,啊不,看着他的那七十二个学生。

说实话,孔老夫子讲不时不食吧,有点矫情,你想,他老人家那时候是啥社会条件,吃点时令菜还凑合,要想食点不时的那才叫一个难呢。

只是斗转星移两千年,科技发展这么快,早已经混乱了东西南北春夏秋冬。孔老夫子说的不时不食倒真成了件事儿。温室大棚和高速物流保证了菜市场、超市里应有尽有,想吃啥就买啥呗,猛然问您一句,当下的时令菜是什么,不事稼穑的您也得懵上一会儿吧。

现在什么菜最当季?那当然得是青菜啊,冬季里经过霜打的青菜,叶厚茎粗、软糯微甜,最是好吃。青菜洗净切罢,起火开锅,偏肥的五花肉切丁下锅,小火多熬会油,素菜荤油炒那叫一个香。

先下菜梗,翻炒到微软,下菜叶,继续翻炒,撒盐点糖,再翻炒,稍加点水略焖会,起锅装盘,就着这盘炒青菜,我能下去两大碗米饭。但是,必须得是这个季节经过霜打的青菜,才能有这么好吃,要是过了季,那就是兴致缺缺了。

某天,一北方同学凑我面前,说,我昨儿个真把螃蟹给吃够了,是吃腻味的那种够。呃,这都腊月了,还吃螃蟹?螃蟹,那当然得秋风起蟹脚痒的九月吃才叫当时啊。

早了,蟹还在长,不够肥美。虽说现如今六月就有蟹上市,号称六月黄,不过那蟹瘦了吧唧的,都没几丝肉,也就吃个鲜味过个嘴瘾。晚了,这蟹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大事,膏尽黄无年老肉松,有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也就是九月前后,发育完成卯着劲儿准备生产下一代的大闸蟹,才叫一个体格健壮黄满膏肥。吮一口,那膏能把嘴巴都给粘起来,细嚼蟹肉,透着股甜香。再咪口小酒,配上窗外的秋高气爽鸟鸣花香,那才是当令当时好享受。

闷热夏天的当令享受,则莫过于一个西瓜了。汗流浃背地回到家,凉水里湃着的大西瓜,手起刀落一刀两半,也甭切牙切块,直接拿一勺子抱上半拉,盘坐于沙发之上,捡正当中旋下最甜的一大块开吃,左边垃圾桶接着瓜籽,右边电扇吹着凉风,前方电视里肥皂剧正热闹,这小日子简直美到没朋友。现在一年四季都有西瓜上市,只是除了大夏天的,哪能吃出这么个舒爽劲儿呢。

得,我们还是听孔老夫子的,不时不食,因时而食。

文/ 司空
图/ Google图片(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