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小城依旧和白天一样喧腾,小车、摩托、行人、还有屡禁不止的三轮摩托车。“突突突~”有时候总觉得这样的声音是小城的标签了,小城没有乡下田间的淳朴浑厚,却也不像中心城区那般规整气派,自在,舒服,是这座小城的不羁美。很难想象豆浆油条也可以做成一方人民的记忆。当豆浆油条遇到小城,一种叫记忆的温存慢慢弥漫开来,带着一丝伤感,却也忍俊不禁。
别处的豆浆油条基本是早餐的排头兵,油条也是长长的,可以握在手里啃的。而小城人吃的油条却是迷你版的,在阿伯熟练的揉面搓面之中悄然而生,这时一把小刀飞快地将长条的面团有节奏地切成小拇指长短,再相互对称地捏起来甩到锅中,高温油一炸,白色变黄,吱吱吱一声声,一块块金灿灿的油条就这样起锅,阿伯一般会把这些刚出锅的小油条摊开晾在白色大盘子里,香气扑鼻。
鲜香酥脆,欲罢不能。
何涧和倪真真都喜欢吃这里的油条,从小学同班至今的他们,就像这油条的两瓣,被黏在一起十多年了,在岁月这锅里挣扎,也更是各有千秋,倪真真在何涧眼里就是爱打小报告的组长,而何涧还是那样,数学很好,英语很差。从小学到高中,一路同校下来,总有那么些时候,觉得对方是亲人般的存在,可又比亲人更亲一些,毕竟一些青春时候才懂的懵懂是没法跟家长沟通的;有时又觉得比同学还疏远,似乎太过熟悉,不想与对方说太多。
当然,也可能是——
何涧不喜欢别人被别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十几岁的光景,除了王后雄和薛金星,总要有一些话题来调和一下生活,总有人喜欢乱点鸳鸯,也总有人喜欢就这样被起哄。
但何涧不喜欢。
他觉得倪真真不了解自己的篮球和数学。
倪真真更不喜欢。她总觉得这家伙只是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一个喝豆浆加鸡蛋的奇葩。
可是——
谁让他们走得那么近。
就是这样的一对好朋友,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他们,有一个地方是他们的共同爱好,好像也是难得一起喜欢的唯一。就是阿伯的油条档。
阿伯的这个油条档也兼卖豆浆,小学时,他们家住得近,何涧的爸爸和倪真真的妈妈是同事,似乎,这种小县城里的人情很容易把两个同龄的生命牵扯在一起,只是谁也没想到可以一直有缘,有缘了那么久。
那时的他们,总会在上学时跟阿伯叫上一碗豆浆,一碗加蛋,一碗不加蛋,何涧总觉得要多加点营养才可以快点长高,身高超过倪真真是郝看初中之前的梦想。倪真真总是喜欢单纯的东西,豆浆也只喝黄豆的,不像何涧,今天喝黑豆的,明天喝花生的,甚至跟阿伯要过绿豆加黄豆和在一起的豆浆喝。说来也怪,花生、绿豆、红豆、黄豆、黑豆、杏仁等等都是阿伯豆浆档的招牌,各有需求,销量都不错。
一人一碗豆浆,何涧有时候会跟倪真真比赛看谁喝得快,往往因为自己的豆浆太稠太烫而呛到吐了,这时的倪真真只会默默喝完自己那碗十年不变的不加蛋的黄豆豆浆,拿出一张纸巾,撕成两半,一半自己,一半丢给对面的狼狈鬼。
就这样喝了豆浆就走,他们也没多说些什么,毕竟倪真真会边走边想着昨天的单词,而何涧则是无聊地数着自己省下来的早餐钱,想着凑够去买一台四驱车跟对面门的郝胖子炫耀。
郝胖子只是姓郝,不叫胖子。虽然挺胖的,但真的很好。
生命总有一些巧合是那么令人忍俊不禁,从幼儿园同班到现在,“好贱”组合比化学课本里的氦氖氩氪氙还稳固。何涧和倪真真也是。
就这样不说话地走着,喝完豆浆,一起上学。多少年来,一如既往。
木棉长得高高的,不合时宜地开着红硕的花,似乎高调地告诉小城的人们,就是有了这样的高高的树,南国也可以六月飞雪。
文/ 蔡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