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莽格斯”,野菜里的混小子

“莽格斯”是生长在家乡的山野菜,与大自然馈赠的其他天然野菜们相同,在往年青黄不接的季节,满足着这方水土之人对青菜的需求。那个时侯,出镇不远就可采回满满一篮野菜。谁家吃点纯天然山野菜太稀松平常了。

“莽格斯”是达斡尔族的叫法,汉族人则称它为“山里混”,或许是因它那特有的味道命名的。

在所有野菜中,“莽格斯”受欢迎的程度不及枊蒿芽和明叶菜,甚至味道不那么鲜明的山芹菜都比它更受人们的青睐。虽不讨喜,它却自顾自的生长着,管你采不采呢,长到一定的份儿也要开花,让风把自己的种子吹向四方八方。

“莽格斯”长相与韮菜相似,没有韮菜那样色彩艳绿,它的绿稍稍发白,如果与韮菜比美,它更像一位扑实无华的村姑,毫无胜出的可能,叶子也比韮菜结实宽厚。

但,它独特的浅绿颜色在草滩或山坡上特别容易被辩识出来,如同一位嗓音特别的歌手。

有的“莽格斯”叶片象跳舞一样扭着腰身伸向天空,有的则像懒汉一样歪在地上,贴着地皮不愿起来。攥紧它所有的叶子猛一拉,“莽格斯”的根则紧紧的抓牵土地不肯离开,于是,断在你手上的是稍稍露出白色根部的“莽格斯”,断掉的地方冒着湿漉漉的液体,舔一口,那股子混气味道就淹没了你的味蕾。我从来没有力量将“莽格斯”连根拔出来过。不过,就算我有力气将“莽格斯”连根拔出了,根也会被扔回大地,因为根儿不是人们需要的。

虽然采”过,我却不喜欢吃“莽格斯”。无论炖还是炝,汉族人所说的那股“混气”味道着实难讨我味蕾的欢喜。如果家里餐桌上只这一样菜,我宁可只吃咸菜也不愿伸筷子去夹“莽格斯”佐餐。直到多年后的一次偶遇,我才真正领会出“莽格斯”的好来。请一位转到外地工作回乡的朋友吃饭,她特意点了一道炖“莽格斯”,我试着问朋友:

“这,好吃吗?”

“好吃,我可爱吃莽格斯了。我们那边不长莽格斯,以前,我妈做得可好吃了,我总想着这一口啊!”她告诉我,炖莽格斯不用放肉,用素油再加芸豆就好。是一道非常难得的健康菜。

菜上来了,红红胖胖的紫花芸豆点缀在绿油油的已看不清莽格斯形状的菜汤之间。我试着吃一小口,绵滑入味儿,与我小时吃的味道完全不同,那股混气味儿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免好奇地打听,这是如何做出的,为什么我以前吃过的混气味道会那么重。朋友说,焯的时侯用力攥,那个味道就自然去掉了。

噢,原来是我母亲的工序差了一点点,一直以来,让我委屈着“莽格斯”了。有了那次的品尝经验,莽格斯开始出现在我食谱之中。

这是一道做起来异常便捷的山野菜,热好素油,待油凉下来,将焯好切碎的莽格斯与煮好的芸豆一并放入锅里,添适量水,再加适量食盐,炖烂即可食用了。当然,如果喜欢也可以再放点土豆儿。

我现在多么喜欢吃“莽格斯”啊!吃上一大碗,再打个舒服的饱嗝,别提该有多么神清气爽了。

然而,我却再也采不到莽格斯了,小镇开发的越来越大,那些生长莽格斯的野甸子全都消失了,想采莽格斯需要开车跑到好远的乡下才能见到它们的影子。还好,春季在市场还能见到莽格斯已然变成了商品出售的样子,价格稍贵,大约是因为采到没那么方便了吧。见到有卖,迅疾的买些回来,焯后速冻到冰箱里。年纪大了,肉不敢多吃,莽格斯应该是常备的保健菜肴了。

在所有土生土长的野菜中,莽格斯不受宠,不金贵,目前它只以炖菜或炝菜的样式出现在人们面前,然尔,它的味道却是独一无二,无法淹没,不可重复的。

那些原本生长在熟悉地带的莽格斯们,那些不愿离开土地的莽格斯的根们,不知被建筑商们都扬向了何处?在镇子周围莽格斯确是消失了踪影,但莽格斯顽强的根却仍然固守于莫力达瓦、扎根于大兴安岭这带土壤之中,在这里或者那里保持着无染无垢的本色。

2017年夏,在鄂伦春旗嘎仙洞的山顶上踱步时,偶遇莽格斯的身影,我是通过它辩识度极强的色彩认出它来的,我没有顺手采撷它,留下它,让它开花结种,让风将它的种子播向更远的远方吧。我希望看到它们蓬勃生长的样子,希望有更多的人有机会享用到健康无敌的莽格斯。

关于作者

苏华,(笔名娜迪雅)达斡尔族;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内蒙作协第五、六、七届全委会委员;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短篇小说集《牧歌》、散文随笔集《母鹿。苏娃》,该两册书已被国家图书馆收藏。曾获内蒙古文学创作“索龙嘎”奖。单篇作品(短篇小说、散文等)被多种文本录用。短篇小说“母牛莫库沁的故事”被译成英文入选美国麦克法兰出版社出版的《民族与环境:中国少数民族女作家作品选》。

业绩被收入《内蒙古当代作家传略》《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志》《达斡尔族百科词典》《达斡尔族名人录》。

现为内蒙古莫力达瓦达瓦尔族自治旗地税局退休职工。

文 /  娜迪雅

图 / 娜迪雅

柠檬蜂蜜,让整个夏天都变酸甜了

我一直认为吃柠檬最好最极致的方法是:柠檬蜂蜜,它俩绝对是真爱。

我敢说,高中时我一定是我们班做柠檬蜜做得最好的一个。取粗盐将柠檬表面搓净,切成圆型薄片,置于开水煮过沥干并冷却了的玻璃罐中,倒入纯正冬蜜(尽量不要用荔枝蜜槐花蜜等带有独特花香的蜂蜜,),最后放进冰箱。简单的做法,在时间的渗透下,蜂蜜滋润柠檬皮,将其从淡黄色变为金黄色,苦涩变为甜蜜,就像一个人从青涩迷茫少年成长为成熟自信的青年。

夏日清晨,上学前舀上三四勺柠檬蜜,兑上冰水,带去学校,放在课桌上,挑衅地看一眼我那正在吃肠粉的学霸同桌,他就会乖乖的把数学作业借我抄了。我还能用一瓶柠檬蜜茶“骗”到我们那个班最高冷傲娇的女生的信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点32个赞。

后来班上知道我的柠檬蜜的人越来越多,而我还很自豪的告诉他们:这算什么?我还会做柚子茶,桂花蜜,苹果醋,草莓酱….就这样我理所当然的成为我们班最具有贤妻良母气质的人。当时真是成就感爆棚!

高三时,在各种考试的重压下,捣腾这种“不正经”的事成了我解压的方法。我永远记得我做第一瓶柠檬蜜时的场景:凌晨两点,一朵高三妹子在厨房里静静地哭着,眼泪落入锅中与玻璃罐子一同翻滚。亮着的灯引来“巡夜”(母亲的习惯,经常半夜起来看看弟弟是否盖好被子)的妈妈,看着不停抽泣的女儿,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了句没关系。我知道母亲是懂我的,她明白我为何哭,她知道我可以熬过去,作为过来人,她都清楚。对抗压力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比赛,到最后,第一名当然是我。

如今我马上就大学二年级,逃离一段恐慌的时光进入另一段迷茫的岁月。我没有再做过柠檬蜜,而是换了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吃法——“生吃”,就像吃橙子一样。一口下去,WOW……这酸爽简直令人难以相信。那几秒,你的所有精力都聚集在口腔上的酸感,已无暇顾及所有伤心事。而剧烈的酸感过后,柠檬特有的淡淡清甜在腔壁上漫开,仿佛是想安慰我:朋友,青春的甜美正是酸涩的成长。

生吃柠檬的习惯是在爷爷去世后养成的,那段时间夜里不是被恶梦吓醒就是哭醒。偶然发现柠檬的“秘密”,从此爱上那可以忘记所有的奇妙的几秒。就在几天前,朋友问我:你是不是有轻微自闭症?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傾訴,因为我有治愈自己的方法,虽然不能痊愈,但至少没那么疼了,而柠檬就正是我的灵药。

借着酒精,把夜哭透了,把平时不敢说的话说出来。抱歉,我有损大学生的形象了。只是青春的成长与蜕变真的太酸太酸。

吃完两个柠檬,天亮了,又下雨了。这个江南梅子黄熟的时节,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间,悲伤漫上了行人的油纸伞尖儿。

文 / 陈志暖
图 / 百度图片

米粉,是桂林仔们的“倾城之恋”

南稻北麦格局造就了南方的粉文化,而“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漓江流域地区,自秦起开始食粉,凡漓江流过的城镇,村落必有粉铺。桂林米粉细分为两种:圆状的系“米粉”,扁状的名“切粉”。桂林人一日三餐皆可食粉,三日不食便分外难受,定然忍不住去嗦上一碗米粉。卤菜粉,三鲜煮粉,牛腩粉,炒粉等等繁多的种类,任君挑选。主流是晨间卤菜粉,午间煮粉,夜间炒粉,米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桂林仔们的“倾城之恋”。毕竟在物价飞涨的当下,再也没什么比一碗四块钱有肉又有菜的二两粉更能治愈桂林人肚子的食物了。

卤菜粉是桂林的代表饮食之一。各家粉铺皆有其特殊的卤菜,马肉,尾节,猪肺,联贴,猪耳,香肠等等各有不同。唯有这锅烧,卤牛肉是每家必备的。肚饿的食客,一进店里喊上一句二两或三两,厨娘立刻冒粉,只见长筷一挑,足量的粉落入粉捞;一投,粉捞入滚水;一搅,长筷烫粉;一抖,取出粉捞控水;一扣,烫好的粉滑落碗里;一推,碗便被妥当的摆在案板旁。切菜的大厨立马接活,手起刀落,片上几块又大又薄食客选好的卤肉,码到粉上,加上一勺卤水,一勺油,一勺酥炸花生,剂量全凭大厨经验,齐活推出。食客立即接手拿走,挪到辅料区加上喜爱的酸笋、香葱等物。一场默契十足的晨间动作小剧场就此结束。当然,土豪版的还可添加油条,卤蛋,腐竹,青菜等等,店里有的均可加,丰俭由人。卤菜粉本地吃法是先嗦完拌均卤水肉菜辅料的粉,肚里填饱个八分,随后自行加入高汤,喝饱十分。糯甜微弹的米粉,辣爽清脆的酸嘢,咸鲜回甘的卤水,酥脆味浓的卤肉,一股脑的涌入食道,抚慰肠胃,已然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卤水,桂林米粉灵魂之物。老字号粉铺各有独门秘方,有的推陈出新,有的几代相传,熬制卤水的香料有罗汉果、丁香、草果,八角,陈皮……十几种到几十种不等,加入新鲜的牛肉,猪杂等卤菜原材料熬制几个小时甚至一夜,有的老店爱用蜂窝煤熬制,满满的旧日情怀。卤水浓郁咸鲜,卤菜肉香味美,两相得宜。高汤,无外乎选用牛骨,猪骨,鸡骨等文火熬制,汤白且营养丰富,讲究的粉铺还会投放海带、紫菜、萝卜等蔬菜,有的粉铺还会根据时令变换高汤,鲜美的汤头更衬米粉的味美。

猪下巴肉是做锅烧的原材料,选用肥肉占七分,瘦肉占三分,肥瘦间杂的部位,卤水熬油锅炸,几个来回,方能皮香酥脆,肥肉不腻,瘦肉不柴。其他卤菜亦是如此操作,几经熬煮油炸方可入味,成型。一家粉店的牛肉、锅烧往往就能推敲出店里的底气,牛肉和锅烧好吃便意味着店里的卤水够味,粉也爽神。随着养生观念的普及,很多连锁粉店改用五花肉炸制锅烧,对于本地土著而言,总觉得味道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米粉自古就是桂林老百姓的日常食物,普通人家吃的东西,边角料的肉菜,便宜的油炸黄豆,才是正宗。

本土老饕爱光顾的粉店,往往隐在巷里村头,小区学校,招牌老旧或干脆没有,排长队的人群,熟悉的老板,油渍的桌子,陈旧的凳子,码着几种或者十几种辅料斑斑点点的桌台。一进店,扑鼻而来的酸笋夹杂老卤的混合气味,恰逢南风天时还会伴随一点霉味,这张牙舞爪霸道的味道,往往让外地尤其是北方的食客无所适从,恨不得夺门而去。辅料台是一处淋漓尽致体现桂菜酸辣文化的弹丸小地。蒜泥,葱花,酸笋,酸豆角,干萝卜,鲜萝卜酸,干辣椒面,油泼辣子,醋泡青椒等常规辅料码得满满当当。时令推出:春有油拌香椿,夏有辣油海带丝,秋有盐菜,冬有碎芫荽。时令辅料并非每家都有,遇见全凭运气,辅料皆由食客自取。熟客会在取粉时和老板夜屎(八卦闲聊)两句板路(讲故事),互说两句玩笑话,市井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随性人情味,让人很是高兴。

桂林把爷仔(小孩子)牙牙学语时就被父辈带出吃粉,这恋其一生的粉缘便自然结下。会说话时,吃粉自会喊着要吃嘎嘎(肉)。归家的游子踏上桂林这片土地时,别的莫讲,嗦碗粉先,加肉加辣加酸,嗦完接风洗尘也就完成了。

漫步市井小巷,偶闻卤水浓香,不如停下嗦上一碗,不枉相遇一场。

文/ 皮卡小姐
图/ 皮卡小姐

湖南酱板鸭,有你才是家

米粉再好吃,也仅仅限于作为早餐享用,南方人中午晚上是不吃米粉的。湖南雨水多而湿气重,故而湖南人爱吃辣椒以御湿气。湖南男人火气大,湖南女人够霸蛮(豪爽的意思),这到底是湖南人吃辣椒导致性格豪爽,还是因为性格豪爽才爱吃辣椒的呢?谁也弄不明白。然而说到辣椒,常德最出名的辣味小吃当属酱板鸭了吧。做酱板鸭,要取半老鸭子,因为这样的鸭子肉紧致,有嚼劲。再用特制的辣椒卤汁,分为微辣、中辣、特辣三种辣度卤制。

夜晚降临,一家人围坐火炉,奶奶便从厨房中端出一盘酱板鸭,家里的小孩老远地就闻到了香味,立马跑到奶奶身旁,簇拥着,直到酱板鸭被奶奶搁在了桌子上,我们才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抓。第一口下去,辣味并不明显,于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才过一两分钟,辣味弥漫口舌,我们大口呼气,手忙脚乱,满屋子乱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不辣吧!

喝水是不管用的,即便肚子里满满的白开水,嘴上还是火辣辣的。这时候奶奶一定一边笑着,一边从冰箱中拿出一盘早准备好的水果,用两指夹出几片苹果肉,塞进我们这些小孩们嘴巴中,辣味立即减了一小半。等到辣味下去了,我们的手上又拿着大大的滴着酱汁的鸭腿了。

来北方之前,我特意买了三四只酱板鸭,想着让北方的同事尝一尝。后来在聚餐的时候,郑重地拿了出来。然而几只微辣的鸭子,就让我亲爱的同事们在房间里上蹦下跳,满头大汗,那个场面至今想起来,都让我忍不住地想笑。

刚刚说到了水果。湖南最出名的就是柑橘和莲子了吧,柑橘不必说,因为其产量巨大,行销全国,无论在哪儿都有的卖。湘莲虽也销路极广,但大多都是卖脱水之后的干莲子。要体验真正的食莲之乐,就必须亲自来湖南了。

我的老家并不在这小镇上,是另外一个紧靠洞庭湖的极其小的镇子,主要生产芦苇和莲蓬。我家的后院就有一个小荷塘,七八月,莲蓬成熟的时候,我们小孩儿就去摘莲子吃。撑船去是家里不允许的,只能摘些岸边生长的,当靠岸的莲蓬都被摘完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望莲兴叹了。

那时候我一个小伙伴想了一个极好的法子,他取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从正中间对折,竹子坚韧,折而不断,他双手抓住竹子两端,中间正好是一个小夹子。我们将这自制的小夹子套在莲蓬上,轻轻一扯,莲蓬就稳稳落在夹子上,然后慢慢地抽回来,放在地上。一个下午,我们都在摘莲蓬,起初伸手就是,黄昏的时候,就要细细的寻找了。后来实在是一个都找不见了,我们才收手。

在水塘边上的小亭子吃莲子是再好不过的了,因为莲子壳可以直接仍在荷塘里。我们将莲蓬堆在亭中心的桌子上,我们围坐着,大家都是吃莲子的老手,一眼就能找到最嫩的那一捧莲蓬,于是都抢着吃。人们都认为莲心清苦,不可直接食用,其实这是个误区,嫩莲子其实莲心并不苦,而比莲子肉更加的清甜。等到嫩绿的小莲子吃完,就挑着吃深绿的熟莲子,当熟莲子吃完的时候,太阳正悬挂在西面的山峰上,像一个即将喝完的酒壶,正倒出它最后的深红的佳酿,将我们的亭子灌得满满的。那时候,桌面上只剩下黑紫色的老莲子了。老莲子我们是不吃的,因为莲肉紧而莲心极苦,于是,回家吧。家里人看到我们带回那么多老莲子,便笑嘻嘻地接过来,把老莲子剥皮,晒干,过几天煮粥喝。老莲子在粥中煮熟之后,入口即化,极其香糯。粥中加上红枣,银耳,在冰箱中冷藏片刻,最能消暑,最好待客。那味道至今让我回味。

如今人在北方,无法常常吃到这些家乡小吃,但这能让我更加珍惜回家的机会。北方的各色饼食美味,饺子烤鸭,也让我流连,这让我比其他南方人有了更为深刻的味觉体验吧!

文/ 猫跟风铃

日暮乡关何处是,常德米粉是乡愁

人言,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远在他乡的游子,见烟波江上,夕阳西下,满眼萧瑟,便触目伤情,感故乡渺渺。我则不然,北方即便日暮,也并不萧瑟,北方人好客热情,让我渐渐有了归属感,所谓,心所在处即为家。但说到我对故乡的记忆,便是另外一种感觉:馋。

凌晨,夜气还未完全散去,河边小街上,便搭起了小小的帐篷,燃着橘黄色的小小的亮光,在夜气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像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黄鸭。帐篷下的人忙碌着,他们在做一种湖南的特色小吃——米粉。乡下早起的卖菜人,挑着担子行着路,远远望见帐篷中冒出腾腾的雾气,便加快了脚步,得到帐篷前,立马卸下担子,急忙钻进去,吆喝一声:“老板,来一碗米粉。”

老板的回答通常是这样的:“要宽的圆的?臊子有牛肉三鲜心肺肉丝,要哪一个?”——这估计是湖南人最熟悉的对话了吧。

米粉是南方最为出名的小吃之一,尤以湖南常德的米粉最为出名。早籼米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水浸打浆,然后定型成洁白细长的米粉,食用时用热水一烫即可出锅,再盖上湖南秘制的臊子,浇上熬了一夜的牛肉浓汁,用湖南人特用的土黄色的小钵子(小碗)盛着,热气腾腾的,香飘四野。

我常常去河码头(河港)那一家去吃米粉。在家的时候,天还未亮,我便洗漱出门,跨上我的小电动,穿过朦朦胧胧的雾气,五六分钟就到目的地了。南方水患频发,小镇又在湖南四水之一的澧水河岸,故而河港建有河堤,高达巍峨,有似城楼。我穿过高大的河堤大门,宽阔的澧水就在眼前,沿河放着桌椅板凳,河风拂来,早起的困倦被一扫而光。

早在三十年前,水运昌盛,当时的小镇还是个发达的港口,周边市县人货皆转运此处,小镇每日车水马龙,后来甚至有了“小汉口”的美称。来往商人早起没吃饭,湖南米粉又爽口馋人,故而河码头的米粉生意兴隆,声名远播。

即便是现在,我都能看见,从河对岸早起的人,泛着小船慢慢地飘荡过来,依然大声地吆喝一声:“老板,来一碗米粉”。正在我思绪乱飞的时候,老板已经站到了我身后,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碗米粉,放下了。又抽了一双筷子递给我,笑眯眯地走开了。

我坐在河边的小椅子上,拿着筷子,俯面轻轻地吹一口气,雾气散开,香味扑面而来,挑一口放在嘴里,浓浓的汤汁顺着米粉在嘴里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一个味蕾,极尽畅快。

我们家有一个传统,就是家人生日的时候,早起去吃米粉。因为米粉不但好吃,还寓意长远。米粉圆而细长,一家人吃米粉,寓意着像米粉一样团团圆圆,日子像米粉一样细水长流,顺顺利利。

文/ 猫跟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