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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忙季节,谷子打完了,最后一个环节便是清理谷场,烧稻草,小孩子们看着艳艳火光很是欢喜,纷纷拿着红薯去烧。小孩子烧红薯无外乎是屡试屡败,屡试不爽。
烧红薯也是有讲究的,首先是选材,红薯不能挑太大个,也不能选太小个的,大的不易熟,小个的容易烤成焦黑,肉就没了。再就是要掌控好火候,火焰一腾三丈高时万不能放红薯,容易焦。最好是在草灰将熄未熄的时候,刨一个坑,埋好自己的红薯,然后坐在谷场上盯着。
火堆总是会给我们惊喜,总会有遗留的谷子 “砰”得一声爆炸,小孩子们便喊起来,爆米花耶。我第一次听到这么洋气的词语,一脸艳羡。然后哄抢着,在草灰里拔出来,就着灰尘吃掉。然后推到一旁眼馋的我,说,你没有爸爸,我们不和你玩。我手里抱着外婆在菜园里挖出的红薯,爬起来,默默站在一边等他们走开。
等到天麻黑了,大部分人都回家吃饭,还有零星几个人在火堆边倒腾。我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心想他们都走了,我就可以在火堆里烧红薯了。可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小孩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竟然打来一盆水浇了上去,并说:“这是我家的草,不给你烧。”
“年纪小,心眼真坏!以后我家烧稻草你也不许来!”我回头一看,是外婆在后面发狠。他们一见外婆,就一哄而散了。外婆接过我手里的红薯,说:“拿回去灶里烧。”
后来外婆每次做饭,只要我在,都会丢一个红薯在灶眼里。
那个时候,我不太清楚爸爸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我想我是有爸爸的。每隔一段时间,我妈妈都会带我去见我爸爸,隔着铁窗和我爸爸说话,如果我妈妈买红塔山给看守,我还能进去和我爸爸玩,那里面有很多红砖,瓦,还有男人。
我总问我的爸爸为什么不能出来,外婆在前面走,不答话。很多年以后,她告诉我,那时候我总是爱追着她问,看着我小小的,晃晃悠悠的,她心疼得很。就像多年以后,我心疼她一样。
外婆厨房最热闹的时候,当属过年了。大家伙儿裹着雪,裹着风,裹着一年的疲倦围拢在外婆的灶台边,闲话家常,打趣逗乐。兴致来了,丢几个红薯在灶里。争抢着要吃。
偶尔丢进去的红薯也有找不见的时候,我急得直跳脚,嚷嚷着:“红薯烧没了,没了!”
外婆操着火钳,在灶眼里扒拉,试图给我找那个消失的红薯,柴火翻了几翻,火星子飞溅。
一旁的小舅一声惊呼:“真的是,我这西装可是几千块,烧坏了你赔得起吗。”外婆笑着拍打舅舅。
小舅舅哈着热气,来回踱步,鞋子上还有碎碎的薄冰,一走一个水印。
母亲拾着柴火说,不要找了,是你舅舅拿了。
这样的时候,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外婆在灶台边忙活,因为过年摆宴席比较多,为了方便省事,大部分都是捡一些熟菜出来蒸。因为小舅一年才回一次家,他的房间总是摊着几个大簸箕,有蒸货,腊货,卤菜,裹面油炸枣子,莲藕,红薯。他的床尾还用铁丝挂着腊肠,腊肉。腊鱼。
最值得一说的是我们那儿独有的蟠龙菜,我们方言叫“鱼糕”、“卷”。 条状,有红色,黄色。红色是食用颜料刷一层,黄色是用蛋黄刷一层。
通常过年办酒时才能吃到。这蟠龙菜可以做主角,做主角一般是“扣碗子”,先将鱼糕或卷打底、在碗里码好,在上面可以铺上粉丝,红枣,豆鼓之类的,在蒸笼里蒸好了,拿出来将碗扣在盘上,摆上桌子,要吃的时候打开,也是热腾腾的。吃起来真是应了那句“吃肉不见肉,吃鱼不见鱼”。
也可以做配角。放在炒饭里,下在火锅里,裹一层浓浓的肉汤,很是美味。
外婆将鱼糕、卷摊在簸箕上,吃的时候切一截,但是吃时间久了,会长毛毛的霉。外婆就会拿去蒸锅里“回火”。
– 未完待续 –
文/ 河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