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亲友若相问,就说我想吃胡辣汤(二)

暗黑系列我就只说昨天那三款,接下来说点正常的。

小街锅贴

自打记事起,每次路过百货楼(那时候好像每个城市都有个百货楼,百货楼三个字浑身闪着土豪金光),麻麻都要带我去吃楼后面巷子里的小街锅贴,每次只顾闷头进去吃,从来不惦记看招牌,隐约记得店铺原名叫做西工饭庄小街锅贴,幸而朋友们为我热情供图,我才确认这个名字没记错。

铺子里做锅贴的师傅都有好几个,每个人面前一口大大的平铁锅,等上面油热了,摆满包好的细长形锅贴,煎一下然后浇上去一碗面浆,在一片哧啦啦的声音里和腾腾雾气中盖上大锅盖,再打开锅盖的时候我的口水就流下来了。

买锅贴要先在收银阿姨那里付钱领票才可以去找师傅取锅贴,票是那种很薄很脆的纸印刷出来的,特别有历史感,几十年了依然如此。

那时小小的我总是攥着票站在一排大铁锅前眼巴巴望着锅里一众黄澄油亮的锅贴,等待师傅把装了锅贴的盘子递给我,用票换锅贴,那短短的几秒钟带给我的期待和愉悦,反而胜过吃到锅贴的那一刻。

不同于水饺的圆胖,洛阳的锅贴是细长的,馅儿也码的细长,咬一口下去不会有吃肉丸子的即视感,每一口都能吃到肉馅儿并且不腻,搭配米醋和油辣子,年少的我当时一人能一口气吃十来个,反而人长大了胃口变小了,前段时间回家吃了五个就觉得很满足了。

后来的几十年里,小街锅贴开了很多分店,我去过的每家店都人头攒动,就算那几口大铁锅看起来都好像从来没洗过一般的油汪汪黑黢黢,就算铺子里的桌椅板凳碗筷瓢勺都有种洗不净的油腻,依然不能阻挡食客们涌进去的热情。

至于价格更是良心了,一两锅贴三块钱,五个,面条稀饭啥的也是寥寥三两块一碗,两个人吃到撑走出来,也不过三十块钱吧。

每次回家,我都要去吃上几个锅贴,也许是种心理上的满足。这个年头了,口腹之欲远没有心理上的获得来的有冲击力,《舌尖上的中国》要火,谁都拦不住。

就好像广东的老火靓汤一样,洛阳的汤是可以被称为一种文化的。汤的种类繁多,豆腐汤、丸子汤、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小碗汤、不翻汤,洛阳水席作为一整套说的出来的饮食体系,里面更是到处可见汤字。

我也搞不清为啥洛阳人这么爱喝汤,大冬天的都要起个大早开车十几公里去名馆子里喝汤的人一抓一大把,连吃泡面都要专门多放点儿水为了多喝几口汤的大有人在。

洛阳诸多的汤,大多都是放在早晨喝的,尤其是豆腐汤、丸子汤、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这五朵金花,每款汤里都会配上相应的主材,再撒上调味料大葱花和香菜叶,最后来一勺姜蓉汁,沏汤后淋油泼辣子,吃的时候要配饼丝或者烧饼,有的也会配油旋饼。

饼丝是死面烙成的薄饼切成细长条,烧饼是发面饼,油旋饼就是类似四川的无馅儿油煎发面锅盔,这些饼类都是要泡着汤吃的,一碗汤一份饼,喝到满头大汗方算尽兴。尤其是寒冷的冬天,抖成筛糠的时候坐下来喝一碗,人生都圆满了。

带外地朋友来喝汤,是我最自信的时候,没有一个喝完不点赞的,不像那个鬼浆面条,把我在朋友面前闪现出来的人性光辉都擦干净了。

另外,有两个要点,五朵金花汤里常常是不会放盐的,汤馆里每张桌子上都会摆着盐罐,食客需要根据自身喜好自己放盐,有点我为自己带盐的感觉,汤免费续添,只要你够大胃,你把后厨大锅里的汤都喝完也没人撵你走。再就是在洛阳喝汤是一双筷子走天下,你别惦记着和店家要勺子喝汤,能要到勺子的铺子,我都不认为那是地道的洛阳汤馆。

推荐汤馆:东关马杰山牛肉汤,凯旋西路兄弟俩老李家牛肉汤,老城豆腐汤凯旋西路店,武汉路第七人民医院斜对面驴肉汤馆,金城寨街政和路交叉口铁谢正宗王应奇祖传羊肉汤(孟津县铁谢羊肉汤很有名,城里开了这家,再不用跑去县里喝汤了),还有很多很多汤馆味道都很好,可惜我记不住名字,还是朋友给力,甩图给我救场。

想要逼格高一点的喝汤,那就去百碗羊汤,但我敢说,走进大商场的汤喝起来还真就不是街头苍蝇摊的那种味道和感觉了。

水席

以下这段来自度娘,有了度娘,果真让我一身轻松。

“水席”起源于洛阳,这与洛阳的地理气候有很大关系。洛阳三面环山,地处盆地,雨量较少,气候干燥寒冷,民间饮食多用汤类,喜欢酸辣以抵御干燥寒冷。

这里的人们习惯使用当地出产的淀粉、莲菜、山药、萝卜、白菜等制作经济实惠、汤水丰盛的宴席,就连王公贵戚也习惯把主副食品放在一起烹制,久而久之逐步创造出了极富地方特色的洛阳水席,并逐渐形成”酸辣味殊,清爽利口”的风味。

所谓”水席”有两个含义:一是全部热菜都有汤;二是热菜吃完一道,撤后再上一道,像流水一样不断地更新。全席共设24道菜,包括8个冷盘、4个大件、8个中件、 4个压桌菜,冷热、荤素、甜咸、酸辣兼而有之。

上菜顺序极为考究,先上8个冷盘作为下酒菜,每碟是荤素三拼,一共16样;待客人酒过三巡再上热菜:首先上 4大件热菜,每上一道跟上两道中件(也叫陪衬菜或调味菜),美其名曰”带子上朝”;最后上4道压桌菜,其中有一道鸡蛋汤,又称送客汤,以示全席已经上满。

热菜上桌必以汤水佐味,鸡鸭鱼肉、鲜货、菌类、 时蔬无不入馔,丝、片、条、块、丁,煎炒烹炸烧,变化无穷。

水席有点小名气,不过能真的欣赏水席的人我觉得没有那么多,毕竟我自己也没有给水席点五颗星的赞。图片我也不想多贴出来了,一大桌盆盆碗碗都是汤汤水水,款式和味道有些雷同,看着有点压力,因为觉得很快就喝饱了。

看了水席的介绍可能你要晕了,这么多道,怎么吃的下,这就该我上场了,推荐几个菜给你们。热菜:炒扁垛,腐乳肉,油炒八宝饭,焦炸丸,拔丝红薯。汤菜:牡丹燕菜,连汤肉片,熬货,小酥肉。

上图就是炒扁垛。扁垛是用肉汤、红薯粉条、淀粉和香料混合后蒸出来的玩意儿,蒸成啥造型都行,可以煮可以炒,水席里恐怕一半的菜品里都有它的影子,很崩溃。有道汤菜叫假海参,就是一盆煮扁垛,端上来的时候我心都碎了。

简单粗暴的描述一下几个汤品,牡丹燕菜就是众多山珍海味和白萝卜丝在一起乱炖,味道具有水席代表性,连汤肉片就是肉片蘑菇青豆扁垛豆干一起乱炖,熬货就是猪杂乱炖。

我不确定我这么描述完以后你们还会不会有想要去吃的冲动,但作为超级有代表性的地方饮食,水席和牡丹、龙门石窟并称洛阳三绝,所以还是推荐你们去来一次这种粗犷的餐饮体验。

这就是牡丹燕菜,一大盆。如果我不告诉你里面藏着有蒸萝卜丝,估计你很难吃出来那是萝卜。

推荐饭馆:土豪们就请直接去真不同,居家百姓就可以去建坤水席,想更贴近乡村九大碗风格的话,老城西大街上的司马家水席、杏花村水席都可以试试。

老洛阳面馆里也有很多能吃的到的款,我居然在度娘上找到了他家的菜谱,看的我内牛满面,老洛阳面馆如果知道我这样给它打广告,会不会给我广告费。

而且我发现菜单上还有炸咸食这种古老的乡土气小吃,我简直饿得写不下去了。咸食是用白萝卜丝裹面炸出来的小吃,平时吃不觉得怎么样,饿的眼冒金星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喝酒聊天的时候来一份,那感觉我太喜欢了,什么叫满足,我觉得就是吃份廉价的咸食,荷包不瘪,肚子不空,这个时候就最满足。

七零八碎的小吃类

老城民主街上的高记油茶是我最爱,仅此一家别无分店。强大的大众点评,居然扒的出照片。

一大碗五块钱能吃到顶配,满满花生碎,表面码高高一层果子,果子炸的特别薄特别酥脆,浸到油茶里吃那叫一个香啊,喜欢吃果子可以另外多买点,还可以配一笼丑丑的肉包子,吼吼。

一四川闺蜜跟我回洛阳玩儿,喝了一碗之后心心念念又跑回去喝,甚至后来在网上专门去网购油茶面儿,自己冲着喝,就算没有果子也喝的特别满足。其实成都也有油茶,但风格迥异,我的试吃体会是又咸又辣,好像还有点说不清的郫县豆瓣味儿…实在是欣赏不来啊啊啊啊…

鸡蛋灌饼貌似也是只在洛阳街头才见到有卖的,也许它并不是洛阳起源,但洛阳人民对它的热爱那简直了。面团刷油对扭,擀成饼放在鏊子上炕,翻面以后中间挖个窟窿,把鸡蛋和葱花一起灌进去两层面皮之间,灌这个动作是这款饼的最大精髓,如果技术和窍门不到家,那鸡蛋够呛能灌进去饼里。

待鸡蛋熟了以后,饼刷酱卷上生菜叶和大头菜火腿肠啥的,拿在手上一大卷,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美好清晨了。街上随处可见卖灌饼的推车,尤其是早晨,一个鸡蛋灌饼加一杯豆浆,是多少年轻人一天辛苦奋斗的开始。

 

为了找配图我真的要口水流成河,看得见吃不着,心如刀绞。

凉皮、米皮、擀面皮,号称三皮。

豫陕一向不分家,洛阳很多吃食也带有陕西风,三皮风味就比较靠近陕西汉中、秦镇、岐山之流派,配菜一般是黄瓜丝、绿豆芽、面筋,精髓就在油泼辣子、芝麻酱和调好的汤汁。基本上每家口碑好的店都有自己独有的调配方子,方子的不同直接决定三皮的口味,一张好的汤汁油泼辣子调配方子绝对可以上升到商业秘密的高度了。

放油辣子的手法有特点,除了用勺子淋,很常见的另外一种方法就是直接拿起几根三皮甩半截进去油辣子里再拎出来码在碗里,不知道你们去吃的时候能不能看到这情景。

以上三张按顺序分别是米皮、凉皮、擀面皮,至于三者具体区别,请你们自行百度。

景华路长安路交叉口的玉英米皮整天排大队,还有开了很多分店的二胖擀面皮、满口香擀面皮、李十二。三皮是路上很多小吃店里都能吃的到的玩意儿,口味各有千秋,标配大多是肉夹馍。

除了常见的腊汁肉夹馍,还有一款白味肉夹馍,源自三门峡灵宝地区,馍是焦脆的分层锅盔,肉没有用腊汁卤制,除了猪肉还会有驴肉,河北保定的驴肉火烧就很是有名,不同的三皮店卖的肉夹馍种类也有不同,我都喜欢吃,下图就是属于焦脆分层锅盔配驴肉做成的一款肉夹馍。

烧烤。洛阳有很多回民,甚至以前有个市辖区就是回民区,回民在的地方清真烧烤肯定是没得说,其中有个地方叫塔湾,整个塔湾家家都是开烧烤店的,恐怕没有不好吃的摊。

除了例行的烤肉类和烤蔬菜类,我还很喜欢烤饼,烧饼刷上羊油撒上孜然粉辣椒面之类的各种调料,脆香脆香。

对了,涮牛肚也是常见的小吃,一把一把的签子串牛肚片,在汤锅里煮着入味,还有卤蛋、卤豆腐皮、卤海带和烫生菜,吃的时候一律刷调好的芝麻酱汁和油泼辣子,开撸就是了,味道很是清淡回香,大大不同于四川又咸又辣又重口的火锅串串。

光写洛阳的吃我就写了这么多,写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玩儿还怎么写啊,我饿,玩儿的帖子下次再说吧……

就酱紫,晚安先,我先去跑三圈解解馋。

全文终

文/ 雅雅
图/ 雅雅

洛阳亲友若相问,就说我想吃胡辣汤(一)

作为一个洛阳生洛阳长的人,我在洛阳待到23岁才真正说一句告别,背起行囊奔向远方的牛奶和面包,从此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回归故土。每年回家时间寥寥,连掐指一算的功夫都用不到,每次归家走在刮着烈烈北风的大街小巷时,尽管近乡情怯,可心里始终是感到踏实的。

有朋友问我,能不能写个洛阳吃喝玩乐帖,我想了半天无从下笔,突然察觉到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渐渐的离我越来越远了。生活在她羽翼下的时候,我没有真正去读懂她的每个角落,当我飞离了她的视线,想要折返停靠,才发现有点找不到当初自己起飞的地方了。

或许,这是每个离开故土的人都不能避免的心境,没有人能够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物也不是,人也非昨,可越是当下,越不知如何尽情拥有。

又是一年牡丹花开时。卢舍那依然笑坐伊水河畔

话扯远了,并且扯的太深邃了,回归接地气的正题,聊聊洛阳的生活,或许接下来的假期,你会选择说走就走,去感受一下这座城市,毕竟她竟然培育出这么优秀的一个我,啊哈哈哈。

恕我贪吃,最开始写的就是吃,味觉的满足更能让我好好的回忆家乡。

洛阳地处中原,洛水之北,古人谓山南水北为阳,所以名为洛阳。中原人的饮食习惯常常令南方人大呼搞不懂受不了,所以我每次带外地朋友来玩儿的时候,坐在饭桌前都有点点惴惴不安。可毕竟是我吃了23年的家乡味,心里还是很想由衷说一句也没那么难吃啊…出来混的这些年,隔三差五下厨房给自己做一碗家乡菜,背井离乡的辛苦和孤独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既然扎好架子准备说洛阳吃食,我就从三黑开始吧,三黑是我自创说辞,就是三样在外地朋友口中最暗黑的吃食,但愿你们能坚持到看完三黑,我把其他不太黑的留在三黑之后,这样比较容易显得白。

大黑 浆面条

后人给浆面条扣上的历史故事有好几个版本,我听的最多的是下面这段摘自度娘的版本:

相传东汉年间光武帝刘秀为躲避王莽追杀,日夜奔走,数日水米未进。一日深夜行至洛阳附近,见到一户人家便想讨些饭食,可主人贫穷,只有几把干面条,一些已经放酸的绿豆磨的浆水。

刘秀饥饿难耐也顾不了许多,主人就用酸浆把面条、菜叶、杂豆下入锅内烧熟。刘秀狼吞虎咽,竟然觉得香气扑面而来,吃得津津有味。日后刘秀当了皇帝,虽然有山珍海味伺候,却依然对当年落难中的浆面条念念不忘,以至于御宴中就有了浆面条这道菜。

浆面条暗黑就黑在那个酸浆,也就是发酵了的绿豆浆水,发酵时间短,不够味道,发酵过了头那就真的坏掉了。小时候常有卖酸浆的大爷推着车走街串巷吆喝“舀酸浆嘞!”一毛钱可以买很大一瓢,舀上两毛钱的就够一家人一顿午饭了,但如今要问我哪里还有舀酸浆的地方,我是彻底回答不出来了。时间的流逝,把崩爆米花、甩糖稀、舀酸浆、磨菜刀的大爷们都流逝走了。

煮酸浆的时候要在酸浆煮沸后放芝麻油进去,继续煮到水面起白沫才可以丢面条进去。面条最好是家常手擀面,要煮透煮软,如果一根面太长,还要专门拽短,出锅前要放提前准备好的凉拌芹菜丁、豆干粒、水煮花生和黄豆,有时也会放些胡萝卜丝和木耳丝。韭花酱和炸馍片是吃浆面条的黄金搭档,一大碗面,再来两片色泽金黄香喷喷的馍片,齐活儿。

虽然我描述的有滋有味,边写边咽口水,可确实我的不少朋友吃了一口面条之后就吐出来了,大喊“馊的!”然后再也不肯动筷子,只一个劲儿把炸馍片吃个精光。不过也有人不死心,几口之后竟然吃出来点儿意思,一个人喝掉一大碗,实为少数。

我在四川时候自己做过一次浆面条,刚做好,朋友到了,掀开锅盖一看吓得赶紧喊我,这锅里是啥?放坏了啊,赶紧倒了吧…上海人煮酸菜肉丝面,非要面芯尚有微微白的时候就要出锅上桌,四川人也很追求面条根根分明劲道Q弹,洛阳人煮面就奇葩了,不把面条煮个稀巴烂好像就对不起那锅面条似的,连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吃的咧嘴笑,浆面条和糊涂面就是稀巴烂风格的代表。

上面这图就是糊涂面,它的味道一点儿也不暗黑,也是我爱吃的,一般有卖浆面条的地方就有卖糊涂面。可能你们会发现,怎么都是一盆一盆的面条,所以点单的时候一定问明白店家,一份是指一碗还是一盆,按碗也卖,按盆也卖,随你选。

虽然浆面条确实暗黑,但各位尝试一下也无妨嘛,勇于挑战新事物是依然年轻的标志之一。

推荐饭馆:最稳妥的地方就是老洛阳面馆,连锁店,高德里召唤一下林志玲,就能找到离你最近的店。

二黑 胡辣汤

其实中原人对糊糊类的吃食很是钟爱,我暗自以为这种饮食风格和过去的穷有很大的关系。不像江南那般富庶,背朝黄土面朝天的中原人没少挨穷苦的折磨,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冯小刚的《1942》应该能略窥一二。

很多年里,白面之类的精细粮是每家每户饭桌上瞅不见的东西,全家人粮票凑起来每月才一点点,蒸馒头都蒸不出来几个,怎么才能让家庭所有成员的肠胃都能享受到高待遇,只能靠糊糊,一锅粗粮稀饭里搅上白面糊糊,成功实现雨露均沾。

胡辣汤并不算是洛阳独有,河南地区基本上都见得到它的影子。它实际上也是面糊糊汤的一种,顾名思义,味道主打胡辣,胡就是白胡椒,辣并不是指代辣椒,而指白胡椒的辣味儿。

汤底用的是肉汤,把白面用铁锅炒熟,放进去各种香料粉,然后连同肉汤一起煮成糊糊,里面的配菜一般会用豆皮、面筋、海带、黄花菜、煮花生、红薯粉条之类的,盛碗后要淋上一小勺带芝麻油和醋味的汁,搭配的主食基本上是油炸类,比如油条、油饼、炸菜角子、炸糖糕,当然也可以搭配肉包子、馅饼儿之类的面食,怎么搭都好吃。说到面食种类之多,中原人民一定当仁不让,看图,随便po几张。

我说胡辣汤暗黑,更多是因为它的卖相,稀里哗啦一碗黑不拉叽糊糊涂涂,颜色有种难以言说的丑,不用勺子伸进碗里划拉几下都看不出来其中真谛,曾经有朋友和我说,这真的喂猪猪都嫌丑,也不知道猪怎么总躺枪。

洛阳人有种很流行的吃法,叫做两掺,就是两种近似口味的食物掺在一个碗里吃,刀削面和土豆粉两掺,米皮和凉皮两掺,再就是豆腐脑和胡辣汤两掺。

其实豆腐脑和胡辣汤压根不是一个风格的早餐,但两种放到一个碗里拌匀了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小时候一早出门吃早饭,一碗豆腐脑胡辣汤两掺,配上一根油条或者一块油饼,再来一碟芥菜丝咸菜,吃的心满意足再去上学。

有人说西安不是也有胡辣汤?认真的说,河南的胡辣汤和西安的胡辣汤,那区别大了,从颜色到配料,从味道到卖相,都特别不同,唯一我认为相同的点就是本质都是糊糊…西安有牛肉胡辣汤、肉丸胡辣汤,有兴趣的筒子可以试试看,体验一下两地胡辣汤的文化冲撞。

推荐饭馆:除了有个名号响当当的方中山胡辣汤馆,我还真的很难说出来到底还有哪家的胡辣汤有名有姓,就好像去重庆和宜宾吃面一样,随便一家路边苍蝇摊都可以吃到味道还不错的。非要说个区域的话,那我就还是推荐涧西区和老城瀍河一带吧,总归路边铺面破破的,用的很久的大瓷碗边多少都磕的有豁口的,好像都不会让我吃的失望。

三黑 蒸菜

河南的蒸菜不是指某一样菜,指的是一种烹饪方法。可以做蒸菜的菜种类非常多,芹菜叶,胡萝卜,白萝卜,豇豆角,茄子,土豆,茼蒿,红薯叶,萝卜缨,尤其春天最是吃蒸菜的好时节,各种野菜变着花样涌向餐桌,比如白蒿、面条菜、扫帚苗、榆钱、槐花、枸树结的串(洛阳话叫做枸噗串儿)、荠菜,反正一众菜品洗干净排着队等着被均匀的裹上面粉,上锅蒸。

不同的菜蒸的火候各有不同,蒸轻了菜不熟,蒸过劲儿了菜要软绵绵水嚓嚓,完美的卖相是蒸出来的菜裹粉厚薄均匀,不黏糊,干脆利索不结团,晾凉后配上姜蒜汁凉拌或者用少许油炒着吃都不错。

蒸菜中的佼佼者当属白萝卜,混进去了洛阳水席头牌牡丹燕菜的碗里,成为牡丹燕菜的主材之一。燕菜我留到后面再说,先说里面用到的白萝卜,要切特别细的丝,而且必须是刀切,不能搓板擦丝,刀工好的师傅一根白萝卜能切几千根细丝,切好后也是裹粉出来备用。

同样,我说蒸菜暗黑也是因为卖相,裹了粉,所以大多不容易看得出来本来面目,只是个粗略轮廓,寻常百姓家自己做出来的很难在卖相上有所进阶,有时候看起来好似拌了麦麸的碎菜叶子,拿来喂鸡的,不过也可能这个寻常百姓家指的就是我,哈哈哈( ´▽` )毕竟饭馆里的专业师傅蒸出来的蒸菜还是没得说,不然白萝卜怎么在燕菜里混的风生水起。

上图两份胡萝卜蒸菜,有一份我蒸的,是不是略像喂鸡的?下图是蒸的什么,你们可以猜猜,欢迎评论区留言。

推荐饭馆:每次到推荐饭馆的时候我就有点头疼,因为真的离开洛阳有些年头,大馆子小铺子都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样。蒸菜也是很多馆子都做的来的,老洛阳面馆里有卖,古墓博物馆大门口左手边进去一院子叫做满院春的馆子里也有卖,这两家馆子里各样吃食还是非常深得我心。

未完待续……

文/ 雅雅
图/ 雅雅、百度图片

又是一年槐花飘香,心上的人儿不知在何方

过了清明就是谷雨,各种花朵次第开放,伴着春风、柳絮,春天的味道也就一点点丰盈起来。在这味道里,最声势浩大的就属道边庭院里一排排的槐花了。有时候还没看到那一串串洁白缀满枝头,风儿就迫不及待的把她的香气送到了跟前。

在家乡的春天,打槐花,就是一项男女老少都乐在参与的采摘活动,只需一根足够长的杆子,芳香洁白的槐花就唾手可得了。小孩子成群结队的满山跑,也总能收获到一大兜。北方的家乡,能吃的花儿并不多,沁人心脾又纯天然的槐花,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吃法多种多样,像槐花饺子,槐花饽饽,槐花汤,总能把自然的香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我的记忆里,家里最常吃的还是烙槐花饼。小时候耽于幻想,许是懵懵懂懂的看着电视剧的黛玉葬花,总觉得以花入食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浪漫。妈妈的烙槐花饼做法看着简单总能把花儿加工成最好吃的美食。刚出锅的槐花饼嗞嗞冒油,趁热迫不及待的咬下去就是酥脆香甜满口。

如今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纪,各种美食也都自己学做了很多,这次回家碰巧亲戚又送来了很多新鲜的槐花就干脆自己下厨来做这道独属春天的美味。

槐花洗净控去大部水分。鸡蛋一个,打开打散,加入花椒粉、精盐搅匀,倒入盛槐花的盆中,搅匀。面粉均匀的撒入盆中,与槐花搅成稠糊状。平底锅加少量花生油,烧热。将调好的槐花糊倒入锅内,均匀摊开煎烙。待下层剪好,反转过来再烙另一面。调小火,反复两面烙,烙至两面深黄,内里已熟时,切好装盘。

一道菜吃的多了也会形成固定的条件反射,烙槐花饼就是这样,每个春天总会吃上几次,那些积攒的春天的记忆也就在味觉的反复中唤醒,烙槐花饼也成为春天里固定的味觉体验。

文/ 梦貘

外婆,是站在灶台边的巫师(三)

外婆家的后院有几厢四四方方的小菜园,土块均匀,一厢萝卜,一厢白菜,辣椒,茄子,韭菜。在菜园旁是架藤的四季豆,丝瓜。

外婆总会留一些籽,晒干了,存放好,来年种。

冬天一过,春天便阴虚虚的,人变得像潮湿的被褥,隔一阵子就要把自己晾在门口的竹椅子上晒晒,掸一掸身上的灰尘。而外婆即便是在这样春困打盹的日子,也是闲不下来的。

外婆会带我去摘野韭菜。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油菜花金灿灿开了一片,风吹过的时候,原野上起伏着金黄的波浪,也起伏着我儿时的梦。在田坎上,青草丛里,油菜地里总能收获满满,也会沾一身草香,一脸花粉。

摘回来的野韭菜,一部分做韭菜粑粑:先摘掉老叶,黄叶,洗净切碎,搅拌进调开的小麦粉里,撒入适量的盐,锅内放菜油,烧热,再用勺子舀出一些,压薄,煎至熟透。外婆煎的时候,我捏一块吃,烫嘴,但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外婆煎好了,我已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另一部分做腌韭菜:野韭菜如蒜苗,叶色鲜绿,根茎呈椭圆状。洗净、沥干的韭菜,切寸长,然后用手擩一擩断生,再一层盐一层韭菜,紧紧实实压在玻璃罐里,拧紧盖子,放置三五天,吃的时候拌上香油,油光油光的,味鲜清香,夹一小筷子,可吃一大碗米饭。

雨水多的季节,草丛里长满了地卷皮。地卷皮是一种野生木耳,色如海带,肥肥嫩嫩。积水多的地方犹为茂盛,颤颤颠颠一捡便是一簸箕。捡回来以后,在盐水里浸泡一个钟头,然后在锅里过一遍热水,沥干水分便可以放些红椒丝、姜蒜醋、葱花凉拌,吃起来爽脆可口。

每天早晨,外婆会给我做阴米稀饭。阴米是糯米蒸熟后阴干而成的一种米,糯米先泡三五天,再用蒸笼蒸,刚出笼的糯米,一团一团黏在一起,需要在石磨上过一遍,方至米粒颗颗分明。外婆总会在糯米刚蒸好的时候,盛一小碗,拌上白糖,甜甜糯糯的,吃得我鼻子嘴巴里糯香四溢。

还有一种吃食,我不太清楚名字,索性称它为糯米粉。大概是将糯米磨成粉,口感有些糙,吃在嘴巴里比较干,我却特别爱吃,每次外婆都会给我装一小瓢,拌上白糖,白糖的颗粒感与糯米粉的糙感,可以说是我童年最爱的小吃,不过外婆却不太愿意让我吃多,主要是太干了。

另有一种米子糖,油褶褶的,甜甜脆脆的,吃起来嘎嘣嘎嘣响。可外婆总无法做成一块一块的。她做得都是散开的。她管这个叫碎米子糖。

由此可见,她并不是那么精细的人。

大概是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回来了,便把我接回去读书。我与外婆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多了。

不过外婆隔一段时间便会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满满两大编织袋吃食,送来给我们。有她菜园里的西瓜、外公打好的糍粑、还有外婆做的,如枕头那么大的白馒头,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有鸡鸭鱼肉。外婆拉着我说,不要撕馒头皮,不然会长倒刺。我依偎在外婆怀里,趁她与姆妈说话的当口,迅速撕掉馒头皮,等她们说完话,我已经将整块馒头的皮吃掉了,只剩下一个肉绽花开的馒头。

尾声

2008年,我的父母闹离婚,打官司。外婆四处奔走,希望给姆妈争来更多利益,并希望我全心全意站在姆妈这边,与父亲翻脸。可我当时年纪太小,犹豫不决且无力承担这些变故,自此外公对我颇有微词。

又一个冬天,我坐父亲的顺风车,腆着脸去给外婆拜年。外公躲在房里怄气,并不出来见我。外婆扯着我在灶房说话。灶房冷锅冷灶黑乎乎一片,我问,怎么灶里不生火了?外婆说,现在都是用煤气做饭了。又说你穿这么单薄,我给你生火,我说算了,太麻烦了。外婆走进房里给我拿了一件棉马甲,说新的,贴身穿,暖和。

在煤炉上烤了一会手,脚依然冰凉。兴许是添了新衣,温度始终上不来。冷冷清清来,冷冷清清走。与外婆闲话家常了一会,父亲就发来讯息,说在村口等我,我捏着一卷备好的纸币塞给外婆,外婆说,你还有你妈妈这个担子,我和你外公有钱,你自己留着,我不要。几番推迟,外婆始终不肯收,钱又回到我的口袋,我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外婆说,要是哪里有合适的,有那样的好人家,就嫁了吧。只有外婆欲言又止的话是热烘烘的。一阵冷风袭来,击散了外婆热烘烘的话,我裹紧衣服,鼻头一酸,含糊应了一声好。

开始化雪了,我踩着碎碎,薄薄的冰,孤独的上路。

外婆还是像以前父亲不在的时候,接济着我们,送米,油,菜。她常常抹泪。一边抹泪一边说,你的姆妈该怎么办啊。

而我,相对无言。

她总一边流泪一边收拾。说这里有多少鸡蛋,这里有多少腊肠,多少斤米。让我一并拿去给姆妈。并会附加一句,杀了一头猪,你大舅你二舅,我们和你家,四家均分的。

而我的小舅妈,会抱着婴儿在一旁用一种接近审查的目光,盯着我外婆手里的东西。于是,我的外婆总会在婴儿哭泣的当口,偷偷多塞给我一些吃食,然后冲我眨眼睛。

虽然这两年,这件事情渐渐平息,但因为我在外工作,与外婆也只能电话联系。她在电话里像个小女孩一样说,你的外公会做饭了咧。

使我又想起那一年,我与外婆走在河堤上,寒冷凛冽,祖孙俩一前一后,踩着雪一深一浅,艰难行走。白茫茫的一片,我对外婆说,我长大了要当作家,要出书,然后给你买金耳环,金手镯,金项链。外婆就哈哈笑,说好啊好啊,我等着呢,等着呢。

– 全文终 –

文/ 河那边

外婆,是站在灶台边的巫师(一)

那个年头,我还记得那个年头,外婆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有一口大水缸,缸里浮一瓢。院子一侧是外婆的厨房,厨房前还有一棵栀子花树。栀子花开了几茬?落了几茬?而今,物是人非。

外婆刚嫁给外公,外公忽然拉来一板车黄砖,对外婆说,砌间厨房吧。于是打地基,和水泥,打通烟囱、干柴一摞一摞码整齐。两人合力建好了厨房后,外公便再也没有管过厨房的事情了。

外婆烧饭的时候,总是会将长辫子用簪子固定在后脑勺,然后用头巾严严实实将头发包裹好。

灶台上有两口大锅,一口烧菜,一口蒸饭。外婆除了做饭还有农活要忙,所以对于饭菜,她做得并不细致,也没那么多讲究,用她的话说就是“能弄到嘴上吃就不错了,哪里来那么多毛病。”她的灶台上只有油盐酱醋这样比较基础的调料,食材也是在农活间隙的时候准备好的,也没那么新鲜。但正是因为那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却系住了我的味觉。

外婆在灶台边忙碌的时候,我总会蹲在灶眼边,就着昏黄的灯光盯着外婆,她身材略胖,手脚麻利,锅刷子刷刷几下扫走水渍,然后倒油……有时候我也会给外婆添柴火,可火却会被我越添越熄,这时,外婆就会笼过身来,用火钳拨弄几下灶眼,火势便又旺了起来。外婆一边眯着被熏到的眼睛,一边说:“里面烟子太多,熏到你眼睛就不好了,你去外边!”而外婆,在这间厨房里,一熏就是四十余年。有时候她会指着厨房里的火钳、锅铲,或者其他什么家伙什说,这个可比你的年纪都大……

外婆出生在1945年,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

外婆低头拾掇她的小提篮时,我问,那时候是不是饿得人吃人?外婆抬眼,扶了扶老花镜,脸容略显着难以置信,人吃人?那还成什么人呢?我说那是怎么回事,她说,挖野菜啊,没米没粮食,饿得没力气,门槛都跨不过去,趴在堂屋等死,我们村就死了两个。我说那有没有比较深刻的事情,话音未落,要死了肯定深刻啊 。我说有没有比较深刻的细节,她说没有,就是挨过来的。我再问,她就说不能说,一说就是国家的错。

沉默片刻,说她最记得有一次,她公公在塘里捕了几条鱼回来,丢给她烧。她一下子为难起来,那个年代很苦,饭都吃不上,别说油了。于是她只能用稻草把子在锅里来回的,拼命擦,锅擦辣了,快冒火星子的时候,将鱼丢进去正反煎,最后倒水进去煮,完了放点盐。那一次她公公说,鱼煎得不错。

可是对于外婆的厨艺,大部分面对的都是儿女的挑剔。说她不讲卫生,菜里老是有头发,说她做菜难吃,要么太咸,要么太淡。众口难调。特别是上了年纪后,外婆的身体愈发臃肿,愈发沉重,连手都难以扬起来,于是她剪去留了大半生的长发,加之风湿,脚也很难抬起更没那么多精力去注重细节,能自食其力弄一口在嘴里吃,已然非常不容易。

光还是那样的光,热还是那样的热,小时候的我总是趴在条凳上,脸磨蹭着条凳上的松木疙瘩,细胳膊细腿梳着两髻牛角发,穿一件蓝褂子,蓝四角短裤,那是外婆拿姆妈的涤纶连衣裙改裁的,我总是敞着小褂子,露出肚皮,在凳子上,在地上蹭着,凉凉的。外婆说只有在家里可以这样穿,若是去了外面,就得穿得工整,站得端正,做得正派。

三伏天里,外婆总穿一件白汗衫,拿着蒲扇给我扇风、拍蚊子。蒲扇一落我身上,我就叫唤疼,外婆又拍我一扇子,道:娇气什么。邻里乡亲都说外婆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 吵架的时候,拍着手打节奏,一连串脏话从她嘴里溜出来,不带重复,无人敢惹。

外婆一边用帕子给我拭背,一边讲我父母的故事。她说:“那年头,我们都不同意你爸爸,把你姆妈锁在楼上,她硬是从二楼跳下来,坐着你爸爸的摩托车跑了,我去抓她回来,头发都揪掉一支,也没揪回来,我感觉心冷,留得儿身,留不得儿心,我把那一支头发缠好收起来,就没管了。”

我依偎在外婆的腿边吃干鱼,听不懂她说什么。也不关心这些。

那个时候我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和外婆去捡稻谷。稻子收割以后,稻田里总是能遗留一些稻谷絮子,一絮一絮收集回来,存放在家里,可以换苹果。收割季节,总会时不时有人提着竹篮子,来村里吆喝,换苹果咯,换苹果咯。经过我们的谷场,外婆会叫住他,拿着我收集的稻谷,换又粉又大的苹果。

外婆的村子附近,有很多的农场,听说是监狱的田地,是劳改犯们劳作的地方,我和外婆还有其他大妈大婶坐在田坎上,看着他们收割完,一捆一捆堆放在田里,我看着那么多谷子眼馋,便问外婆,那里那么多,我想去捡。外婆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大妈插话说,你去捡啊,你先去,我再去 。然后我就跳下田坎,看着一堆一堆,不知道捡哪一堆好,那个大妈就招呼着,喊:抱那一捆来。我便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抱了一些给我外婆。已在另一块田地收割的劳改犯远远看见,没有说话。田坎上的人见状,都蜂拥而下。劳改犯就跑过来赶人,骂道:“小女孩捡就算了,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害臊不害臊。”兴许我是唯一的小孩,所以他们对我比较宽容,众位大婶便总使唤我去抱谷子给她们,外婆表面上不发作,私下里会跟我说,不要给她们帮忙,吃亏不讨好。

有一天,一个高个子光头走过来说,小朋友,你少捡一点,我把我的咸鸭蛋给你吃。我说,你给我咸鸭蛋,那给你干鱼。然后我们就做了交换。

我问,你是劳改犯吗?外婆在旁边笑说,童言无忌的。光头也笑。我说,我的爸爸也是劳改犯,光头听罢,笑得更厉害了,田野上他那一口洁白的牙齿犹为明亮。我还真跟光头交换了干鱼。我们那的干鱼好吃,制作过程也有讲究。制干鱼,活鱼杀好,洗净,剖开,清理掉内脏,血瓤子。抹上盐,晾晒起来。制好干鱼可油煎,可水煮。刚煎出来的干鱼是金黄的,油还在滋滋作响,太烫了,味觉都给烫没了,要等冷却下来,鱼块上的油沉浸到盘底,酥脆的鱼皮奄了,偷拈几块当零嘴,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鱼肚肥嫩,入口即化,脊肉厚实,颇有嚼劲,两者并峙,咸香流长。

干鱼配青椒,葱丝,蒜苗水煮。精华都流落在浓稠的汤汁里了。汤味醇厚,上面浮一层淡黄色油脂,咸淡适宜,趁热浇在米饭上,能多吃几碗。

干鱼存放不当,会长“盐蛆”,外婆拿着鱼,在光亮处挑那些似米粒的小虫,我总会嚷嚷着,长虫的东西,我再也不吃了,可一做出来,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 未完待续 –

 

文/河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