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瓜,那是盛夏的果实

每年的这个时候,老家的菜瓜该熟了。记得在童年盛夏时,乡村里没有冰棒,唯有菜瓜可以给我们消暑和零食。菜瓜的脆嫩多汁和它带给我们的满足感,便是那时最美的记忆了。

炎热的夏天,菜瓜是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农人随手可摘的解暑佳品;也是村民们忙碌一天后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佐饭下酒菜。那时小康之家的晚餐,大多是这样的:一锅玉米糁儿粥,一盘蒜头拌菜瓜,一份葱花摊饼。此三样东西一上,幸福感即刻提升!就是这样的记忆和情怀,让我一直以来对菜瓜情有独钟,难以忘怀。

提起菜瓜,相信多数人并不熟悉。它在众多食材中只能算是小众类甚至生僻类。菜瓜,无论是样子还是本味,真的是貌不起眼、平淡无奇。然而即便如此,它也一样从不缺少坚定的粉丝群。

前段时间,在网上欣闻某位名人的访谈。他说“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种菜瓜,儿时常到河对面去摘,味道特别爽口。几十年过去,自己对家乡的菜瓜依然念念不忘,无论去哪工作都会在当地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味道。”这次回乡办展,主办方特意赠送他两只老家的菜瓜,这让他感慨万分,“来宁波办展,有幸吃到了这种菜瓜,当然味道有些不同。我知道其实那是岁月酿成的味道。”

菜瓜在老家也叫梢瓜,与江南的一种水瓜相似,但与黄瓜、甜瓜等截然不同。不知什么原因,这种瓜在大城市的菜场里却很少见。我仔细分析,原因可能在于一是菜瓜个体外型差异较大,不统一,不利于销售;二是口味平淡,城里人大多又不会制作,故难以推广。而它为何在我的老家却颇受欢迎呢?原因在于一是好种植,房前屋后树下沟旁都可以栽种,产量又高,且对栽培技术要求不高;二是本来就是自给自足,所以外观已不太看重;三是一代一代人从小口味的传递影响深远;四是这东西实实在在,也不会浪费,吃不完可以腌制成咸瓜子,可供长期食用,佐餐配菜均佳。

也许,最为重要的是,越是朴实平淡的东西,越有可能创造出惊喜。好比西瓜,本来外观有型花纹有致,打开更是惊艳,甜蜜无比。但它就是甜,你几乎不可以改为咸的或者做成菜。而菜瓜,本身无味,但可以入百味,呈现不一样的美味,满足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菜瓜除了与一般瓜果一样可以直接食用外,作为厨房食材,用途更广。它可以随意搭配各种鱼虾肉禽蛋等炒烧炖煮;可以做成糖醋味的,也可以做成辣味的;可以炖瓜汤,也可以煎瓜饼;总之无论生拌熟炒,还是担当主料辅料,它都可以胜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食物真的有地域特点和差异。长期以往,便成为了经典传奇的乡愁味道。

菜瓜,我还是好那一口!

文/ 饕客小馆

吃过那么多面,还是这一种最好吃

因为气候的原因,中国形成了南稻北麦的食物格局,虽然现在科技发展,这种格局已经开始破裂,但因此而成的习惯仍未变。

北方对于面食的讲究几乎到了极致,所谓一样面,百样吃。从脱壳的小麦粒,到磨成面粉后各种花样繁复的面食,几乎成了整个北方的名牌,不论北京的炸酱面,河南的烩面,陕西的刀削面,还有名声传天下的兰州牛肉面,不一而足,皆是面食的盛宴。

但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却是炒面。不是俗常的炒挂面,而是和面、醒面等多道工序出来的炒面片。

第一次见到炒面片,是在高中。之前在家中,都是家中炊做的饮食,对于当时价格昂贵的炒面片,向来是只闻其名不知其物的。所以第一次尝到时,在家人诧异的眼光下,一大碗冒尖炒面下了肚,直撑得打嗝。

高中时候,大家都最关注三件东西,一是分数,二是隔壁班那个好看的男生(女生),三是吃。

前两件一个需要天赋,一个需要嘴皮子,只有吃这一件,只要跑得够快,就能吃到想吃的。所以饭堂里唯一一个卖炒面片的窗口,就成了大家练习田径的那条目标线,每个人以第一名的成绩为目的,为的是第一锅的炒面片。

后来的第二第三也还不算晚,但却已经没有了第一锅的感觉,唯独可以欣赏一下大师傅炒面的场景。

案板上堆着早就已经醒好的面,负责扯面的师傅伸手揪一团面下来,抹上油,伸手压扁,抄过擀面杖,左擀两下,右擀两下,已经成了一条薄薄的面。手一抬,面已经搭在了胳膊上,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面条一头,右手如飞,簌簌簌簌,一片片面片被揪落到锅里,面片就是锅里上下翻飞。

稍煮片刻,面片皆浮在汤锅上,已经熟了。拿着笊篱一抄,满满一笊篱面,在早就盛好的冷水里过一下,倒入炒锅。扯面师傅的工作算是完成,接下来,就是炒面师傅的舞台。

扯面师傅煮面的时候,炒面师傅早已经弄好了配菜,锅里的油已经热了,滋啦一声,葱姜爆香,一股香气弥漫在整个操作间里,那边扯面师傅的面也刚好煮透,一起倒入锅中,配菜也一起下了锅,红的绿的,说不出的好看,而看的人也早就看尽了兴,看出了口水,纷纷拿出自己的餐票开始盛面,匆匆找到一处座位,端着一碗油光闪亮,香气扑鼻的炒面大快朵颐起来。

而这也是我在高中午饭时刻最常见上演的时光,时常三五个同学,等在窗口前,看炒面的师傅的“表演”,一边说着当天的数学题目,时不时地还偷瞄几眼旁边的女生。

到了高中毕业之后,去了别的城市,南方的城市,以稻米为主,面条只有早餐的时候才出现,作为填肚子的点缀。找一处餐馆,要碗炒面,店家一脸惊异的笑,随后端出来一盘油水流淌,伴着西红柿的杂和菜,还没吃几口,已经油腻得无法下咽。

好不容易到了假期,下了火车,急匆匆奔向高中,正是午饭时候,三楼的食堂那个买炒面的窗口还在,立马掏钱买张临时餐票,盛碗炒面,找个座位,坐下来。

一口下去,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恍似昨天。

文/ 极目北望

生菜与莴笋是近亲 | 食物正名记.03

莴笋是中国较普遍的蔬菜之一。有些地方叫莴苣,其实莴苣是菊科莴苣属的统称,既包括我们称之为莴笋的茎用莴苣,也包括我们称之为生菜的叶用莴苣。生菜和莴笋,的的确确是近亲关系,这有悖于直觉,可见直觉不可靠。

莴笋主要吃其肥大的茎,有特殊的鲜甜味。英美人认为这种鲜甜兼有芹菜和生菜的味道,给它取名叫celture,其实就是celery(芹菜)和lettuce(生菜的组合)。切片清炒或下火锅,都很适合。我家喜欢凉拌。嫩莴笋切丝,用食盐、酱油、声醋、麻油、蒜末、粗辣椒粉和油辣椒来拌。最重要是香菜末,与莴笋同嚼,能生发出另一种鲜美。这道菜下蚕豆火腿焖饭,是吾乡的固定搭配。

生菜的祖先是毒莴苣,有麻醉成分,古罗马人拿它做安眠药使用。现在我们常吃的生菜是经过杂交的品种,早已失去毒性。香港人吃得仔细,把生菜分作分西生菜(结球莴苣)和唐生菜,前者用作沙拉原料生食,后者于滚水中烫熟,浇上蚝油,是典型的大牌档快手菜式。我对生菜兴趣缺缺,因其没什么味道,全无个性。

生菜在台湾被叫做菜心,但对于整个华人群体,菜心主要是指芸薹属的Brassica rapa var. parachinensis。英文名叫choy sum,从发音看,显然来自广州白话。广州市增城区冬季出产的菜心,因迟于其他地区,叫做迟菜心,又高又壮,所以又叫高脚菜心,是当地名产。迟菜心炒腊肉,熏腊油香与蔬菜甜味交相融合,应季而食,一旦错过,只好明年请早。

油麦菜也是广东菜市场上常见的蔬菜。属叶用莴苣,按口味来分,有甜麦苦麦。苦麦其实苦得有限,实在怕苦,焯一焯水再炒。油麦菜最经典的做法是,开一听豆豉鲮鱼罐头,与油麦菜同炒。浸泡鲮鱼的油,与豆豉一起,为油麦菜增添了复杂的咸香。

说起常见的英文食物译名,除了choy sum,还有dim sum(点心)、chop soey(炒杂碎)、chop mein(炒面)等等。Dim sum通常是指广式饮茶点心,不要与dim sim混淆。Dim sim是厚面皮包上蔬菜和肉油炸,蘸酱油吃,是上世纪初中国人在澳洲基于烧卖发明的古怪食物。最初是谁发明的已不可考。广东二代移民陈荣享,英文名William Chen Wing Young,开了食品厂和餐厅,大量生产,将其发扬光大。他女儿Elizabeth Chong也是活跃的饮食界人士,上电视、写书,颇受欢迎。

传说chop soey与李鸿章访美有关,大概是瞎扯。李鸿章访美是在1896年,而现存最早有“杂碎”这道菜的菜单,则是1879年的。这类美式中国菜,为满足西人口味与好奇心而出现,与纯正中菜无关。可是你如果去跟美国人说中国没人吃这个,恐怕会被视作不懂中国的异类。

不过美国中式餐厅中常见的“左宗棠鸡(General Tso’s Chicken)”,却真的是中国大厨发明的中国菜。1970年代,蒋家御用大厨彭长贵,在接待美国太平洋第七舰队司令的宴会上,首次推出这道菜式。后来彭长贵到纽约开餐厅,基辛格吃过后大为赞赏,一经媒体报道,其他中餐厅纷纷效仿。美国人更接受酸甜口味,又搞不清中国话,将左宗棠鸡的名号,安在了另一位大厨Tsung Ting Wang发明的“曾国藩鸡(General Ching’s Chicken)头上,湘式咸辣口变成咕咾肉一般的酸甜口,左名曾实,连彭大厨都为之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文/ 韩磊

长安的姿色是深夜的烤肉 | 夏至

“锦官城外柏森森”,今年初夏,中哥真的辞了职跑了一遍西南西北,正当我们打趣他重走孔明北伐之路时,他一个问题难住了我:“你当时去西安吃的烤肉店叫什么名字?我真想去试试。”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回复他说:“好像没名字。”

于是中哥去了成都并没有代我跟孔明先生问好。可是,西安那家烤肉店真的没店名啊;可是,西安的烤肉是真的很好吃啊。

彼时暮春,青龙寺的樱花谢得很委婉,回音公园里小姐姐的陕西普通话很好听,华清池的夕阳拖着贵妃般的羞赧红彤彤地落了去,华灯初上,小寨的流浪歌手轮流唱着崔健和许巍。

长安城的姿色,是夜晚给的。

西安的路很宽,树很高,烤肉的香味很勾人。晚餐故意吃得很少,宵夜时间似乎也提前得理所应当。在网友攻略和当地人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街,循着烟气看去,只见十来台小桌子撑开了摆在街边,两个一米长的烤炉横在屋前,说是烤炉,其实是最传统的金属槽,里面炭火烧得正旺,炭上架着烤架,一串串烤肉任性地摊在烤架上,滋滋滋,火舌把肉舔得冒烟。

一名精瘦的大爷坐在摊钱不断翻着烤肉,他端坐在烤炉边,双手有节奏地翻弄着竹签,时而右手抓起一捆烤肉串翻身,时而左手掂着瓶子撒孜然,夜越深,店生意越好,客人一桌桌换着,划拳劈酒声音此起彼伏,热情一浪浪,盖过了路边的车鸣喇叭,压过了冰峰或啤酒干杯的声响,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大爷依旧眼皮不抬,盯着火舌里的烤肉,翻滚着芝麻和孜然,辣子的红撞击着火花的黄,火光闪烁着大爷红润的脸庞。大爷话不多,除了时不时叫唤着伙计帮忙上菜,其他便抿着嘴在烟火里烤肉,说他是侠客我信,说他是忍者我也信,如此专注地烤肉,还是在烟火辉煌的西安街边,一株株古木拔地而,蘸满烤肉的香味捣破云端,这样的隐士在闹市巷陌里烤肉,大爷依旧不苟言笑。

路灯是上世纪的设备,歪歪的电线杆下,大爷任性地烤肉,顾客便排队等吃。大爷烤肉似乎不设菜单,他烤啥子顾客就吃啥子。

我们端了一盘盘烤羊肉。滋啦啦地冒着热气,火候恰到好处,火舌舔着的肉,外脆里嫩,肉质紧而香,孜然和芝麻被高温逼出了阵阵香气,辣椒少许,一口一大块肉,齿间咀嚼,尽是香嫩。此前的我对烤肉带着偏见,总觉得如此粗鲁的吃法没能带出肉质最本真的味道,吃货们下肚的都是调味料的香气,此刻蹲在马路撸串的我,一改以往偏见,原来西安的面有麦香气,肉质如此鲜美,脑海里调味料“喧宾夺主”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净净。

肉质鲜美,调料提味,火候全凭经验,这样的烤肉用啤酒下肚,肆无忌惮地打一个饱嗝,夏日白天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后来在别处试着吃了一顿韩式烤肉,一片片蘸了酱的肉平铺在金属板的油纸上,滋啦啦香气渐渐氤氲开,肉片厚度暂且不提,只是觉得这样的吃法,少了竹签串肉的豪气,少了牙齿叼着大肉块撸过竹签的畅快,少了大口咀嚼的幸福感,少了唇齿间腾腾而出的灼热。

夏天是啤酒的,是夜晚的,也是烤肉的。夏至一过,白天便慢慢短了,平日里记不住店名的遗憾,全在这越来越长的深夜里,在这滋滋冒烟的长安烤肉中,吃起来,喝起来,打起来。夏天慢慢也要溜掉的。

文/ 蔡浩杰

香囊、血鸭和粽子,永远都不会离开的端午节

关于端午节,最初的记忆源于沅江河畔。

那时候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端午节。只知道那几天外公会包粽子给我们吃,泡艾叶澡,门上挂艾条,身上佩香囊…外婆拉着我的小手急急忙忙往河边走,城市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往河边跑,到了河边,除了大人们高大的背影拥挤的人群,我什么也看不见。

从大人们的表情和齐刷刷的助威中判断,赛龙舟经过这里了,而赛龙舟到底是什么样,外婆抱我起来晃了一眼。桨手每人持一支短桨,随了鼓声缓促为节拍,把船向前划去。故每当两船竞赛到剧烈时,鼓声如雷鸣,加上两岸人呐喊助威。看似力大如牛一介莽夫,但这么多队员动作的协调性一致性前呼后应,人心汇聚,有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其实还有很多传统美食,杨梅、雄黄酒、血鸭,楚国人将吃鸭文化发挥到了极致,什么啤酒鸭、血鸭、酱板鸭、炖老鸭…几十种做法,每种做法都蕴含了一座地标的舌尖文化。

没有一只鸭能活过端午节吧,血鸭是湘西地区最为普遍的做法,一只鸭要一斤葱,一斤嫩姜和螺丝椒,爆炒,加以专门炒鸭的甜酱闷锅,香气从厨房弥漫至屋子、弄堂、走廊……那气味可催人一口气咽下两碗米饭,血鸭的要诀是,鸭肉闷到酥软有嚼头后,开锅将事先备好的鲜鸭血均匀淋在上边,速翻炒,以热度将鲜嫩的鸭血瞬间至熟而不老,最后将打好结的四季香葱铺在上面,便可开饭了!血鸭成了湖南人无论身处何处的一种舌尖上的乡情,就连吃不完的汤汁,留作用来煮碗鸭汤米粉或者米面也让崽子们馋到舔盘子,其实,里面的葱和姜片才是精华,每一片姜和葱结都包裹着汤汁浓郁的香气,回味无穷。

过端午首先想到的是屈原的爱国主义情结,实际端午节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驱鬼辟邪。过去,由于五月瘟疫易于流行,死者众多。所以端午节也同样是一个驱邪辟毒的节日。除了人们熟知的要饮雄黄酒外,悬钟馗像也是必不可少的。梁实秋就曾在文章中有过这样一段描写:今日何日?我家老妈子曰:“今天是五月节,大门上应该插一些艾草菖蒲,点缀点缀。”我家老太太曰:“今天是端午节,应该把钟馗捉鬼图悬在壁上,孩子脸上抹些雄黄酒,辟邪辟邪。” 我的外婆用土陶罐熬一锅艾叶水,给我们这些小崽子泡澡,说是可以皮肤好好,夏天不招蚊虫叮咬,不长痱子,门框两侧挂上则两束艾枝用来祛病除魔。

端午节作为最古老的传统节日之一,饱含着文化和精神内涵,仿佛穿越千年,去感受不同时代的人们,如何通过节日去表达对自然的尊崇和敬畏,以及展现生活的智慧与情趣。

而今身处异乡,北方端午失了明显的地域优势,唯得三天闲假,隔空回忆童年趣事,那条河那吊脚楼那人那些气息,悄然而至。

文/ _何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