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姿色是深夜的烤肉 | 夏至

“锦官城外柏森森”,今年初夏,中哥真的辞了职跑了一遍西南西北,正当我们打趣他重走孔明北伐之路时,他一个问题难住了我:“你当时去西安吃的烤肉店叫什么名字?我真想去试试。”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回复他说:“好像没名字。”

于是中哥去了成都并没有代我跟孔明先生问好。可是,西安那家烤肉店真的没店名啊;可是,西安的烤肉是真的很好吃啊。

彼时暮春,青龙寺的樱花谢得很委婉,回音公园里小姐姐的陕西普通话很好听,华清池的夕阳拖着贵妃般的羞赧红彤彤地落了去,华灯初上,小寨的流浪歌手轮流唱着崔健和许巍。

长安城的姿色,是夜晚给的。

西安的路很宽,树很高,烤肉的香味很勾人。晚餐故意吃得很少,宵夜时间似乎也提前得理所应当。在网友攻略和当地人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街,循着烟气看去,只见十来台小桌子撑开了摆在街边,两个一米长的烤炉横在屋前,说是烤炉,其实是最传统的金属槽,里面炭火烧得正旺,炭上架着烤架,一串串烤肉任性地摊在烤架上,滋滋滋,火舌把肉舔得冒烟。

一名精瘦的大爷坐在摊钱不断翻着烤肉,他端坐在烤炉边,双手有节奏地翻弄着竹签,时而右手抓起一捆烤肉串翻身,时而左手掂着瓶子撒孜然,夜越深,店生意越好,客人一桌桌换着,划拳劈酒声音此起彼伏,热情一浪浪,盖过了路边的车鸣喇叭,压过了冰峰或啤酒干杯的声响,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大爷依旧眼皮不抬,盯着火舌里的烤肉,翻滚着芝麻和孜然,辣子的红撞击着火花的黄,火光闪烁着大爷红润的脸庞。大爷话不多,除了时不时叫唤着伙计帮忙上菜,其他便抿着嘴在烟火里烤肉,说他是侠客我信,说他是忍者我也信,如此专注地烤肉,还是在烟火辉煌的西安街边,一株株古木拔地而,蘸满烤肉的香味捣破云端,这样的隐士在闹市巷陌里烤肉,大爷依旧不苟言笑。

路灯是上世纪的设备,歪歪的电线杆下,大爷任性地烤肉,顾客便排队等吃。大爷烤肉似乎不设菜单,他烤啥子顾客就吃啥子。

我们端了一盘盘烤羊肉。滋啦啦地冒着热气,火候恰到好处,火舌舔着的肉,外脆里嫩,肉质紧而香,孜然和芝麻被高温逼出了阵阵香气,辣椒少许,一口一大块肉,齿间咀嚼,尽是香嫩。此前的我对烤肉带着偏见,总觉得如此粗鲁的吃法没能带出肉质最本真的味道,吃货们下肚的都是调味料的香气,此刻蹲在马路撸串的我,一改以往偏见,原来西安的面有麦香气,肉质如此鲜美,脑海里调味料“喧宾夺主”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净净。

肉质鲜美,调料提味,火候全凭经验,这样的烤肉用啤酒下肚,肆无忌惮地打一个饱嗝,夏日白天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后来在别处试着吃了一顿韩式烤肉,一片片蘸了酱的肉平铺在金属板的油纸上,滋啦啦香气渐渐氤氲开,肉片厚度暂且不提,只是觉得这样的吃法,少了竹签串肉的豪气,少了牙齿叼着大肉块撸过竹签的畅快,少了大口咀嚼的幸福感,少了唇齿间腾腾而出的灼热。

夏天是啤酒的,是夜晚的,也是烤肉的。夏至一过,白天便慢慢短了,平日里记不住店名的遗憾,全在这越来越长的深夜里,在这滋滋冒烟的长安烤肉中,吃起来,喝起来,打起来。夏天慢慢也要溜掉的。

文/ 蔡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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