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的面,比你走过的路还长

在中国,讲的是南米北面,实际上面并不仅限于北方,而是通行南北,正如《舌尖上的中国》里说的,面食是“南与北的共宠”。

面食里最有讲头的就是面条,各个地方似乎都有本乡本土的特色面条,使得面条种类极其繁多。我的老家天台是典型的南方小城市,却照样有好几种特色面条。一种叫面脑面,以浇头丰盛为特色,黑木耳、香菇、豆腐皮、肉圆、胡萝卜丝、黄花菜、鸡蛋皮、油豆腐、豆腐干、青菜、冬笋等等一大锅炒熟后炖入高汤中,配料繁多,其中肉圆是必不可少之选。手工面煮熟装碗后,盖上大大一勺浇头,那可是以往招待贵客的待遇。

相比面脑面丰盛的配料,另一款面皮则要朴素家常的多,面团发好擀成软软的大圆薄片,以刀划成宽宽的条状,略抻拉一下就下锅,稍煮即熟,面皮软糯滑,吃到肚子里非常熨帖。面皮配料是有啥加啥多少不论丰俭随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奶奶做面皮往往就放把青菜,清汤青菜光面皮照样唏哩呼噜吃的很舒爽。面皮以宽长为特色,都说陕西十大怪,面条像裤带,在我看来老家的面皮也挺像裤腰带的。

隔壁县的临海面食则以麦虾最为出名,台州各县市到处都有高挂“正宗临海麦虾”招牌的麦虾店。做麦虾先得将面粉调成糊状后静置,待锅中配料加水烧开后,以筷子或菜刀沿碗口将面糊刮成一条条下沸水,既不像面条细细长长又不似面疙瘩团团块块,其形状有如大虾,故称为麦虾。原本是穷苦人家省粮食的做法,如今却是远近驰名的美味小吃,配料也是越来越丰富。每次回老家,后门口曲里拐弯小巷子穿出后的那家麦虾店里吃碗麦虾还是保留项目。

后来到杭州上学,发现杭州人也是极爱吃面的。早上起来一碗拌面是许多人的早餐首选,我开始的时候还纳闷,怎么一大早的就吃面了呀?后来入乡随俗,也习惯了拿拌面当早餐。杭州最有名的面当属片儿川,材料很简单,瘦肉、笋、倒笃菜和面,因为肉和笋都切成片状,面条要先入沸水汆煮,得名“片儿汆”,而杭州人“汆”“川”不分,就成了片儿川。正宗片儿川笋用冬笋,肉用后腿肉,菜用倒笃菜,一碗一煮。猪油入锅,先下肉片略煸,后加笋片、倒笃菜煸炒,倒入适量酱油及开水煮开,同时面条在沸水中汆煮八分熟后捞出,加入配料中略同煮即出锅。片儿川属咸鲜口,汤头入味,肉嫩笋脆菜鲜,吃起来往往是连汤带面点滴不剩。

不过杭州人吃面重浇头胜过面本身,大部分面馆精心研制各类浇头,腰花做的不骚、猪肝炒的嫩滑、牛肉卤的入味……面却是大多用的机制碱面,不耐久煮,店家往往是沸水略汆煮就起锅,咋吃之下面芯有时还是硬的,煮过头或者汤里泡久了,免不了要糊烂,那就败兴了。

北方的面正相反,讲究面本身要筋道有嚼劲,譬如陕西油泼面,就是手工几番揉擀后,切成宽面片,煮熟捞起加蒜、葱花和辣椒面,一勺热油泼上去,调点酱油醋,吃的就是个面的筋道、麦子的原味。当年在西安吃过念念不忘,回到杭州后四处找正宗陕西面,各种攻略上都说老陕面馆怎么好怎么正宗,我几个地方吃下来,总觉得文一路古墩路口那家秦味面馆要更胜一筹。一碗油泼面,一碟腊汁肉,一盏面汤,吃的那叫一个香。顺便说一句,他家的肉夹馍、臊子面也是非常地道味道极佳。

对陕西面条钟爱有加,但是对同属西北系的兰州牛肉面却一直以来兴致缺缺,因为种种原因,潜意识里有所抗拒,虽然兰州拉面店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却基本不光顾。不过这种潜意识的偏见在前年去甘南地区自驾游之后得以化解。甘南地区最多见的饭馆就是牛肉拉面店,抬脚迈步走进去的都是拉面店,几天下来面细但筋斗、汤清却味浓的拉面从胃到心都征服了我们。每天早上起来,在寒风中找家面馆来碗拉面,加5块钱牛肉,挖一勺辣子拌进去,闷头猛吃,面下肚汗出来,身体暖和了劲头也来了,再远再难的路也能继续走下去。

那年第一次去北京,看升旗逛故宫爬长城之余,心心念念要吃烤鸭豆汁爆肚炸酱面,找了家老字号去尝鲜,结果豆汁爆肚实在口味不合无福消受,尝过一口就搁置一边了,炸酱面倒还可以,但也就是可以而已,颇有点盛名之下的感觉。在香港吃的则是云吞面,面是广式竹升面,和面不用水不用鸡蛋而用鸭蛋,再加碱水,人骑在毛竹杠上碾压面团,《舌尖上的中国》曾经详细展示过竹升面的制法。不知是碱水太重,还是碾压太过面条过硬,竹升面总对不了我的口味,倒是里面的鲜虾云吞味道够赞。

浙江也有如同竹升面般以毛竹来压制的面条——诸暨次坞打面,以碗口粗的竹制将面团反复打压,使得面条韧性十足,弹牙爽口,久泡不烂。不过去过的多家次坞打面店,都有一点,就是面汤太咸,以我的口重都要说咸,那就是真咸了,难不成次坞人民就吃的那么咸?

两年前在桐庐一个小镇上潜心进修两个月,有同事发掘了小镇街头的一家面店,称之为“美味”。按图索骥寻到这家阿Q面馆,点了碗牛肉面,手擀面倒也维持了平均水准,让人惊艳的是牛肉居然是现炒的浇头,一反加几片卤牛肉的惯常作派,并且牛肉新鲜嫩滑,其他猪肝面的猪肝、大肠面的大肠之类浇头也是如此单炒,且均有上佳口味。真是鸡毛小店出美食,这家面馆也成了我的美食收藏,但凡有人要去小镇,都要推荐再三。

老话说的好,上车饺子下车面,面条长长路长长,路再长,吃碗面,那就是到家了。

文/ 司空

一盘肠粉,抚慰着“生活中人”

你吃没吃过肠粉?是一种闽粤地区的小吃,把米磨成米浆,刷在两层不锈钢做的大抽屉之间,一推一拉,火力定型,就揭出一片晶莹薄嫩的肠粉,中间裹了青菜或是鸡蛋肉馅,叠成几层,最后浇上带着咸鲜但是清爽澄澈的汤汁,洒上葱花或者萝卜咸菜切成的碎末,入口软滑,饱浸汤汁,米粉特有的柔糯配上脆生生的青菜,再有汤汁的鲜美,是大荤大油的北方菜所万不能及的轻爽,但满足感丝毫不差。

之前跟朋友去湛江的时候,有幸吃到过一次,从那之后念念不忘,巧的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家石磨肠粉,两个福建来的小哥合伙开的,忙里忙外,个头不高,但都精瘦,手脚麻利,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胡建话。


小店才开张三个多月,很狭窄的店面,不过三四张桌子,主要还是靠外送。店铺的一半分作厨房,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小哥汗流浃背地推着肠粉,装汤汁的小盒子摞得齐齐整整,份量很足。

我很喜欢这家店,味道很正宗,主要是汤汁的咸味轻薄,粉也香,很适口,肠粉盛出后略等一会,等汤汁胀满米粉再送进嘴里,一瞬间香味漫溢口腔,简直有爆浆的惊喜。菜放得也足量,还余一点脆灵劲儿的生菜夹在里面,怎么都好吃。小店离学校大概三公里,偶尔周末,会跑去解解馋,每次去都冲厨房小哥打个招呼,再点一份素肠粉,付款码就贴在厨房的玻璃窗上,一边扫码,一边跟小哥聊几句,夸他生意好,临走的时候也会客客气气地跟小哥说一句谢谢,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喜欢,但也不经常得空过去,有时兴冲冲地计划了要去,却不敌各种临时出现的任务,于是一拖再拖,恍然觉得有大半个月没吃到过了。

周六下午的时候,做完一场压力很大的报告,身心俱疲,朋友帮忙叫了肠粉的外卖,我去取,没想到远远地在楼下看到,外卖小哥朗声说了句,原来是你呀。走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店里的小哥。问小哥怎么亲自来送,他笑笑说虽然店里生意忙,但自己送放心,说过谢谢之后就目送小哥走开了,心里因为这件小事偷偷开心了很久。

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开肠粉店的小哥会跟我讲他们怎么从福建老家跑来这里,怎么上架外卖平台,聊取餐的小哥常满腹怨言,从他的不满里会觉得,他脾气不好也该是可以体谅的。跳脱出消费关系的联结,我们以同样“生活中人”的身份彼此交流,这种感觉让我几乎有种受宠若惊的欣喜。

我自知眼界狭隘如井底之蛙,浅薄如杯水覆地,可唯独对生活,却不敢不诉诸百分之百的敬意。而生活,永远是人凭一己之力所能实现的,最伟大的壮举。尽管我接受所有悲剧的必然,理解所谓悲凉的底色,我明白命运由天、旦夕祸福的绝望,了解所有戏谑荒诞的挣扎,但我依然没办法轻视,生命和生活中蕴藏的伟大。

文/ 啮齿先生
图/ 啮齿先生

各种蔬菜傻傻分不清楚 | 食物正名记.02

蒜薹炒腊肉,是时鲜与腌腊搭配的典型代表。这种搭配法在南方很常见,比如江浙沪一带的名菜“腌笃鲜”,就是用春笋与咸肉或火腿及新鲜肉类同煮。春笋业已自地面冒头,要比冬笋口感粗一些,吸收鲜肉和鲜肉/火腿的油脂与肉香,嚼起来又脆,应季而食,符合自然规律。

“笃”是动词,小火炖煮的意思。家母最擅笃鱼。起油锅,藠头泡辣椒爆香,加开水,放入鱼块或整鱼,文火笃它十来分钟,扔一大把薄荷下去,立即盛起上桌。用鲫鱼最好,但我每食必鲠,只敢用鱼汤泡饭。云南泡椒没那么辣,鱼汤酸味鲜味都正好,捞饭一流。后来连喝汤都偶被卡喉,家母宠溺,改用非洲鲫来做,倒是刺少,可惜略有土腥味,不能两全。

非洲鲫原产非洲,按维基百科说法,是慈鲷科非鲫属及口孵非鲫属等属数种鱼类的共同俗称,英文里统称为Tilapia。鲫鱼是鲤科鲫属,所以非洲鲫的名字,只对了前一半,其实并非鲫鱼。以前叫罗非鱼,因为最早是从越南引进中国大陆,越南人以为它是一种鲈鱼,叫它cá rô phi。Cá=鱼,rô=鲈,phi=非,中文音译,变成罗非鱼。台湾品种是台籍日本兵吴振辉及郭启彰于1946年从新加坡带来,取二人姓氏,叫做吴郭鱼。广东人喜讨口才,给它取个好名字,叫做福寿鱼。罗非鱼是重要的淡水养殖食用鱼类,大量供应市场,价格低廉,不过数元人民币一斤,是外来物种造福民众的典范。

说回蒜薹。原本也是时鲜,四、五月份上市,到六月份以后就慢慢少了。现在大棚和冷藏技术发达,一年四季随时可以买到,变得完全不稀罕。南北皆有,名字各异。柳州叫它蒜表,台州叫它大蒜芯,天津叫它蒜毫。老北京叫它蒜苗,容易与蒜的另一部位相混淆。春天蒜头拱出苗来,扁扁绿绿,就是蒜苗。待到准备开花,抽出尺许长圆柱花茎,割来炒腊肉的,叫做蒜薹。

其实薹菜另有其物,即十字花科芸薹属的油菜。油菜花可观赏、苔可食用、籽可榨油,可谓浑身是宝。

油菜分作白菜型油菜、甘蓝型油菜和芥菜型油菜,都是芸薹属。白菜啦芜菁啦西兰花啦卷心菜啦甘蓝啦苤蓝啦芥菜啦娃娃菜啦,统统在这个属里,简直是食材开会。市场买菜,很难避开芸薹属。如果去广东或香港食肆吃面,另叫一碟烫油菜的话,老板会问你要菜心还是生菜,原来他们将一切白灼带叶时蔬叫做油菜,是一种面馆或茶餐厅菜式。

芥菜的“芥”,广东读如“盖”。宋本《广韵》说:古拜切,列在去声部中。声母g,韵母ai,去声,读“盖”。不过语言随时代发展而变迁,现代汉语各种词典中,已经二音并列,读哪个都行。

云南芥菜有大有小。吾乡地处滇东北,主要吃大芥菜,称作“青菜”。白水煮出来,打糊辣子蘸水吃,原汤苦中带甜,最是解腻。昆明人叫芥菜做“苦菜”,在其他省份云南餐厅,如果见到菜单上有蘸水苦菜,或者蘸水小苦菜,说明老板真懂云南食物,并不纯是卖少数民族风情和小资格调。

青菜在广东是一切绿叶蔬菜之谓。云南人初到广州,去餐厅点菜,想念故乡味道,张口就要青菜。侍应循例张口报出七、八种当令蔬菜,问要哪种。随口说要菜心,端上桌来,却是猪油渣生炒,大呼上当之余,举筷姑且一试,又觉口感脆嫩,脂香混着菜甜,一时乐在其中,浑忘了乡愁那码子事。

文/ 韩磊

为什么中国人那么喜欢吃动物血?

古礼,祭拜祖先要血食。所谓血食,一指杀牲供血,一指将肉煮熟再供。现代人祭祖通常用做好的菜肴或烧腊之属,很少供牲血。但中国人痛恨浪费,吃肉之余,用动物血做成食物,是普遍的做法。

最常见的莫过于川式火锅中的鸭血。放到红油锅里,煮透捞出,浸足麻辣味,又鲜又嫩又烫,口感堪比豆腐,却没有豆腥,与鹅肠一道,成为吃川式火锅时虽不起眼却重要非凡的配菜。

鸭血粉丝汤是南京名小吃。鸭汤中将鸭血、鸭肝、鸭肠与豆腐果、粉丝煮熟,盛到碗里,抓一把芫荽,再浇上一大勺辣椒油,热腾腾香喷喷,最宜晨食。若再多点一笼包子,午后也不觉饿。

南京人爱吃鸭血粉丝汤,也许是因为盐水鸭太受欢迎,鸭血产量较大。高邮湖鸭宰杀洗净,食盐与香料同炒热后,擦满鸭身内外,腌制数小时,这是第一道工序。第二道工序是复卤,第一道工序剩下的血水,加大量盐和水,熬煮过滤为清卤,用来腌卤鸭子。卤好烘干,再于温度恒定的热水中浸泡一个小时。这东西是典型的咸鲜口,手撕来吃,最宜下酒。若是农历八月出品,带有桂花味,叫做桂花盐水鸭,所以熟食亦有时节,并不止果蔬然。台湾有鸭血糕。新鲜鸭血加糯米和调味料蒸制,出售时洒花生粉、香菜末。猪血产量大,渐渐替代鸭血,成为血糕的主要材料。不管鸭血糕或猪血糕,统而名之米血糕,在夜市上,有蒸的有炸的,任君选择。做基本食材的话,改刀打火锅或者做关东煮也行。

吾乡也吃猪血。最常见做法是,杂以豆腐、肥肉丁,用盐、花椒等调味,捏成球状,晾至干透,是为血豆腐。常温下颇耐久储,切片隔水蒸出来,也是咸鲜口,但多了豆香与脂香,连蒸出来的碗底油都舍不得丢,要拿来拌饭才好。

东北血肠是鲜制品,不放肉和豆腐,只有血和调味料。灌好后,切出来与酸菜、五花肉片同煮。这一锅豪华版酸菜白肉,是严寒冬天里温暖人心的家常菜。广州的东北馆子,也有血肠。南方食客不敢轻易点。不小心点了,端上来一看,暗红色一片片,不敢轻易下口。鼓起勇气挟一片,从此爱上。

到了西双版纳,这么吃就不太适合了。当地又热又潮湿,喜欢酸辣味和没那么多汤的食物。猪血搅拌至凉透,加大量生蒜、辣椒、花椒、盐、香菜、花生、葱,和炒好的猪杂,兑上凉开水,放到碗中。待猪血凝固,即可上桌。这道菜叫做白旺,外地人很少敢试。以现代标准来看,的确有卫生上的问题。

白旺也可以用鸡血。但鸡血毕竟量少,只能小打小闹。我家以前杀鸡时,会在小碗中先放些盐,让鸡血流入后加速凝固。煮好鸡肉,舀几勺鸡汤出来煮鸡血和白菜。鸡血滑嫩,白菜脆甜,都吸收了鸡汤鲜味,比吃鸡还过瘾。禽类的血,要比畜类的细致嫩滑,而且也没那么膻骚。湖南永州人最懂利用,杀鸭子留下鸭血,用来和鸭肉同炒,是为与血肠、血狗同名的永州三血。血狗和血鸭做法类似,都是用动物血炒动物肉。血肠则是猪血泡糯米,灌入肠衣,蒸来吃。

动保人士不要觉得残忍。法国人也吃血鸭,而且宰杀的方式是直接勒死,并不放血。整只鸭子略烤之后,起出鸭胸鸭腿,作为主材。鹅肝单独研磨腌制,其他部分则压榨成肉酱,再加鹅肝末和其他佐料调味,用来煮主材。这道菜发源于19世纪,是法餐中高级的功夫菜。

原血化原肉,不见得是真理,但在很多食物中都管用。懂吃的老饕,去市场买活杀鳝鱼,一定不会要求老板宰杀后洗净。医书上说鳝血祛风通络,不相信也可,不过没了鳝血,怎么做都少一些滋味。十来年前我住北京时,去一朋友家蹭饭。他父亲煮火锅款待,血淋淋一盘鳝片倒下去,个个吃得面红耳赤,意气冲冠,这样的日子,不但属于鳝鱼,也属于年轻。多数动物的血都是红色,但古老的水生动物鲎,血却是蓝的。这东西长得怪模怪样,肉没多少,南方沿海用来煮汤,或者起出肉蒸鸡蛋,也有整只烤着吃的。

有一阵被列为保护动物,后来人工养殖,量大到可以重新开吃。鲎被大量养殖,因为其血的制剂能检测病毒,比银针灵一万倍,有极大的医学价值。庄子在《人间世》中提出过著名的有用无用之辩。鲎因有用(可吃)而濒临灭绝,也因有用(可制试剂)而重获生机。到底有用好还是没用好呢?我不知道,只知道好吃最重要。

文/ 韩磊

吃一碗碗仔翅,你会更爱香港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没有翅的碗仔翅冒著热气”

芒种是要下雨的,接连几天的大雨扫去了热气,清晨的胃平添了几分馋意。我倒腾著跑到便利店找吃的,居然还有碗仔翅,可惜味道一如想像中的乾瘪,只剩醋酸和谷氨酸钠,鸡丝虽多却柴得很。这样的季节虽不是吃碗仔翅的最佳时令,可却让人很是想念那碗香港的碗仔翅。

很难想像,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碗仔翅真的有鱼翅。虽然很多是酒楼的鱼翅边角料廉价收购来的,可真材实料熬出来的碗仔翅,据说十分解馋,仿佛能安慰一下自己的胃:“你也配吃鱼翅了。”

现在的碗仔翅,除了一些老字号打著“真材实料”的招牌之外,大部分的卖家都不敢说自己的碗仔翅有鱼翅,似乎从动物保护法的角度看,也多了一些“没有鱼翅”的底气。不过这于我而言恰是好事,毕竟对燕鲍翅一直没有好感,价格贵和食材来源太残忍不说,味道似乎没有能让舌头尽兴。

很幸运的是,第一次吃碗仔翅是在香港。

香港的街道很有意思,路面上大厦林立,各大招牌的霓虹灯从一楼闪到云端,街道虽然不像澳门那样多斜坡,可街道拐弯的地方却是不少的。寸土寸金的香港,转角处也是一处食肆,人山人海裡时不时飘来地道的港味,无论是对逛街还是扫货的人来说,都是一大惊喜。

第一次吃碗仔翅那家店便藏在闹市街边一个小商铺裡。店面很小,墙面挂满手写的餐牌,餐桌上也贴著发黃的菜单,繁体字密密麻麻,却很工整。食肆虽小,內容却很是丰富,店內的厨房裡老板和两个服务生在忙活著,烧味、牛腩粉、肉酱意面等应有尽有,此外还有奶茶、西多士、菠萝油等茶餐厅标配。昏黃的灯光,蓝白相间的小瓷砖,咚咚咚筷子插在塑胶杯裡过热水,各种味道在小店裡弥漫著,加上食客和老板时不时的打趣,正宗港腔在耳边绕出了整个香港的味道。

老板娘则坐在门口照顾著几个锅,黃黃的鱼蛋咕噜噜冒著热气,剥开壳会有棕褐色纹路的茶叶蛋,还有香气四溢的牛杂……正当我眼花缭乱时,一位食客端走了老板娘刚从锅裡盛出来的粘稠状粉丝,他抹了抹淋在碗边的汤汁放在嘴边滋溜吸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加多D胡椒粉啦唔该”又一位食客打包了一份同款粉丝……我迫不及待地跟老板要了一碗,端著满满一碗找了个位置挤著坐下。

好一碗碗仔翅!同伴见我没吃过碗仔翅,煞是惊讶,但也只告诉我它的名字,便匆匆埋头吃自己那碗“翅”,“快趁热呀”。我用勺子轻轻搅动,汤色晶莹剔透,鸡肉丝、木耳丝、香菇丝在碗裡慵懒地扭著身子,对勾芡毫无抵抗力的我舀了一勺放入嘴中,各种食材已经在鸡汤的混合炖煮下混为一体,木耳丝和粉丝本是无味的,却占了鸡肉的鲜和香菇的香,口感醇厚而温暖,再舀一勺,舔了舔挂在唇边的汤汁,仿佛真有鲍翅的腥香,加了醋和胡椒粉的浓汤味道十分立体,酸辣适中,平日裡一点醋都不敢碰的我,哧溜地吸完了一整碗碗仔翅,胃裡满是暖意。

很难想像这样的美食只是街边小吃,不过也正是街边的味道才更接地气。冬天裡吃上一碗,还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能影响心情呢?

临走时老板娘看出我是陆客,边找著零钱边叮嘱著以后常来“华仔有时候会在这裡食哦”。我微微笑著点头走了,这样的港味小店确实要多关顾,吸引我的不是刘德华,而是那种渐渐消失的烟火气。

后来在南方剧院门口又吃到了碗仔翅,味道也很好,那时也是冬天,寒风猛吹,看完戏的人们哈著气兜著手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吸溜著碗仔翅啃著鱼蛋,这样的气氛,让我更怀念那碗老香港的碗仔翅。

文/ 蔡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