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花酸汤捞面

作为一个北方人,在吃主食这件事上真的是唯有馒头与面条不可辜负。而对于面条,我最喜欢的偏偏是最简单的那种,我叫它“酸汤葱花捞面”。

这真的是所有汤面中最容易做的。用酱油、醋、香油、盐与葱花一起拌匀,放置在一边,让葱花贪婪地吸取着调味料的鲜香,等着它从白色变成酱色,直到那酱色一直渗入到葱花的纹理中。葱花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做这种面,小葱不如大葱,大葱的味道更烈一些,更加能融入到汤与面中,挑逗着每一根味蕾,而小葱味道就显得有些单薄,少了些许的风味。

面的味道才是这种汤面味道的决定因素,而自己家做的手擀面无疑是面中极品。母亲对于面食是样样精通,手擀面自然不在话下。细碎的面粉被倒进面盆里,然后加水,在不断的揉捏中,一个光滑细腻的面团就成型了。放在撒了面粉的案板上用擀面杖擀匀,上上下下,越擀越薄,直至铺满了整个案板,甚至能透过面饼看到案板的纹理。这时,把面饼叠成长方形,切成细丝。刀功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下手一定要快准狠,切出来的面才能均匀整齐。白色的面条表面沾了面粉,互相挨在一起又不粘连。

水已经在锅里吐着气泡了,面随即被放了进去,本来透明的水因为溶入了面粉瞬间变成了乳白色,用筷子搅拌面条,一根根细细的面在水中浮动。盖上锅盖,等水开始沸腾了就加些冷水,让水保持微沸,这样煮出来的面会更加筋道。加了几次水之后,面已经快熟了,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叫嚣着,在翻着白浪的面汤中上下游动。

一大勺面汤盛入放着葱花的碗中,调料瞬间被冲开了,用筷子轻轻搅动,香油混着葱花的香气飘散开来,光汤料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紧接着面也盛入碗里,汤料刚好没过面。白色的面卧在淡棕色的汤下,表面还飘着葱花和零零点点的油星,热气从汤的表面浮散开来,香味四溢。最妙的是再放上一个溏心的荷包蛋,白白嫩嫩地躺在面上,用筷子轻轻一戳,蛋黄就顺着淌出来了,滴在汤里,白的、黄的颜色煞是好看。

用筷子挑起几根面,吹散了表面的热气,哧溜吸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任凭面香混合着葱花香在唇齿间徘徊。趁着面的筋道还没被面汤泡掉,沿着碗沿儿把面扒拉进嘴中,连汤也一起喝掉,回味无穷。瞬间就觉得人生最好不过是在饿的时候吃上一碗这样的面。

再后来,离开了母亲身边,自然吃不上手擀面了,也就只好用超市里包装的面将就。虽然那味道还在,是属于母亲的味道,也是用最简单的食材调出的味道,只是,总感觉缺了那些我正在失去的东西。

文   ET的哥哥

图 五行属逗 循CC协议使用

香酥鸡之味

香酥鸡这种东西,是注定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它只适合躲在小篷车下,在阴潮潮的雨天,在压低帽檐的黄昏,在带着倦意的学生脸上,由一股蓬起的奇妙的香气揭开帷幕,也同时落下句点。

我对这种垃圾食品是有情结的,缘由就是它横跨了我整个学生时代,在我拖着臃肿的身子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总能安心的在某个角落看见卖香酥鸡的小贩,那些裹了淀粉的鸡肉先被他们用力的甩两下甩去多余的淀粉,再迅速的扔进装满沸油的铁锅,那些锅永远是深深沉沉的,锅边因为被擦了无数次而锃锃发亮,香酥鸡就在锅里平静的翻滚,这是最让我着迷的一刻,一切都沸腾了,可是没有声响,没有爆裂的哧哧声,它们只是有节制的翻腾出小油花优雅的像一位位暂时被打落尘埃的贵族。除了一分钟的等待一切都行云流水。

我最喜欢的香酥鸡出自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贩,眼里会露出点狡黠的光,他曾无数次充满自信的说:我的香酥鸡是最棒的。“那般毋庸置疑,让我无来由的对他有了好感,这样磊落的小本生意实在难见,并且我的确没有吃到过更好吃的香酥鸡,他在说话时手也不会停,迅速的把香酥鸡捞上来后使劲抖了两下甩去多余的油分,然后倒入油纸袋里,我会默契的接上一句“加辣”,然后一瞬间多了一抹暗红,他又使劲摇了一下再递给我,我将钱码在台子上拿了根竹签转头就走,这场生意做得干净利落我们双方都得以神清气爽的挥挥手说再见。

还没走过那个路口,我往往已经开始准备吃,他的香酥鸡都是大块大块大刀阔斧的充满豪爽之气,我咬了一口,那股香酥鸡特有的香气从舌尖漫上来,酥软的油脂夹杂了香料味充盈了口腔,再使劲咀嚼了一下,舌头可以感觉到鸡肉的丝缕分明,那是一种柔软的咀嚼感,然后它们融化了,变成一汪口水顺着口腔直捣我的胃。那是最初的一口,随后只知道胃暖暖的嘴里有一股直接甚至多少廉价的调料香味。

我当时还在读初中,我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多少朋友,我了解到孤单并不是什么大事然后逐渐依赖上食物带给的安全感,它依照着从味蕾到胃到心的顺序愉悦着我,鼓舞着我,支持着我,连那油纸上渗出的斑斑油渍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感到是那么真实可信充满烟火气。

那辆小推车我上了高中后它就不见了,那种廉价的幸福伴随着香酥鸡的香气停在我的胃里,再也没出现过,或许这样最好。

文  最美不过红眼睛

图 Summer 1969 循CC协议使用

永远的速食面君

命里五行缺面,速食面于我而言,始终是一路走来缠绵难舍的友人。在伊小荷初露之时,虽调料包只薄薄一袋,不足彼时的我小手一握,但依然可以令人两眼放光,耐心等待那弯曲有致的面饼在碗中懒懒舒展身姿,回想起来,那有些生涩的面的气息,还有鲜咸的味道,几乎代表了少女时代对它的不灭记忆。

及至大学,宿舍概莫能使唤电器,包括电扇、电炉、电视……无论酷暑抑或寒冬。该修炼可归于对人性的沥炼与升华。夜晚冷冷清清阅毕能砸晕人的专业书籍,数着脚步声走过月光下的校园桥,推门踏入小小的宿舍。舍友们端坐古旧的木桌边,眼观鼻,鼻观心,面前一般是冲调的寡淡牛奶、果珍,或是更令人抓狂的粉涩饼干。

这一切都在底楼宿管阿姨配备了当时洋气的电器—微波炉之后得到了彻底的变革,十九、二十的姑娘,捧着手中的宝贝,莲步轻挪,走下朱红木制旋转楼梯,仿佛捧着进贡的珍品。“叮”的一声后, 雾气萦绕中出现的速食面,扑着一汪娇嫩鸡蛋,又不知锁住了多少小女子们的欢喜眼波,成为安稳入睡的必杀绝技。

工作了,尝过的面条越来越多,可在寂寞的深夜里,在安静的焦灼中,能恳请速速约见的唯有老友速食面君。挑一只白生生的瓷碗,慢慢拆开面袋,将面和调料、酱料们妥帖置入。打开冰箱,记得还有生菜,还有豆干,唔,莫忘了豪华的鸡胸肉,细细堆在面上,滚烫的水,激起。偶尔溅在手指上,一丝疼痛。

我已习惯了用微波。三分钟后,一碗面出现在黄色的灯光下,香味,熟悉而又亲切。有时,喜欢挑挑拣拣一本杂志来,看各地轶事。有时,却是打不起精神,头疼欲裂中,想起几天都未好好吃饭,恍惚着来给自己泡面。待得面上桌,执筷发愣,那寒意重重的夜晚,速食面君的温暖,忽然再度让人落下泪来。最终能陪伴在身边的,不会离开的,是不是唯有这碗面?

文  糖炒栗子
视频拍摄  猪兜
GIF输出  韩磊

深夜大排档

这样的深夜里,偶尔会感觉到饥饿感慢慢从胃里冒出来,像刚洗完澡那样轻盈干爽。像我一直认为那样,声音,感觉,温度,替我们记住了太多故事,抓住这种感觉往后追索,记得的是毕业旅行时,凌晨一两点,喧闹的游戏过后,也是带着这种亲切的饥饿感,我们一行人到酒店外试图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大排档。

夏夜最是喜人,不像白日里的燥热,树影、虫鸣、晚风,少年,都喜人。

是五个人还是六人个人呢?我只记得我们一直循着酒店门外唯一一条路往黑暗处走,东拉西扯,见到某些路灯仍亮着就高兴。我们是不是还讨论过走夜路是否可怕?嗯……除非有人陪伴。我也不记得我们是走了多久了,但是真的找到宵夜摊的惊喜是确切的。

就算只剩炒粉和啤酒。

那天刚好是林的生日。他这个人向来不爱记住无实质意义的事情,没有特别开心的回忆,也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所以18岁生日到底是怎样特别,他大概也忘了吧。

我却记得啤酒的颜色和不同材料一并倒下锅的香气,他们的笑声,以及某一种与胃无关的饱足。

去年在长沙,十一月下旬,一直在酒吧里待到人家要关门打烊,出来已凌晨两三点,刚刚还是熙熙攘攘的老街都已睡了,深秋的风卷起几件垃圾,我穿两件衣服,冷得半死,为了取暖跑起来。就好像,大家都睡了,剩我们两个傻逼。当然,其实还有各种深夜大排档,烧烤,关东煮,炒饭炒面,才刚准备开始他们的夜晚。近日进食甚少,却喜欢流连校门外的小食街,拥挤热闹,混乱简陋,这个姑娘咬了一口肉夹馍,眨眨眼,那个男生吸了一口汤,似乎太烫了,那边还有几个妹子拿着筛子,夹起一把凉拌菜,我爱极这人间烟火的模样。

似乎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都迫不急待地认真地奔向简单美好的食物,世界一下子单纯可爱起来。所以我也喜欢深夜的大排档,宵夜并非不食不可,因此它更多一份人情味。这些人深夜未眠,是因为是繁重的工作吗?还是因为和好友或恋人一起,时光不够厮磨?也有人把宵夜当生活习惯吧,对他们来说,两点钟,是蛋炒饭的味道吗?还清晰地记得在南京时,炒面档的女人挥一个大勺,利落地抛锅,面条在跳蹦床的情景。

她问只要鸡蛋的阿叔是不是没有带够钱,要给他加肉。夜晚真是温柔。

而在长沙那时,是不是往烧烤加了好多辣椒,吃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冷了。于是深秋的风,还卷起了许多话语,从我的发端抖落下来,又被吹到远处。

无论是深秋还是初夏,在这样温柔的夜晚里,去吃大排档都太合适了。

文  程一鹿
视频拍摄  猪兜
GIF输出  韩磊

雨天小确幸

她是那样一个朋友,想法很多惰性很大,才情很好恒性很差。来上海第一想吃的是火锅,上海有几家不错的火锅店值得推荐,但是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绝:去重庆,不送啊。在川内的一周,每日都火锅的日子我记忆犹新,在热辣狂袭的那些阴雨日子里,我的味蕾在哀嚎,现在她开始哀嚎:那我要吃麻辣烫。那家麻辣烫在我家弄堂口,面向大路口竖着四川麻辣烫的招牌,以前从来都只是跟他家的猫咪或小母狗打招呼。年前,小母狗无家可归了,麻辣烫回老家了。 

半夜十一四十,她摁了我家门铃,在床上躺尸了十分钟,再次哀嚎我想吃小龙虾。这个太容易解决了,十二点下楼,两小时杀完四斤龙虾,一打生蚝,我们在冷风瑟瑟中想着,这时候来一份甜品人生就满足了。手指上还带着十三香的浓重味道,拨通了夜猫子推荐的红酒吧电话,两点多了,希望还开着门,在悠长的嘟声后,一个睡梦醒松的声音接通了:喂?抖索地问:你们还开门吗?两分钟后带着打扰人家清梦的歉意在全家买了份梦龙打发。

翌日,周六,毫无悬念地又下雨了,连续几周来,工作日艳阳高照,休息日阴雨连绵,让心情怎么都畅快不起来。打伞走在两旁法式梧桐漫天的马路上,朋友又情不自禁地夸起上海来。几年前,独自来沪,一位老前辈很笃定地说,去了以后你会变的,不得不变。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是否应了老前辈的话,却不再思虑着几年后是否回去了。这里很舒服,大街小巷总有逛不完的故事,这里很有趣,总能遇到些让我欲罢不能的美食和朋友。

这家甜品店门口摆着一只彩釉木马,楼上还有掉了尾巴的。店不大,刚刚好不会吵。来试一下双仙闹奶吧,红豆酥糯着就下去食道了。两秒后,我都不及跟朋友说话,比手划脚让她也来一下,黑糖冰在口腔中融化,气泡在幽闭的空间破碎,滋滋滋滋…不停向大脑发出最后的乐响,这是恶作剧般的自我毁灭,却用生命为这道美食创造了无与伦比的华彩,好能闹!

身边总有那么些不顾世俗追求自我价值的朋友,他们短暂的发光发热或发出刺耳的鸣喊,哪怕就此被雪藏。杏仁豆腐浓郁而清爽的口感即刻抚平了被突如其来的闹腾而懵住的心,柔滑细腻,冰凉的感觉让人幸福地捂脸。这是二重惊喜。

写着业界良心的芋艿在黑铀制成的粗碗中显得端庄而雍容,淡淡的甜点缀着芋艿的清香,浓郁的质感让人满足而赞叹,在一片奶白色旁,插着几片酥脆的薄烤肉片,唔〜搭配着芋艿,存在别样风味,配上些辣味,这可是台式西班牙味甜点。旁桌的姑娘单点了份薄烤肉片,专心地注视着手机屏幕,机械而津津有味。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微凉,在这个二楼的小空间里,洋溢着让人脸红的暖意。

在啖去一层芋艿后,碗中显出五彩小芋圆,你这里还有故事。是啊,好多故事可说,我认识一家咖啡店老板,可曾是101室的第一批成员,她知道一对年轻夫妇,做着泥土的研发……这些人,这些事,总是给我们的生活太多色彩,吃多了,有些消化不良。还有麻薯小确幸,糯糯的团子在芝麻杏仁核桃粉中打滚,裹上厚厚的外衣,用小勺子拨到大勺子里面,咬一口,干果的香味淡淡的甜,麻薯的软糯黏黏的咸,这种小幸福是在饱腹之后仍能感觉到的,是在丛林中遇到孔雀、野鹿、金丝猴、狐狸、野猪和色彩斑斓的各种鸟类,偶然撞见楼下小野猫的雨天小确幸。

图&文  La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