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鱼的幸福滋味

 

小时候吃面条鱼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什么呢?因为比较矜贵。记忆里,家里来贵客或远方亲戚,小孩子才能跟着吃上几口。而且那还必须是春天回暖三四月份,面条鱼靠近渤海岸来甩籽,渔民才有得打,市面上才有得卖。妈妈那时候都是用面粉裹住它们用小火慢慢煎,以保留它原来的鲜嫩,到嘴里软软的。自小就爱吃鱼腥的我于是牢牢记住了这种鲜嫩美妙的滋味。

妈妈说,他们小时候住在哈尔滨,松花江春天回暖就出产这种鱼,早起用来下面条,真是鲜嫩无比。面条面条鱼分不清,可是嚼到嘴里不同凡响!

我能想象那种滋味。爸爸是海员,小时候我们去大连探望他,那时候大船停泊在外锚地,每天晚上,爸爸都会用白色胶布缠在鱼钩上,伸到海里去钓乌贼。然后直接用来煮面吃当宵夜,什么佐料都不加。可还有比那个更鲜美的面条吗?至今还在怀念。

定居广州后,几乎对海鲜失去了兴趣。从小吃惯了渤海湾的鱼虾螃蟹,觉得南方的海鲜如同嚼蜡。都说北方的海鲜更鲜美,是因为有寒冬的缘故,让肉质更筋道,我认为极是。不过现在有快递这玩意,还很普及,真是利民利我。妈妈每年都会从秦皇岛寄来各种干货,还有熟面条鱼。妈妈用鸡蛋裹住煎熟,多放点盐,用最大号保鲜盒密封好,走航空一天就到我家冰箱。我们每天早上用小火煨热来吃,以解馋虫。不过那也只限于春天,每年只一次。

去年国庆带女儿回秦皇岛。除了惯常必有的濑尿虾螃蟹,妈妈又端出来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煎面条鱼。我欢喜之余才知道,妈妈春天用空矿泉水瓶冷冻了好多,就等我回家吃。

今年冬天回家,临走时,妈妈突然到处找棉花碎布,说想用它们来保温,把一瓶冰冻的面条鱼让我带回广州。我说路上气温高恐怕会变质。妈妈还是坚持说试试。后来回到家,已是深夜,我直接就把矿泉瓶塞到冰箱冷冻层。直到下一个周末,我终于有力气按照妈妈的指示,把还在冰冻状态的矿泉水瓶直接用刀剁开,解冻,然后混了鸡蛋液,放点盐,用油煎熟,那熟悉的味道又来了。女儿抱着盘子,一口气全部吃完。那一刻,真是觉得好幸福。

有时候,我却很自私地,并不希望吃面条鱼的频率变得频繁起来。就像美好的事物总是稀有,太频繁,便会磨损那种兴奋。不如让我一直有所怀念,有所期待,那面条鱼的幸福滋味。

图&文/刘雨薇

瞬间治愈一切的美式炸薯条‍

以往对于快餐总是有些偏见的,快速成熟的食物,被烹饪的时间过短,感觉少了些缓缓渗透的感情和味道。总是比不上在厨房里经过厨师细细的烹调,耗费数小时所得来的有内涵。

如果要说出几个例外,美式薯条必当位列榜首。脂肪和淀粉,大概是最直接和单纯的安全感来源。几乎坐在餐桌前等待它出场之前的时间,心情也随着幽幽漂来的油炸香味变得热腾腾起来。

很久以前和一个美国朋友无意间聊起对于土豆的钟爱,从番茄土豆汤、土豆饼、土豆沙拉、薯片,最后聊到薯条时我们的眼睛一起放了光,然后彼此的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原来你也明了的会心坏笑。

他十分沮丧地说为什么在北京麦当劳和肯德基的薯条都不好吃呢,带你去尝尝真正的美式薯条吧。

我们一起去了一家不起眼的美式快餐店,菜单比较简单,售卖汉堡薯条三明治等,饮料有啤酒和可乐。很多老外聚在这里,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那是我第一次与美式薯条的邂逅。此前遇到此类餐厅只是路过,却从未想到进去品尝。点了单薯条很快端上来,金灿灿的样子已经让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吃下肚。刚出锅的薯条粗粗长长的,放在垫了油纸的藤编碟子里。老板拿来装着番茄酱和蛋黄酱的小碟。热热的薯条饱蘸一下凉爽的酱料,入口外表酥脆,内里绵软,味道深邃。

从此感觉我的世界新打开了一扇门。

夏天闲散的周末,懒觉睡到日上三竿,那时喜欢约朋友出来brunch,我们在咖啡店的院子里露天坐着,躲在大号阳伞遮挡出的阴凉里,煎面包片和鸡蛋先用来饱腹。到了聊天和八卦的环节,再喊来服务员加一大份薯条,才算是这次碰面的重点部分。

说话的人把发生在身边的狗血故事讲得眉飞色舞,聆听的观众手拿薯条听得津津有味。有的情节激起大家的共鸣,混乱之中的番茄酱滴到了裤子上或者油腻蹭到了衣服上,又是一阵子混乱的热闹。薯条和番茄酱,嘻嘻哈哈的慵懒时光,当我们吃得饱了聊得也累了。大家嘴角带着笑意各自离开,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幸福的期待啊。

文/残小雪
图/chotda  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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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风干牛肉去迁徙

席慕容有这样一首诗:《祖训》 ——成吉思汗:“不要因路远而踌躇,只要去,就必到达。”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不许流泪,不许回头。在英雄的传记里,我们从来不说他的软弱和忧愁。”同样没有被提及的,还有被称为黄金铁骑行军粮的风干牛肉。

游牧民族的几乎所有命题都与迁徙和远方有关。悠扬到永恒的长调,试图在茫茫空际中为无限蔓延的情感探寻边界;再到一小块风干牛肉,是食物对生命的无言承诺。骑兵因为知道前路漫漫不会也不能再回头,更怀揣了一份悲怆和绝决。

小时候体会不出牛肉干这么多的情感寄托。寻常家里的风干肉都是从牧区捎回来的,朴实得恨不得用布裹着,外面再套个塑料袋,珍贵得像古装片里放在上衣里襟的银锭。隔着半透明的光影触摸,冰冷四方又厚实的是奶豆腐,玻璃罐头瓶里装的是黄油嚼克,再有不规则形状、纸上还晕出团团油花的就是牛肉干了。上好的肉干只选牛后腿腱子肉的一小部分,剃了筋膜肥肉,风干日晒三四月,把一头牛抽象成颤微微的几两肉干。根根黝黑而锃亮的肉条上,沧桑深邃的印辙像牧民脸上凝固的皱纹,大力掰开来,鲜红散裂的纹理便如绽放的火焰,一簇簇静谧燃烧着。

风干肉砸成小块装盘,是孩子们嬉笑玩耍间信手拈来的小吃。若是哪一块还显出些许暗乳白的色块,就知道定是凝固的肥美油脂,会更受青睐。刚开始的好是迂缓、间接的好,要用嘴慢慢抿出滋味:浓厚,咸香,一层跟一层似乎略有不同,只能咂摩一番再咽咽一起变咸的口水。待慢慢察觉出丝毫松动妥协,就敢大着胆子用牙齿撕咬起来,等用舌头在嘴里把肉干丝丝理顺,口感也就更鲜美回甘。一小块牛肉干,撕扯扭拽之间,就是一整个没有玩伴也怡然自得的午后。一旁的姥姥坐在小板凳上,不知是笑容还是阳光让她微微眯着眼。

更多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滚烫的黄铜锅,把炒米,奶皮和牛肉干撒进沸腾出泡沫的奶茶里。炒米酥脆,奶茶醇香,再配上慢慢浸湿开始软糯的奶皮,牛肉干与生俱来的坚硬执拗也逐渐瓦解,由风带走的关于香草和烈日的记忆在奶茶的抚慰下一点点复苏,这才开始讲述关于它的前世。

后来长大离家到了外地,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风干牛肉的拙朴放逸。成人的世界里再没有一整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也没有太多等待和耐心。他们嫌原生态的风干牛肉受不得丝毫切割和包装,既不主动讨好,更不轻易迎合示弱。于是商场里出现的牛肉干多是改良的口味和材质,切成精确到厘米见方的酥松小块,五香麻辣甚至孜然味,精美繁复地包装齐整,数好个数和斤两完美上架。

可是这道微味薄的四方块,吃不出一点岁月和思念。 

偶尔出差顺道回家,晚上和家人会坐着聊天。突然传来幽幽烤肉味,父亲起身去厨房端了一个小木碗回来。一看是把牛肉干放进了微波炉,温度赋予它炙热的风情,油花哔哔啵啵地爆开,肉质脆裂后香得也更直截了当,尝一口方知人间烟火。

第二天黎明出家门,父亲找出几块独立包装的塑封牛肉干,很虔诚地硬塞在我背包的侧袋里,说怕我路上饿,没时间吃饭就吃一块保存体力。说罢把我几十斤重的箱子气喘吁吁扛起来,径直消失在黑黢黢的楼道和清晨的微光里。我掏出来一看还是传统的肉干,一块块坚硬蜷缩得像人每次要离家时的心。可惜这样的“行军粮”,吃一块虽知道能走多远,却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继而想起和我的一样的那些族人们,如果不是穷尽一生都在迁徙流浪,就唱不出那么悠远寂寞的歌。

后来那几块好像也没有都吃完,放在温暖南国的家中柜子上,偶尔看一眼觉得踏实就够了。其实也可能是胆小吧,怕这小小的一块放在嘴里,尝出比眼泪还涩的咸。

文/查日丝
图/德格摄影—琪琪

小菜二三碟

一日午睡,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为何有小菜一碟的说法,却无小菜二三碟的说法呢,顿觉想讲一讲家乡的小菜了。

阿青身边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一样的词代表着不一样的意思,很有趣。一日,一个河南的姑娘买了两个馒头,说,我再去端两盘小菜来。阿青那时还是新生入学,不知小菜何意,见着那个姑娘端来两盘正常的炒菜才知这是配着馒头吃的炒菜的一种说法。

在阿青的小城里,小菜专指配粥喝的,搭着给清淡的粥增添点咸味的酱菜。北方寻常提到江苏菜,总想着是甜甜的腻腻的。其实淮扬菜倒真是清淡得很,真正油重的大概是镇江菜,格局很大;甜的怕是苏州菜,真是甜糯到人心窝窝里去了。扬州菜若是让正宗的淮扬菜厨子做起来,绝对滋润利落,决不腻嘴腻舌。不但味道鲜美,颜色也清丽悦目。阿青在家的时候从不知喝粥是要加糖的,喝粥都是配上爽口小菜,还是咸鲜为主;阿青一开始见着同学向粥里面一大勺一大勺地加糖很是不习惯,后来渐渐地自己也会加一点糖了。

而酱菜呢,就是家常的爽口小菜了。扬州有一个有名的酱菜牌子,叫做三和四美,至于是哪三和哪四美阿青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扬州的主妇们买酱菜都会冲着菜场上挂着“三和四美退休职工”的招牌去,可见他们家酱菜的口碑还是很好的。现时东关街上还有了专门的店面,古色古香的,青花坛子盛着,自取自称。阿青家里寻常会买超市里面那种一罐一罐装的,会过日子的扬州人,除非走亲戚,买上一整盒的十二种不同材料不同口味的三和四美酱菜,平时自吃都会挑着自己偏爱的买。

酱菜的品种阿青也能数上几个,比如乳黄瓜、宝塔菜、萝卜头、嫩生姜、甜酱瓜、香心菜、什锦菜等等。阿青最喜欢的是宝塔菜,乳黄瓜和什锦菜。宝塔菜实在有意思的很,有意思在它的外形,像宝塔又像螺蛳;螺蛳也是爱极的食材,老上海的黄泥螺也是极出名,在王安忆的《长恨歌》中就有“王琦瑶端着饭菜进来了,一汤一菜,另有一碟黄泥螺下饭”的描写。所以宝塔菜又名螺蛳菜。叫宝塔菜的缘由,阿青倒是听外公提过,说是形似平山堂的塔形,又是扬州人所独爱的,外边倒是不常见,因此又叫做宝塔菜。再说宝塔菜的学名,也是有几分佛学的意味,唤作甘露子,喜生温湿地或近水处,不耐高温、干旱,遇霜枯死。论口感,宝塔菜注重一个脆字,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鲜甜的酱汁溢出,顿觉甜香满颊,小孩子吃宝塔菜喜欢一层一层地咬下去,看谁有耐心咬完一整个,也看谁咬得齐;小孩子吃咸的小菜会受大人限制,比如一餐饭只许吃三颗宝塔菜,于是就喜欢在碟子里挑最长的层数最多的宝塔,每每挑出一个比别人都长的就似拔了头筹似的。那些小孩子在吃上玩的花样倒是给吃本身增添了许多的趣味,长大了以后小菜随便吃,自然也没了那种趣味,反倒觉得宝塔菜不似幼时香甜可口。

阿青妈妈最喜欢的酱菜是酱生姜。这里的酱生姜不是嫩生姜,而是真的生姜丝做的,阿青不喜欢,觉得辛辣得很,大概爱吃姜的人是很少的。但是阿青知道,妈妈最喜欢买酱生姜倒并不是因着这酱菜本身,而是为着那酱汤。别的酱菜里的酱汤都有些千篇一律的感觉,独独酱生姜是不一样的,因为带着生姜的一丝辛辣,便显出了格外清爽的味道,阿青妈妈每每会用酱生姜的汁水,浇在烫干丝上。烫干丝便又是扬州一大特色了,扬州人出了扬州必要日日挂念的,先将一大块方的白豆腐干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也有现成的卖,到底不如自切得好),放在小碗里,用开水一浇,干丝便熟了;逼去了水,转成圆锥,一般外面的店里不论是冶春还是蒋家桥都是浇上上麻酱油,搁一撮虾米和干笋丝在尖儿;阿青妈妈的秘方就是酱生姜的汁水,阿青觉得比麻酱油滋润利落许多,更显清淡,甚至让人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

再有就是什锦菜了,什锦,故名思义便是许多种类的酱菜放在一起了,适合家里有客人时摆小碟子,各取所爱,也是免了众口不调的许多麻烦,又不显得单一无趣。

你若来扬州,定要来上小菜二三碟,烫干丝一盘,再细细地切一盘五香牛肉,配上冶春的三丁包子,翡翠烧麦,慢慢地品去。

图&文/阿青 

火锅进行时 冬天也温暖

作为一个吃货,一年四季都是吃火锅的好时候,但是冬天,吃火锅更有一番美妙。

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喜欢去热闹的地方找存在感,所以老是一个人去吃呷哺。一个人通常不用等位,插个人缝就可以悠闲自在地点餐了。看看对面或者旁边吃饭的人们,总是在这种超级大市场的感觉里,发出深深的感慨:“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安静地踏实地安心地放松地看着清澈的汤翻滚,把青菜肉丸牛羊肉慢条斯理地放进锅里,看它们在锅里迅速煮熟变色,再夹起来放进碗里,用麻酱搅合一下,不咸不淡正好,吃吧,一点一点地吃。整个世界只剩我和那锅汤底、麻酱碗和青菜肉丸牛羊肉之类。吃完整个人暖和得都出汗了,然后抬头又看看对面的或者旁侧吃饭的人们,穿好衣服拿起包,带着一身的火锅味推门离开,继续我各种忙乱的生活。

后来吃呷哺的行列中陆续加入了诸多好友,呷哺的味道也因为这些朋友而更加丰富,就像一位朋友喜欢咖喱的锅底,总是怂恿我尝试一下;有位朋友喜欢鱼卷和杏鲍菇,烫好了直接夹到我碗里,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必点……

当自己融入到这个城市,认识越来越多的人,其中一个收获是吃的火锅越来越多。还记得第一次在海底捞看到甩面的表演;还记得在四川人火锅聚餐,大家吃饱了玩游戏到半夜;还记得在地铁里和同事偶遇,被强拉硬拽到聚宝源参加他们的团建;还记得和朋友相约东来顺,铜锅、炭火、手切羊肉,在我眼里都是新奇;还记得宽板凳老灶火锅的九宫格,辣得让人上瘾;还记得重庆神鲜火锅, 入口有“霸道“两字,中式装修,古朴桌椅,自有一番江湖气息……

每次朋友相聚,最有建设性的提议总是吃火锅,在奔赴火锅的路上,心情不由地雀跃,走到火锅店附近,浓浓的火锅味道扑面而来,紧紧环绕,全身心开始慢慢舒展,每个细胞都在和火锅味热情地拥抱。推开门,人声嘈杂,没有哪个火锅店是安静的。人们围火而坐,暖暖的,说笑调侃,尽情地吃,尽情地说,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这才叫热闹!外面冰天雪地,室内热气腾腾、香气弥漫,每一个人都是神采飞扬—— 这辣爽,才正宗!

不由得想起火锅的起源,不得不说这是老祖宗最伟大的发明:据说最早的火锅是用鼎煮的。大约一万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发明了最早的容器——陶制的鼎,只要是能吃的食物,通通都丢入鼎内,然后在底部生火,把食物煮熟成“羹”,这就是最早的火锅了。

一万年的时光流逝,火锅一直忠实伴随,温暖了世代人的身心。走吧,今晚咱火锅去!

文  倪晓芳
图  Gabriel Li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