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雨;蛋挞店,晴

图片1别人若问我,你为何一个人跑去里斯本。我或许会装X说,为了自大航海时代就不止的海风,为了黄色的28路小电车,为了色彩斑斓的房子和黑白相间的碎砖地面。这是一座风格之城,逼格高如我,是一定要一个人去的。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一个人去,不急于跑景点,对行程无需妥协,迷路了也无所谓,而且没人会管我一天吃几份蛋挞。

整个里斯本遍布大大小小的甜品店。尝过了色泽金黄的磅蛋糕,绵密的口感让人感到店家的诚意;有一种炸过的泡芙状甜点,外皮酥脆,包裹着柔软的蛋糊,泛着微微的黄色,表面上撒满大粒的糖;另一种形如吐司面包,外层挂着焦黄的糖丝,带着熟悉的油酥香。甜品们被整整齐齐码在玻璃柜里,每一个都特色鲜明,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名扬四海的蛋挞。葡萄牙的蛋挞,不像国内的那样,嫩滑到晃悠悠。它的内馅实在,可能是加了不少糖和黄油,厚重地令人惊讶。酥皮很薄,却层层分明。最让人喜欢的是略微烤焦的外皮,撒上肉桂粉和糖粉,仿佛上了一层柔光。一口咬下,先是酥皮碎裂的声音,再是扎实的触感,最后则是一阵过分的甜腻。有人嫌它们太甜,但是我喜欢。默默地想,除去那些伟大的航海家,这亦是葡萄牙足以倾倒世界的力量。

这里是沧桑未变的葡京,曾经世界上最好的城市。一如残妆的美人,带着未能洗尽的铅华与荣耀,用乌黑的瞳孔看着你,大方地展示着她的美与破败。无奈冬季的海滨,阴云密布且狂风大作,满地都是被吹折的伞。一人在外无法消磨时间,于是满街乱窜。只能在雨落下时,随便转进街角温暖的甜品店,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斑驳的墙,着了锈迹的铁栏,湿滑的路面,和阴郁的整个世界。

蛋挞盛在垫一张油纸的白瓷盘上,再和店员比划着要一杯咖啡,站在人声鼎沸的糕点店里,像个当地人一样,一口甜,一口苦,独自干掉杯碟中的食物。沉默的人,加上慢慢吞咽的动作,总让人觉得可怜又活该。谁让我倔强一人跑了出来,这便是随心所欲的代价吧。

好在胃满了一点之后,我又有力气,去面对风雨和孤单。继续在这个城市里无目的地前行,去见识我未见过的风景。

我妈看新闻,说欧洲有暴风,问我一个人还好不。怕什么呢,这个世界是撂不倒吃货的。即使里斯本阴雨,还有放晴的蛋挞店。

图&文  周怡冰

土豆疙瘩烩酸菜

要写吃的,本不是我擅长的,写起来却一发不可收。这时想到的却是多年前看到一个电视采访画面。哪个台由谁采访谁均不记得。只记得受访者是一位女设计师,服装界设计的腕儿。主持人问会不会有枯竭时,她说一切都是无止境的。那时我认同她的话,现在也一样。

食物对于人类来说不光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她含了嗅觉,视觉,味觉以及情感在里面。别看吃饭是为了活着,人类若不吃饭也能活下去的话,想这个星球一定不会这么丰富多彩,五颜六色。

现在说“土豆疙瘩烩酸菜”(本来应该是“山药烩酸菜”。家乡山药即土豆。为了大众都能明白,我直接酸一回。)这道菜不知是不是每一个北方人家冬天早餐桌上的,我娘亲家却是百分百每天早上都有。

酸菜是由秋白菜淹渍。现在大约祖国大江南北对白菜君都已经耳熟能详了吧。是的,白菜是北方冬日里的命。谁家不储点儿白菜过一整个冬于呢。

我妈腌酸菜。冬天早上便有了山药烩酸菜。也许比不得东北的酸菜白肉高端大气上档次。但粗茶淡饭细水长流才是老百姓真正要过的好日子。

话说对这菜有感觉是在我已经参加工作后的事了。那时节,老父在外谋求生活,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弟妹在外求学。家里只剩我和娘亲两个人。生活也显得从容了不少。娘亲对于我的吃什么饭开始重视起来了。她老人家认为她的女儿做个老师是最了不起的事了。不脏小累,算是知识界的一枚人士了。于是我受宠了。

我刚参加工作,牛叉的要命,拼了所有的时间用来上班,别人不上班我上班,别人休假我上班,别人请假我上班,孩子们也跟着我瞎起哄。刚自己能挣钱的兴奋劲儿缠着我,想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想走出一条与别不同的路。虽然日后我竟别了这份工作,还离家千里谋生,但那是一份我愿意为之付出热情和时间的好工作。

我回到学校,我妈便日日煮好饭等我回家享用。在没手机这玩意儿的时代。老太只一法,在家里做事,瞅着做至某一件事我回家的频率高,便在那一点端饭上桌。

于是每天早餐的酸菜土豆成了主题。我所惊奇的是我百吃不厌。酸菜渍得刚刚好,羊肉的味儿也不膻,土豆是昨儿晚上煮好,今天再回锅的。一锅热乎乎的酸菜土豆端上来,酸菜是发黄的颜色,金灿灿的黄色,土豆切成块儿,不是麻将块儿,是家乡称之为疙瘩的样子,不规则,却又说不上的那种恰如其分的疙瘩状。这样一碗菜配黄米糕吃是不二选择。不要说馒头包子,只一碗山药烩土豆,再一片糕,最后来一碗小米粥。给个县长真不干,等吃饱了再去当县长才好嘛。

让我想不到的是,现在我娘亲早不煮早餐了,直接摁豆浆机煮豆浆,配油条上桌。不知小侠二侠对此有何评价。让俺吃这没油没水的早餐还真是张不开口。

但只要是我回家,我妈第一时间为我煮的,是一锅饺子。第二天早上醒来,不用问,一定有一小砂锅山药烩酸菜在等着我。知女莫若母嘛。

文  杨燕妃

老妈的黑暗料理

如果黑暗料理界有比武大会,那英国人怎么可能会是我妈的对手?

对于食材,我妈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堪称天下一绝。至今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糟糕的主妇,绞尽脑汁创制出令人望而生畏的菜品。逢年过节亲朋好友欢聚一堂,但一旦看见我妈走进厨房,所有人都会失声惊叫。

我妈的黑暗料理是这样开始的:首先,不能把菜洗干净。秉着能洗多脏就洗多脏的原则,带着泥的大蒜只能飞快地在水里过一遍。洗罢拿起来看一看,根部须须还是黑乎乎的。很好,就是这样。

接着处理鱼。鱼鳞万万不能刮干净。当客人举箸拨弄,夹着一块蘸着汤汁的鱼肉放进嘴里时,他们倏然变色,露出不可置信的痛苦表情,然后将其吐出,颤抖着双手指着那块鱼肉,好像指证凶手一般:“鱼(凶),鱼(凶)鳞(手)!”至于红烧鱼的味道呢?那得看是哪次了。有时我妈戳破了苦胆,那鱼就是苦的;有时她放多了糖,那鱼就是甜的;有时她会下猛料,那么吃完鱼去学校我同桌会问我:“你又吃大蒜了吗?”

我妈做的面,面是面,汤是水,菜归菜,三者好像永远有血海深仇,不能和睦相处。夹起白生生的面条,散发着麦粉的质朴香气,咬下一口还微微烫着舌头。让嚼碎的面漫过舌尖,漫过味蕾。咦,等等,面到味蕾了吗?怎么什么味道也没有?舌尖去确认一下,味蕾今天没来上班吗?噫吁兮,阁下不知,那是因为我妈煮的面,铮铮傲骨,如莲品格;不似它面那般谄媚逢迎,遇到浓美汤汁便酥了骨头,失了面性,身体的每个缝隙都填充着汤汁的味道。我妈的面,是面之特立,铁汉子,真豪杰,永远一身面粉清香。吃我妈的面,你很容易便觉得,食色皆空,人生还是淡泊如水来的好。

我北上求学,离家千里,老妈担忧我口味不合,生怕我受了苦,便提议由她做好了菜,设法空运给我。我婉言谢绝,老妈却十分坚定:一定要让女儿吃上妈妈的味道!

等妈妈的味道真的来了,我面如死灰,如临大敌,战战兢兢放进电锅里蒸热。星移斗转,丝丝熟悉的味道,从饭盒里阵阵飘出。还是一样的古怪,还是一样的黑暗。

举起筷子,排骨包裹着她特制的神秘酱汁,从来无人理解那样的配方,咬下去,眼泪变簌簌不绝--这是我妈妈的味道。

文 公牛小姐

彩色的瓶子,远去的童年

最近两天吃坏了肚子,一顿自助火锅一顿自助下午茶的,味觉不灵了,肠胃崩坏了,就连人也都精神不振,昏昏沉沉的。

艰难的爬上床,为自己“疯狂”的举动懊悔不已。心想早点休息,接下来清汤寡水吃几顿,调节调节。没成想,肠胃“咕咕”地直冒声响,饱胀地无法入睡,便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那些消失掉的东西。

记得那是一种名叫“津威”的饮料,应该算是乳酸饮料吧?瓶身跟现在的益力多(养乐多)很接近,五个一排的,有红、绿、蓝三种颜色,很好看。味道嘛,就是酸酸甜甜的,我很爱喝。当时物资不丰,家周围的超市里都没有的卖,还必须是到奶奶家才能拿到。于是,每每听父亲说要去探望奶奶,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喜悦,吃货的出息也从小就能窥探一番。

奶奶很疼爱我,看见我总很高兴,叫着我的小名。跟我聊天,总是笑得合不拢嘴;陪着我午休,夏天时总喜欢枕着蓝色的水袋,床脚一台钻石牌的老风扇吱吱呀呀的砖。

当然,在我就要走的时候,总不忘从杂物间的旧茶几下的架子上拿一排“津威”饮料给我。那张旧茶几上,摆着我从未见面的爷爷的遗像,旁边的香炉里,堆满了软绵的香灰。

拿到饮料往往是兴奋的,总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瓶喝。我喜欢绿色,因而总是先挑蓝色和红色的先喝掉,最后留下绿色的,仿佛绿色的味道都会特别的好。当吸管戳破铝箔纸,淡色的饮料进入嘴巴的时候,感觉很满足。那种满足感,早就随着童年,一块被我搞丢了。

后来,我长大了,探望奶奶的时间少了。奶奶家的老房子,也拆掉了,全家搬进了新房。奶奶也老了,记不得我是谁了,记忆只停留在曾经是小不点的那个我。每每问她我是谁,奶奶总是茫然的看着我说:“不记得了,但是感觉是自家人。”

当然,那种叫“津威”的饮料,也早就不见了,消失在玲琅满目的商品洪流中。

前一阵子,跟随朋友去贵州自由行。说实话,对贵阳这个省会城市真的没有好印象,就连的哥也不相信我们是专程来贵阳旅游的。

晚上上街溜达,去了的哥推荐的小吃街尝了尝烙锅,味道过得去,但整体重油重盐,最后不得不去街角的便利商店买大支的纯净水解渴。

突然,我在走出店门口的一瞬间,在角落里瞥见了一堆饮料,我站住了,感觉到那一堆饮料中有我熟悉的颜色搭配,在向我招手。侧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小时候我最爱喝的“津威”饮料,价钱不贵,就连瓶身和上面的图案都是一模一样的。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仿佛在异乡找到了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周遭的空气也像是温暖了起来。

兴奋地拿起那排饮料,准备买下。

突然,打了一阵哆嗦,心中竟然有了一丝胆怯。害怕当我打开品尝的一瞬间,不再觉得好喝了,不再拥有那种满足感了,害怕它变了,或者,更可能的是,我变了。

何必呢,就让这种美好的记忆继续保存在这彩色的瓶子里,去怀念我那远去的童年吧。

最终,把饮料放下了,走出了便利商店,再没回头。

文  灯灯达

疗伤猪杂汤

何以疗伤?唯猪杂汤。

看完郭子健导演的新电影《救火英雄》出来,电影最末的旁白“我们出入火场的人,内心永远被一股浓烟包裹着,以为可以走得出来,其实根本不可能……”仍在耳边回荡,钻进一辆出租车,说明目的地,在广州大桥脚一处看似荒废的工地前下了车,从简陋灯牌旁缺口进入,找了张桌子坐定,“老板,来一份猪杂汤。”直到用勺子将鲜香甘甜的清汤送入口中,被浓烟笼罩的世界,才终于又有了光。

在这个喧嚣繁杂的社会中闯荡,人难免浮躁抓狂,负能量肆意滋长,吃再多珍馐美食,拥有再多奢侈的身外之物,欲望依然难以满足,唯独记忆中的味道,能够让心态平复。于我而言,有此神奇功效的治愈味道源自于一碗新鲜、质朴、无添加的猪杂汤。

读书的时候,猪杂汤属于家乡早餐店里的“大菜”,平时上学吃早餐钱少时间紧,通常是一碟肠粉完事,只有在手头宽裕且不用赶早读的时候,才能叫一份枸杞猪杂汤配上一碗白饭一扫而光。那时候的愿望很简单,每天早上能够多睡15分钟,还能吃上一碗味鲜料足的猪杂汤。

工作之后,在顺德当驻站记者,晚上无论是写稿还是跑突发新闻,通常都折腾到半夜才完事。在这个疲惫不堪却又无心睡眠的节点,刚好是屠宰场作业、专卖新鲜猪杂的大排档开门营业的时间。三五同行围席而坐,只字不提突发现场惨状,既不聊工作也不聊新闻理想,专心致志地咀嚼着嫩滑爽口的猪杂,原来美味真的能够慰藉身心。

前两年只身在上海工作,虽然茶餐厅、海鲜砂锅粥、炭烧生蚝等粤式滋味已经成为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夜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念念不忘的猪杂汤则无论如何都吃不上。有朋友说,既然想吃,自己到菜市场买些猪杂回家煮便是了,有何难处?姑且勿论在菜市场能不能买全煮地道猪杂汤所需材料,即便将猪心、猪肝、猪舌、粉肠、猪腰、隔山衣(猪隔膜)、前朝肉全都备齐了,用这从流水线下来、半点土星儿都没沾过的猪煮出来也是清汤寡水、无滋无味。

最爱的一家猪杂汤食店在茂名,国道边的一个小土坡之上。从广州去茂名探望爷爷,总喜欢选择凌晨出发,在拂晓中一路向西,到达茂名仍是早餐时段。一盆猪杂汤、一碟拌粉是标注配置。米粉蒸熟后逐张在于竹篾中放凉,上碟前折起切段,拌上土韭菜洗净晾干后在花生油中小火炼干所得的韭菜油,香滑弹牙,极其美味。

拌粉虽则好吃,亦抢不走猪杂汤风头。眼前缕缕热气蒸腾而起,裹着淡淡的诱人肉香,钻进鼻孔,刺激着唾液分泌。夹起一块,在油盐碟(必须不是酱油)中轻沾后放入口中,两颊稍一用力,熟得恰到好处的筋肉于齿间分解,鲜味从纤维中涌出,这一瞬间体会到的是被幸福感包裹的极致满足。

文 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