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粥话桑麻

我其实并不喜欢麻叶,味道青涩有时还会略带苦,以前觉得它就连普通蔬菜都无法相比,尤其是放在早上配粥。对外地人来说,第一次吃可能觉得味道特别,是地道的潮汕风味,不过对想每天换口味的潮汕小孩来说,吃久了恐怕不再喜欢了。

但假如你要问,有没有一种菜来代表潮汕的早晨,除了咸菜、橄榄之外,必属麻叶无疑。乍眼看去,麻叶的卖相实在貌不惊人,皱巴巴的暗绿色,简直就是一盘脱水的山野菜,实在无法从外表上招人喜欢。不过,这样的麻叶却有着一斤十多块的矜贵身价,堪称潮汕地区一年四季中最贵的青菜。

麻叶是典型的潮汕下粥小菜,与咸菜、橄榄菜齐名。不同的是,它还以主角的身份成为宴席上的必点叶菜,有时也是一顿丰盛大餐前的开胃菜。在汕头潮南区两英镇禾皋村,种植甜麻500亩,成为当地的特色农业中的成果,甜麻叶香飘大江南北,北京、上海、武汉、广州、深圳各大城市潮菜馆、宾馆纷纷前来大批采购。本地市场也很热销,据说,光此一项,农民年收入就有300多万元,可见麻叶的价值非同一般。

资料显示,麻叶这种食材源自于潮汕寻常百姓做麻绳的原材料,是潮汕地区特有的红麻的叶子,要等红麻长老了,麻皮剥下晒干,作为编麻绳、织麻布、做麻袋、蚊帐等的原材料。

麻叶青涩略带苦,纤维多而粗,做出好口感并不容易,但只要懂其特性,经过一番加工,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据说(我也是道听途说),采购回来的麻叶要先进行挑选,选出嫩叶后焯水再花两个小时左右将其吹干,以去除其本身的苦涩味,脱水后,就萎缩成蜷缩皱巴的模样,然后加盐同炒,彻底把水分逼干之后,干爽的麻叶会吸收调料豆酱的香味,成品味道鲜香,口感爽脆,一道简单的乡下麻叶从选材到烹制需耗时许久,也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再夹些许入口,立刻发现其出乎意料的爽口,而且香咸中还野味十足,微微的甘甜留在齿颊。

夏日炎炎,正是吃麻叶的最佳季节,特别是对想要保持身材的美女来说,吸收多纤维之余又可以消脂减肥,但是在不少中餐厅里,麻叶通常不会作为碟头菜上桌,而是作为小吃供应,或者在大吃一顿之前,作为开胃菜先让点餐的人尝尝潮汕地道风味。

在大部分潮汕餐厅都有新鲜的麻叶做菜,最常见的做法是蒜头爆炒,只要备好蒜头和菜脯粒(碎粒),起锅烧开水,倒入麻叶到水再度开时捞起麻叶去水,起油锅到油开时先放入菜脯粒慢火炒至香味散开铲起备用,再放入蒜头慢火爆至蒜头呈金黄色,倒入麻叶猛火炒熟加入豆浆调味,起盘撒上菜脯粒,一盘色翠味香的炒麻叶就完成了。

想想看,麻叶已经今非昔比了,身价倍增,堂而皇之登上酒席,成为时尚菜品的新宠,而因麻叶纤维多,又在5到8月份大量上市,正是减肥排毒的时令蔬菜,受到爱美之士热捧。而除了原汁原味配粥之外,像豆酱蒜蓉麻叶这样的潮菜,也分外吸引外来食客,也感慨时代巨变,昔日粗俗潮汕农家食品,如今成了大城市的席上佳肴,不免心生感慨。

文    在云上唱歌

 

被改变的口味

一直觉得,人的口味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就像我在北京土生土长19年,从未吃过辣一样。尽管周遭的人,经常会拿出辣味的美食诱惑我,可我依然执着于自己的坚持。

“418”可不是什么编号,是我高考时的成绩。这个仅仅比当年本科线高了4分的成绩,把我直接踢出了北京。在我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漫长一月间,我猜想着那所即将接收我的大学的样子。于是在2005年夏末的某个午后,午睡之中的我被邮差的喊声叫醒,递到我眼前的是我期盼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即将要离开我生活了19年的北京,转而去憧憬着遥远的南方山城——重庆。我想从各个方面了解这座我生命中的第二座城市。我想知道这座火辣辣的城市深处茂密森林的样子。

十几天后,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山城重庆。除了上坡就是下坡的公路,还有满街的火锅和一开始就让我无所适从的辣椒。知道吗,我到重庆吃的第一顿番茄蛋面竟然是麻辣味的。于是在最初的几天里,我一直怀疑自己能不能适应这座无辣不欢的城市。多年后回望当时的忧虑是那么的多余,心理还在抗拒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接受这种新鲜又充满诱惑的味道。

四年大学时光,我开始享受这种味道,甚至不知道为何以前的自己会执着于抗拒。或许,年轻就该是尝试和接受这些新的东西吧。就像大二时的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即使只有少得让人心痛的时间,也不想因为怕失去而去抗拒。放下可笑的偏执,享受当下即可。只是,时光太快,人心变幻。青春在麻辣中慢慢散去。

大学毕业就选择了南下。广东终年温热的天气和清清淡淡的菜肴和重庆相距甚远,倒也符合我追求清净的生活与心态。一切吃物都是那么风轻云淡,宛如我从小印象中的南国风情,既不凛冽,也不热辣。反而能食出它们本真的滋味来。即便桌上再有地道的辣椒,我也没有兴趣去品尝,因为真心觉得两者不搭,何必勉强放在一起呢。

今年年中,回家探亲。顿顿地道北京菜肴,吃得我是口干舌燥。我直呼,太咸了。父母家人面面相觑,都说正好啊。我心想,是我早已不习惯了,毕竟离开北京已快十年。连口味都已经被改变。

两日后,大伯请客在峨嵋酒家。说是特意迎合我们的口味。结果,当天夜里,我已经说不出话来。麻辣的味道到了北京仿佛变了味儿,不像在重庆那时,即使吃满是海椒麻椒的红汤火锅,也不会上火长痘。

一夜无眠,我期盼赶快天亮,便可以去搭早班飞机回广东了。

文   李梦思
图 Alpha 循CC协议使用

亲爱的汤先生

最近在喝花草茶减肥,压抑食欲的效果确实不错。经常明明腹中的食物已经消化完毕,胃叫嚣着要再来点什么,大脑却迟迟没有“饿”的感觉。于是肠胃只能曲线救国,图书馆关门之后,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耳边总能听见小恶魔的蛊惑:“这么晚了,不如来碗汤吧。”

汤是一种美妙的东西,无论冬夏,都足够可爱。有的汤是更适合冬天的,比如牛骨汤。要是煮汤的时候把凝结在汤表面的油捞出来,喝完后嘴唇外一圈都会有薄薄的油糊着。夏天里固然也喝得,而且牛骨在夏天格外便宜,但总要嫌太厚重了些。然而,在武汉湿寒的冬季里,冻得半死的人爬到餐桌边来上这么一碗或者一盆,切得碎碎的纤细青葱勾人食欲,姜和胡椒温和娴雅地长驱直入进肠胃,热力很快散向血液流动迟滞的冰凉四肢,起死回生。喝得人舒服得晕晕乎乎的,撩起袖子洗洗手擦擦脸,还能再啃掉三根大骨头。

夏天里常喝的是各种肉类和莲藕一起炖的汤。藕汤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和排骨或者筒子骨在锅里熬过几个小时之后,味道变得温润又清甜,最热的中午也可以呼呼呼喝上一大碗,就算是当成水喝也没有问题。喝完汤来上几块藕,差不多就饱了,可以安宁地捧着肚子去洗碗了。至于收拾桌子的时候会不会和某根排骨看对眼,捞出来亲密接触一下,就看情况了。

在外地上学,每天吃食堂。看蔡澜的书,去喝肉骨茶的游客希望能再买一碗美味的汤,老板不乐意:我熬一桶汤就要用一桶汤的肉,如果能够随便把汤卖给你,那就不是汤,而是味精水了。于是不禁心有戚戚焉。苍天在上,食堂里卖的可不是什么瓦罐汤,而是肉饼和香菇的洗澡水、猪和莲藕边角的洗澡水、鸡和有黑点的栗子的洗澡水。

每到半夜,脑海里排骨海带汤,筒子骨莲藕汤,白萝卜牛骨汤,胡萝卜羊肉汤和香菇鸡汤轮番穿着小裙子在眼前跳露大腿的康康舞,直叫人目眩神迷,流涎咽唾。自然,寝室里有早早备下的存粮,即食的五谷粉,冲之可以疗饥,也仅仅是疗饥。食之无味,加了蜂蜜就甜呼呼,看着就饱了,让人只能一路嘤嘤嘤哭着刷刷牙洗洗澡赶紧上床睡觉。夜里梦见了好吃的,流上半枕头的口水,第二天早早饿醒爬起来去吃早饭。

文    肖楚
图 aikanana循CC协议使用

记忆中的如风少年和桑葚

他是我弟弟,小我三岁。

小时候我俩很像,倔强耿直,像鲁迅先生的头发,坚挺着,从来不会弯腰低头。我俩从来都是硬碰硬,所以我俩打架,在老家的胡同里互相追打。

20年过去了,回头看胡同里的两个小孩,阳光穿过枝枝桠桠洒在他们身上,那时的打闹变成现在嘴角的笑。

打归打,但是两个人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小学时在校园里看到他,春日的阳光正好,校园里的老柳树发芽,绵软的嫩柳条轻飘飘地拂过他的脸,他笑得灿烂无邪。这个画面我会记一辈子,因为那个瞬间,我愿意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可以一直保护他。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俩开始不再打闹,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情感,我在城东上高中,他在城西上初中,放月假总是错开,相聚少。我们在不同的轨迹上向前走着。青春期的时候陪伴我们最多的是身边的同学和朋友,回忆里他少年的模样也是模糊的。

然后就到了非典时期,我们在学校封闭了50多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弟弟早已放假,听妈妈说弟弟天天盼着我回家,有一次听到敲门声,惊喜万分地以为我回来了,结果开门后根本没人。妈妈说这些,弟弟满脸不好意思,是啊,我们从来都不好意思跟家人说一句爱,就连这种深情流露都会不好意思。

妈妈又说道,家里后院的桑葚长满一树,天天都会往下掉,吃也吃不完,就是这样,弟弟还说要给我留着,不然我回家后吃不上了。听妈妈说着,我就跑到后院看桑葚。

你们见过桑葚树吗?高高大大的桑葚树在结果的时候,满树都是黑紫色,好像比绿色的叶子都多。每年初夏桑葚吃不完,左邻右舍随便摘随便吃。用水冲一下,就能放心地吃,吃完满嘴甜,满手紫。

看着这满树桑葚,我觉得他真傻啊,可是我心里特别高兴,那种高兴让我现在想起来,嘴角在笑,眼睛湿润。

后来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读书,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偶尔见面总是尽可能地对彼此好。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经常会在微信上聊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

现在他终于迎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马上就会为人夫了。想起来,26年的时光里有我们跟他最亲,现在又有一个女孩走进他的生命,陪伴他终生的旅途,心中感慨。昔日如风少年,今天大人模样。为你祝福。

文  倪晓芳
图  Eyad Hainey  循CC协议使用

奶奶做的酱牛肉

奶奶过世已经4年了,我却时常能怀念起她,特别是在吃到牛肉的时候。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在2010年4月18日的午后,爸爸从北京打来电话。他说:“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别太激动!”随后,我就知道了奶奶去世的噩耗。电话里,我还尽力劝爸爸不要太难过。可是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就奔了出来。尽管当时生病的奶奶已经和癌症抗击半年了,可是我们总是认为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第二天,我便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一路上,我的情绪很不好。在安静的机舱里也止不住地伤心,脑子里全是奶奶,泪眼模糊。

第三天,就是奶奶的遗体告别了。中医院的太平间在一条窄小的胡同里,或许在哪天,我和奶奶还一起从这里走过。当奶奶的棺材被家人们抬出时,我的眼泪真的止不住了。奶奶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们一起来到了北京郊区的墓地,在那里,我们看了奶奶最后一眼。不管我们哭得多么的伤心,可奶奶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焚烧炉旁,我们一起烧掉了奶奶生前所有的东西。有衣服,被褥,还有奶奶的眼镜,首饰,以及奶奶天天都要推着去买菜的小车。我熟悉那辆小车的声音,每次听到它“吱吱呀呀”的声音,我就知道奶奶买菜回来了。就这样,看着它在大火中燃烧,往事又浮上眼前。

在我的高中时代,每天下午的放学时分,我都会沐浴在温暖的黄昏中骑车回家去。奶奶家所在的那条胡同里时而有老北京的载客三轮车在来回穿梭着。六点钟的上空总会传来远方醇厚的钟声。我一边骑车一边从兜里摸出零钱,在报摊前停下,取走一份北京晚报。到家时奶奶一定会在饭桌前等我,而饭桌上总会放着一碗喷香的酱牛肉。我放下书包,去洗手。北京的傍晚就这样开始了。

我很喜欢吃牛肉,而奶奶因为身体的因素是沾不得牛肉的。可是疼我的奶奶几乎天天都会做给我吃。其实奶奶做菜是不会放很多调料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做出的酱牛肉是那么的好吃。不淡不咸,却是百吃不厌。如今回想,可能是因为奶奶在做的时候很用心,也放了许多的爱在里面吧。

奶奶去世后,我就很少再吃到酱牛肉。即使吃过,那味道总感觉已经不再是自己期待的那样了。

文  李梦思
图  Yue Tian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