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再大,也淋不到我的煲仔饭里

人总是这样,开心时吃一顿,伤心时吃一顿。似乎没有什么是美食没法治愈的。为了满足自己的馋想,人们也慢慢学会了巧立名目。节令,也成了多少人解馋的借口。

食物和节令似乎存在一定联系,比如冬天吃火锅,夏天吃冰棍。然而有时候并没有标准答案。比如立夏,有的地方讲究喝粥,有的讲究要吃饭。

或许,时令对于食物而言,更多的是食材的新鲜度,赶上对的时间,食材能发挥它最完美的味道,至于什么时令吃什么,从口味上讲究的话,更多是看个人胃口吧。比如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棍;比如陈晓卿喜欢冬天吃冷面,仿佛吸溜一股凉气能与冬天更应景些。

立夏到了,一夜之间春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难怪有人说立夏方知春浅夏深。今年广州的回南天并不明显,关于春天的记忆也不那么湿漉漉。

南方的夏天,总是跟大雨有关。那一年猝不及防的强对流天气,把我赶进一家饭店避雨,阵阵米香直捣味蕾,搅得心猿意马——屋外狂风暴雨乱砸,要不还是吃一顿再走吧?

推开老旧的门,吱呀呀像老角儿唱戏,满是风尘。店内人不多,蒙蒙蒸汽背后,厨房里排列了一排排土黄色的砂锅,叮叮当当间香气四溢。

餐厅白色装潢还显得干净,刚刷的墙白得过分,老板娘耷拉地坐在前台,面无表情,似乎只有撇一撇嘴才教人知道是个活物。“腊肉腊肠腊鸭窝蛋黄鳝牛肉饼……”似乎每一种食材都很好吃,见我还拿不定主意,老板娘直接甩过菜单,冲着厨房喊了一句:“腊味饭窝个蛋!”

见我一脸疑惑:“放心啦这是煲仔饭的招牌。”见我还在犹豫,“自己找个地方坐!”她撇了撇嘴,下巴朝角落一个空位指了指。

我惴惴不安地坐下,第一次发现下巴也可以指路。

煲仔饭。广东人的骄傲之一,其他骄傲还有虾饺白切鸡红烧乳鸽蜜汁叉烧脆皮烧肉麒麟鲈鱼椒盐濑尿虾蒜香骨白灼虾干炒牛河老火靓汤……

作为主食的代表,煲仔饭对米的要求相对严格些。一般选用长的丝苗米。米身修长、油润晶莹,米先用水泡开,大火焖煮时米粒能更好地吸收配料和豉油的香味,实现米饭的又一次华丽转型。

每一道以容器命名的美食,都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煲仔饭能在众多主食中脱颖而出,与它的“煲仔”有很大关系。砂锅,也叫煲仔,砂锅传热快,受热均匀,上层的米粒受热除了锅壁传热,还有回流的蒸汽焖熟;底层受热更直接,适当的火候可以焙出一层漂亮的饭焦,也就是锅巴。

试想着掀起锅边的锅巴,喷香爽脆,再拌上一口上层的软糯的米饭,即使不加料,这种丰富的口感可以说是对米饭最大的尊重了。鲎粿放在锅里,文火舔着,油锅冒泡,外围的一圈鲎粿的粿皮也有一部分是脆的,和锅巴很像,蘸了辣椒和酱油趁热吃,香得很。

一锅饭,米饭熟透成多种状态,还要保证锅巴不能太焦,由此可见煲仔饭对火候经验要求多高。和做翻砂芋头一样,没有一定的经验,无论是火候还是水分稍有差池,翻砂芋头分分钟变成拔丝芋头。

看着厨师麻利地掀着锅盖放佐料,米粒在高温下迅速饱满起来,砂锅底被舔成棕黑色,滋啦啦腊肠冒着油,香气扑鼻。这锅放完料,那锅便熟了,厨师麻利地照顾着这一锅锅煲仔饭,仿佛是时间的魔术师,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焖出锅巴。

“烫!”老板娘说话还是那么省字儿,她干脆利落地把煲仔饭端到我面前,锅盖一开,腊肠腊肉泛着油光,腾腾热气下似乎微微抖了抖,米粒饱满,晶莹剔透,鸡蛋慵懒地摊在米饭上,蛋清早已熟透变成白色,像一层薄薄的白纱,蛋黄外延也已熟透,用勺子戳开,吱——半熟的蛋黄缓缓地流了出来,慢慢染黄了白米饭,一粒粒米,就这样裹上了幸福的蛋液。

砂锅的保温性能极好,每一口都仿佛刚上锅般烫嘴,有食客一边吹着气一边流口水,有的没经验,一口饭直接塞进嘴里,烫得直吹气。

腊肉腊肠的嚼劲自不必说,一口口,唇齿留香,吃的都是过往的味道,一种封尘风干了几个月的美味。高温蒸腾下,腊味涅槃般获得重生,粤式腊肠咸中带甜,越嚼越有味,据说重庆有辣的腊肠,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味道。

味道和节令一样讲究平衡,暖暖的春风吹化了封存了一年的冰,夏天的太阳也渐渐变得火辣辣。肉多了怕腻,捞几根菜心烫过水铺在米饭上,连着肉和饭一起煮熟,青菜尤其爽脆,菜梗饱满多汁。

淋上特制的豉油,用勺子铲点饭,盖上红粉粉的腊肠片,张大嘴巴一口吃进嘴里,慢慢咀嚼,米粒裹着蛋的香在嘴里爆开,腊肠的香气绕过舌尖透过鼻腔直逼脑门,豉油里的酱油给米饭上色之外还提了鲜,豉油里微量的白糖带着丝丝甜意,与腊肠的甜情投意合地缠绵着,唤醒所有味蕾,雨天空气里的郁闷瞬间被一扫而光。猛的再嚼一口锅巴。

立夏三候:一候蝼蝈鸣,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所谓春生夏长,一切的事物都在腾腾往上冒,蝼蛄都在叫了,生命在夏天里总是显得那么迫不及待。纵然有时会遇到大雨,纵然有时会被电闪雷鸣吓得寸步难行,那就去街边的一家饭馆躲雨吧。

人们吃着饭,烦忧着各自的烦忧,庆幸着各自的庆幸,雨再大,也浇不灭随着饭香腾腾而起的幸福感。我用纸巾抹了抹油光光的嘴,裹着一整个煲仔饭店的饭香味,推开门,回家。

文/ 蔡浩杰

啤酒加烤肉,不是欢聚就是离愁

最近,家附近开了一家新烧烤店,作为美食爱好者,按捺不住激动,开业第一天就去尝鲜了,坐在桌前,忽然想起了当年的毕业前最后的晚餐。

离开学校前一天,大半夜还和老马在街上晃悠,其实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白天热的人几乎蒸发,晚上夜夜狂风暴雨。我缩着身子,对老马说:该回去了吧。

没想到往日的保温杯少年老马此时格外躁动,硬要拉着直奔啤酒烤串。那是我们的“老地方”了,无数欢乐的时光都在烧烤桌上度过,冬日来一顿,觉得浑身温暖,夏天吃完虽大汗淋漓,却也实在痛快。

想到这些,我便无法拒绝老马的盛情邀请。于是,我俩冒着风雨,奔赴最后的狂欢,点燃疲惫的身躯,坐在了酒桌前。

这段时间,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临近毕业,大聚小聚,满脑子都是那句“酒不对人不对?”每次都只能举手投降,“都对都对”然后大口喝下,晕头转向。

此刻,我和老马注视着都能背下来的菜单,他说“这可是咱俩学生时代最后喝一次,一定要一醉方休”。接着在琳琅满目的酒类选择了一杯水果酒 ,又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喝不动了”

我立马嘲笑他,加了两瓶啤酒。

一向大手大脚的老马又点了差不多四人份的烤肉,我知道自己的减肥计划要泡汤了,想着加上一盘玉米爽爽口。

大屏里放着的是之前的球赛,我提起当年和老马偷偷在宿舍里看这场球的场景。也是大半夜,看到好球,激动地想和他击掌欢呼却又怕吵着别人,控制不住自己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他龇牙咧嘴,也不能言语。

正说着,酒肉上桌,我俩干了一杯,“这酒确实还是这么好喝”我说。他呷了一口,一副学究气派“不错不错” ,我又讽刺他装模作样。

老马将杯子放下,他那酒模样倒很是好看,粉色的氤氲蔓延开来,整个杯子亮晶晶的,像街边闪烁的霓虹灯,照的老马面带红晕。

“看来你喝饮料都上头”。

老马顾不上理我,迫不及待开始吃烤肉,肉已经切成小块,刚好一口一个。油而不腻,鲜嫩美味。

只吃肉不免单调,我便尝尝玉米,金黄鲜亮,粒粒饱满,一大勺下去,香甜滋味充满口腔,幸福感洋溢。

另外一道面食虽也美味,但对我来说实在有些辣了,我一向不能吃辣,就对老马说“看来这道菜只能仰仗你解决了”。他便又埋头吃面。

我们吃吃喝喝,全然臣服于美食的诱惑之下,我已然忘了即将分别的事。

过了一会,老马却非要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一番。我看着他眼里湿润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说“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胜酒力”,我看了看那杯没有度数的酒,心中清楚,其实他是被面辣哭的。

老马抓着我滔滔不绝,我虽然觉得甚为不妥,但也只能一直安慰他,旁边的小哥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只能尴尬的回以他你懂得的眼神。

老马絮絮叨叨个不停,却被电视里忽然响起的欢呼打断了,我看过去,原来进球了啊,周围有些人也凑热闹地开始鼓掌,我又想起那时和老马哑着嗓子靠嘴型欢呼的愚蠢样子了。

“当时要是在现在这里就好了”我笑道。

“还好当时不在现在这里”老马说。

是啊,啤酒加烤肉,不是欢聚就是忧愁。

很显然,现在我俩,不属于欢乐的那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身后的人群越闹越疯,老马忽然就一把甩开我的手,看看桌上已被一扫而光的饭菜“这次真的该走了”他说。

 

文/ SuperVio

香草相伴,鱼不寂寞

广东人去广西餐厅点菜,看见“花甲螺”,往往不知所谓何物,其实就是广东常见的花蛤(花甲)。生物学上,螺也好贝也好,都归在软体动物门,统称贝类。广西人反过来,都叫它们为“螺”。去市场上买一斤花甲螺,往往还要再买一斤假蒌同炒,才是地道南宁风味。

假蒌正名假蒟,拉丁名Piper sarmentosum Roxb,是胡椒目胡椒科胡椒属的草本植物,算是一种香草。除了炒花甲螺,还可以剁碎炒肉,或者原叶包肉炸来吃。老南宁都知道这东西。年轻人不做饭的话,不知道也不奇怪,但如果本该放它的菜肴里没有放,大多吃得出来好像差了点什么。

湛江人叫它“蛤蒌”,用来做蛤蒌饭、蛤蒌粽。广东人讲究食疗,认为蛤蒌滋阴,于女性有益,取味反倒在其次。

我吃假蒌,不理它有什么药用价值,只觉得风味特别,刺激食欲。这两年,因为家事,偶尔要从广州去南宁。一早坐高铁过去,中午吃老友粉,下午办完事,专门跑到菜市场买一大兜假蒌,带回广州炒花甲做宵夜。比不了从香港飞去伦敦喂鸽子,却也是实打实的有趣生活。

花甲换紫苏或金不换来炒,是不同味道。金不换,台湾叫九层塔,英文是Thai Basil,是罗勒的一种。去菜市找潮州档口买一袋薄壳,必然附送一大把金不换。薄壳学名寻氏肌蛤,形状像动物肾脏,但细小如拇指末节。壳极薄,肉少但鲜美,一粒粒吃完,壳一大堆,也不饱肚,就像零食,所以又叫海瓜子。

在东南亚地区,金不换也是重要的食用香草。泰国人用它做黄咖喱和绿咖喱,不过做其他菜肴时更多用Thai Holy Basil,味道较重,与Thai Basil不是一码事。越南人吃河粉,桌上一定有金不换。抓一大把放在汤里,挤柠檬汁,再放几粒小米辣,是地道吃法。

云南人吃牛肉米线放薄荷叶。和罗勒一样,薄荷也有很多种,我在超市买错过香水薄荷,闻着香,吃着味道奇怪,大概用来泡水会比较好。薄荷是人类很早就开始利用的香草,到现在也是主要的口香糖香型。我喜欢拿它与水豆豉(贵州、云南出品皆可)同拌,清凉怡人,又有舌尖跳荡的香辣味,最能解腻。

罗勒、紫苏、薄荷都是唇形科植物。同属唇形科的常见食用植物还有荆芥。然而河南等中原地区吃的“荆芥”,其实是罗勒属,大名疏柔毛罗勒,并不是真的荆芥。

真荆芥叶片有锯齿,药用为主;我们平时吃的所谓“荆芥”,叶片边缘光滑,主要用途是食用和提取精油。初夏去河南面馆,叫一大碗羊肉烩面,再要一盘荆芥拌黄瓜,出一身汗,整个人都透彻了。

荆芥味道有点像木姜子,但木姜子是樟科木姜子属的,又叫山胡椒。新鲜木姜子可以用来拌烧青椒,也可以炒肉或打蘸水。贵州人最懂得吃木姜子,将它榨成油,放在凉拌菜或酸汤鱼里面,发明出奇异、独特的味型。去吃贵州酸汤鱼,叫老板多拿点木姜子油过来,一定被当作老乡,给予贵宾待遇。

有这些香草陪伴,那些肉啊贝啊鱼啊 ,下锅的时候,也不会寂寞了吧。

文/ 韩磊

我都混到吃泡面了,我还是在乎健康

四月的北京,突然下了一场一冬都不曾有的雪,刚刚盛开的玉兰来不及傲娇,被打落了一地花瓣。阿哲演唱会散场,风刮得紧,走在灯影昏黄的西单大街上,不停地加快脚步。喜欢了阿哲二十年,从每首歌每个音符每句歌词的熟悉和悸动,到如今激情不在、唯留余念。尽管如此,黄牛加价到爆,也单身赴会,不留遗憾。

走出地铁,突然很想吃面,而且是方便面,遂从快捷超市买了一包康师傅。到家,小豆子已经准备入睡,赶紧哄上床,好开始我的面条之旅。开锅,放入一颗切碎的西红柿,一把菜叶,同时面饼和粉料包也入锅;再开时,磕入一枚鸡蛋,并立即用筷子搅动,散成蛋花。待面条断生、还带着波纹状时,便可关火。

取出一只大碗,挤入油料包,面条连汤盛入,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碗。用筷子将碗底的油料搅动,红油浮上汤面,西红柿的红、菜叶的绿、鸡蛋碎的黄;还有,在这取、挤、盛的功夫,面条会略微更软,一碗倍受宠爱的面,刚刚好温暖了我的胃。

吃着面,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思绪渐远。小学时,父母都得按点上下班,方便面成了日常接应的必备品,那个时候最有名的牌子是“华丰”,广告词到现在都记得“食华丰 路路通”。

最初,没有人教怎么煮、全靠自己瞎整,我把波纹都能煮直了,面条软的连没牙的老头儿都能吃,当然,也确实不怎么好吃。煮面的工具也很奇葩,天然气、煤气灶的都不要想,一个酒精炉,跟咱们现在饭店里干锅花菜下边的那个一样,倒上半盒酒精就可以“做饭”了,余了的酒精要用湿布扑灭。直到表姐来我家玩,才知道,哦,方便面是弯着样儿的好吃啊。

在一次又一次的煮面实验中,我也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style:搭配西红柿、绿菜叶、蛋花三样食材——至多有库存时再甩入一根火腿肠,不用更多,也不要再少,汤头浸过面条就好。品牌也从华丰变为康师傅,面条更为筋道,料包更为浓香。那个年代,尤其寒暑假,方便面陪我渡过了多个日子;填饱了肚子,可以继续功课,可以出门撒野。

在这吃面的日子中,我也一天天长大,学会了付出和关心。爸爸夜班回来的时候,我会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黄绿相间的方便面,看着爸爸呼噜呼噜吃下,顿觉厨艺有了回报!

毕业奔赴北京,交了男友,也倾囊付出,待他下了夜班时,也会奔去给煮面。稍坐片刻,一碗喷香的面条端上时,有否眼睛都溢满温暖?填饱的是胃,温暖的是心。那方便面里有菜有蛋,便捷的同时她想搭出最好的营养,那面软硬适中,汤头刚好,她想把累积了十多年的厨艺精华都给你,给你。后来,男友变为老公,成家立业,方便面吃的越来越少。可是隔三差五时,想不出吃什么早点时,不知怎么总会想起方便面,也所以我家的橱柜里总存着一包。

可是,当日子越过越好时,一碗面的小确幸却越来越少。就像《爱情呼叫转移》里演的,徐峥的老婆只知道做炸酱面,吃腻了徐峥,于是他奔去花花世界,寻找新的爱人。可是当追寻一圈回到原点,想再吃一碗炸酱面时,那个人已经离去。又像极了王尔德说的话“人世间两大痛苦之事,得不到的和得到的”。

今天,在这个物质欲望横流的社会,在这个寒冷的夜,为什么想要吃一碗面?当刚刚经历过风的寒、经历过夜的黑、经历过情的薄,人生最美的旅程不就是回家么?此时摁下门铃,当熟悉的面孔为你打开家的门,氤氤的暖气流动,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有否觉得心一下子安定?我不是饿了,只是想要一份温暖,面的温暖和你的温暖,可是亲爱的你在哪里?你可知为你洗手做汤羹的人已经远去,为你用心煮面的人已经心冷,当你回去冰锅冷灶时会否想起一个曾经生命中的女子(虽然他已为你生了孩子)?但是,一切都将渐行渐远,byebye,我的红黄绿方便面会随我进入下一段旅程。

文/ 慧
图/ 慧

这是野菜界的“异形”,别名叫“你瞅啥”

吾乡有野菜,名为“刺老包”者,清明前后当季。农人摘了,摆在菜市场卖。主妇买回家焯透漂净,炒肉亦可凉拌亦可,白水煮来打蘸水吃也行,是充满野趣的应季小菜。

此物学名楤木,五加科植物。楤字song音,三声。《康熙字典》对这个字的解释特别简单:同棇。棇字二音,cong一声,意思是“尖头担”,念作song时专指楤木。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在中国广大地面上,从南到北都有。

因其普遍,各地也给它取了许多不同的俗名:虎阳刺、刺嫩芽、刺龙柏、刺龙芽、刺树椿……包括刺老包在内,顾名思义,一副“你瞅啥”的样子,不太好惹。如果你到山上去看,或高或矮,树皮上硬刺横生,几无可下手处。

楤木根、茎均可入药。《本草纲目》载:“今山中亦有之。树顶丛生叶,山人采食,谓之鹊不踏,以其多刺而无枝故也”。《渔矶漫钞》云,“滇南有树,名「鹊不停」者,枳棘槎丫,群鸟皆避去不敢下,惟鴞之交也则栖止而萃其上。”坊间转抄引用时,通常到此为止。原文接着是“精溢于树,乃生瘤”,中国人精通臆想生物学,于此可见一斑。再往后头的描述,污得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看。

鸮是猫头鹰,食物以肉类为主,刺老包非其所好。倒是惯于从自然中寻找食物的中国人,避开枝干上的尖刺,直奔可食用部分:嫩芽。第一个发现它能吃且好吃的人,必是饿慌了,因为即便是嫩芽,看上去也面目狰狞,仿如来自侏罗纪的异形。试得多了,就知道苞壳紫红者更加爽嫩,白色苞壳的最好弃之不用。

吃刺老包的地方很多,各地都拿它当独家。其实很多山野菜都这样。曾经听说某地特产“簕菜”,又好吃又清热,是食疗两宜的圣品。专门驱车二百公里跑去吃,做成一大盆清汤端上来,兴冲冲挾一大筷子,才发现就是老家常见的刺五加。可见敝帚自珍,各地皆然。

刺老包吃起来微苦清香,性凉,体虚胃寒的人不敢过量,容易导致腹泻。最佳吃法是,剥掉剥壳,取芽叶部分白水焯透,打一个蒜蓉糊辣蘸水,下豌豆火腿焖饭。记得将近三十年以前,骑单车去农村同学家玩,吃到拉肚子吊盐水,躺在病床上,犹自念念不忘“明年再去”。

如今城里人吃腻大棚蔬菜,追求有机健康,刺老包身价扶摇直上,据说最金贵时能卖到数十元一公斤。头脑机灵者尝试人工种植,居然成功,带领乡民共同致富云云。

文/ 韩磊
图/ 关河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