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四川凉糕

作为和冰粉成对出现的消暑圣品,四川凉糕似乎占据着更为广博的江山,由卖东西的总说“卖凉糕冰粉”而不是“冰粉凉糕”即可看出。

凉糕应是糯米所做,四四方方的糯米块,在凉水中封存,待拿出时已是透彻里外的冰凉,一口咬下,柔软的糯米皮肉绵软滑腻,就着红糖,愣愣生出一股浓厚的甜,咽下也久久无法散去。

据传凉糕发源于四川宜宾,资料记载,早在清朝光绪年间,双河镇百姓用葡萄井水制作的凉糕就很出名了,进士杜德舆的《舆地纪胜》上这样记载着:“来此避暑纳凉者甚多,名小吃凉糕嫩凉驰名”。

不同于四川冰粉利落顺滑,凉糕入口并不会融化,而是由糯米块渐渐消弭成粉末,有粘土的之感,勾连唇齿,暗送清甜。若要形容,温厚一词再合适不过。凉糕在嘴中停留的时间更长,在冰粉早已囫囵坠落肠胃之时,它仍在口中来回游离,似把清凉带于各处。冰粉爽快,凉糕敦良;冰粉干脆,凉糕缜密;冰粉热烈,凉糕温和;冰粉兵贵神速,凉糕慢工细活;冰粉高歌猛进,凉糕润物无声;冰粉能给你瞬间到极限的冰凉,凉糕却让你缓缓生出丝丝凉意。

两种甜品似乎蕴含了两种性格,如烈如火,或如静如水。若想至上善若水,那凉糕确乎更胜一筹了。

以前很喜欢吃冰粉,它简单干脆,直来直往,不需考虑。后来却慢慢觉得,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快感,稍纵即逝让人如此感怀,伸出了手,却再抓不住。于是爱上凉糕,糯米的粘稠,米粒的芳香,井水的清冽,调合而成的甜品拥有更复杂的味道,就连伴凉糕的红糖,都比冰粉的要浓,要甜。品咂之间,高下立现。

上好的凉糕需用一等的井水冰镇。那些百年老井,自是成了绝佳的孕育场所。一夜过去,糯米色的凉糕似乎平添了写重量,浸透了历史的井水。一口咬下去,度越千年,于寒意中驰骋。凉糕如同上了年岁的老人,在柔软的咀嚼中将清凉缓缓渡入,如同柔声细语间把年岁娓娓道来。

老人似乎总是更爱吃凉糕而不是冰粉,或许期间暗藏的岁月痕迹与阅历更为贴近吧。

最喜欢看卖家从桶中捞起四方凉糕,拿起窄木板,横竖切割呈九宫格装,一下四散开来,如同盛开的糯米花。也爱看卖家倒入红糖水,木板在红糖罐里一搅,围着碗里的凉糕画圈,浓密粘稠的红糖汁顺着四方体的棱角放射状缓缓流下,如同在用力地浸入,着力地渗透。

吃凉糕,闻着是水香,吃着是糖香,回口是米香,再一回,又融进了清冽,又加进了回甘,这等复杂的滋味,怕是只有凉糕才能带来了吧。而那不动声色沁人心脾的凉意,怕还是要许多年,我才能真正明白吧。

文 鸥鸥鸥

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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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煤气管道终于开通了,好久没下厨。来到菜市,看着一堆堆的东西,突然想做番茄炒蛋。这是一道很普通的菜,听过好多女孩子说过,她们只会做这个,不知道是因为这道菜简单还是因为好吃?

在我眼里,这道菜有两种做法。靠海这边的人,喜欢把蛋煎成蛋皮,然后再跟番茄一起炒,其中蛋皮要滑口、嫩,才合大部分人的口味。而湖南和桂林这边的农家,喜欢把蛋整个煎好,再跟辣椒和番茄一起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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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简单,要做好还是有点讲究的。首先鸡蛋不能煎得太老或太嫩,太老口感有点材,太嫩不够香。刚过心就好,两面都要有点金黄色,吃起来边边有点脆。其次辣椒要先爆好,加入点盐,把辣椒的香味炝出来。第三,番茄要新鲜,不要那种涩涩的或软软的。先把一半的番茄炒出汁,加上点青蒜,再把前面备好的鸡蛋、番茄和青椒一起下锅,加上生抽调味,老抽上色。一盘鲜艳的番茄炒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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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用它的汁来泡饭吃,配合新出的晚稻米,瞬间可以干掉两碗。吃晚饭,舔舔嘴唇,感觉番茄的酸、鸡蛋的香、辣椒的辣,还在唇齿间游动。这道菜做好有什么秘诀吗?我想东西新鲜就好,不要去刻意追求什么,简简单单,随性就好。

图&文  石头

外婆的馄饨

外婆的馄饨每个都是皮薄馅大的,透过几乎透明的皮,可以看见里面绿油油的菜馅。皮子紧贴着馅,显示着每个馄饨的好身材。馄饨盛在大海碗里面,冒着热气。透过热气看见,飘在汤里面的馄饨,馄饨角上的皮子飘飘荡,好似轻纱。

用勺子舀起一只,轻轻一咬,韭菜馅的,再一嚼,韭菜的菜香里面透着鲜味,有肉,似乎还有其他的,再一口,吃出来了,是虾。鲜味吊起了韭菜的香味,妙不可言,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前一秒心中还在为bug而万马奔腾的烦躁,后一秒犹如置身田园之中,轻松畅快。于是一只接一只,吃的满头大汗,不肯停下。

外婆看我吃的开心,就开始讲了,这个馅呢,要把韭菜洗干净,摊开吹干,不能有水,然后切末末,用油拌一下,用油拌是因为要封住韭菜的菜汁,不让他流出来,这样馄饨紧实。然后把刚上市的籽虾,去壳剁碎,放佐料,拌好。肉买回大块的肉,自己剁肉馅,这样有韧性,肉汁足。把肉和虾混合拌匀,放盐,盐不能放在韭菜里面,这样会使韭菜出水。最后把菜和肉混合。

外公负责煮馄饨,加三遍水,馄饨就熟得正正好,不会太烂也不会太生。末了,盛馄饨的时候,外公总会问,吃几只啊,我说10只,不要多。外公笑眯眯地回答,那么12只吧,哎呀,我怕馄饨吃不掉会坏的。

文  琉璃de天空

来二两牛肉,多汤少油

家在乐山。乐山的面,和广州的竹升面不同,几乎都是手工细面,半斤一团,摆在藤条编织的篮筐里,论斤卖。一般人吃二两,胃口小的一两,胃口大的三两。味道不外乎三种,牛肉面,干绍面和炸酱面。

头天烧好整锅牛肉,加入竹笋、八角、茴香、辣椒,赤红的汤汁看上去血淋淋但无比诱人。白色的面条出炉,一勺牛肉浇上去,镀上红色,牛油以小气泡的形式浮于汤的表面,洒些芫荽香葱,配上几根时令蔬菜,便可上桌。

干臊则是我在外地几乎没见过的一种面了。五花肉绞碎成肉末,入油干炒,炸至金黄后出锅做面码,口感酥脆,最重要的,是有股新鲜的肉香,肥瘦肉混合在一起,和油产生化学反应,缠绵出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干臊面不浇汤,面条出锅,盖上半勺颗粒明显的干臊,肉味和面的热气一起飘散,那是难以抗拒的美味。

至于炸酱,个人认为是加水的干臊,做法步骤几乎一致,只是没那么干,水淋淋的,少了一份油腻。

我和老爸爱吃牛肉面,老妈独爱炸酱面。每次去吃面,我来二两牛肉,多汤少油。老爸是,二两牛肉,加辣加菜。而老妈则是,二两炸酱,不要花椒。

虽说面就这三种,但各家也有各家的做法,比如这家牛肉里加了干笋,那家干臊里放些芽菜(四川特产,用以调味),或者某家炸酱里掺些鸡油……小镇城区也就两三平方公里,却有着上不下三十家面馆,且各家生意红火,靠的都是那些独门秘方。

这些店家各自竞争,倒也相安无事,关系不错。老家门口的街长不到100米,前前后后有四家面馆,其中两家还紧挨在一起。打从有记忆起他们就开在那儿,老板娘如今都已是中年妇女(按照我的记忆逻辑,当时他们应该正值青春,一直卖面到中年),店名甚至都相似,一家叫“传统老字号”,一家叫“正宗老字号”,仿佛都想站出来说,我才是最老的。这两家的关系倒是没店名那么剑拔弩张,不止一次看到两个老板娘相互换散钱,店员也不时打打招呼。桌椅摆得越了界,偶尔也会让给人多的那一家坐坐。

这么多年,她们应该早已习惯彼此了吧。

至于客人,那都是熟客。就拿我来说,几乎是吃着门口那一排面馆长大的。小学时候,7点半上课,每日总会其很早,特别是冬天,冷得人瑟瑟,雾气沉沉,走几步头发上全是水滴。老妈总是早早起床拉着我出去吃面,顺着老妈的脚步延伸过去的,是几家亮着灯的面店,透过薄雾,透过水滴,朦胧又清晰,只把你往那儿引。坐下点碗面,二两牛肉,多汤少油,二两炸酱,不要花椒。几分钟,热气腾腾的面条便端上来,把脸蹭过去,呼呼,热气一股股打在脸上,真是温暖。

就这么过了小学前面五年,直到搬家。

小镇人少,早上吃面碰到熟人的几率很高,常常吃着吃着一抬头,坐旁边的竟是某某同学或是某某同事,一声客套各自寒暄,随后正想买单,几乎是经常上演的戏码。两人为了几块的面钱争得面红耳赤,不停说着“我来”“我来”,如同在比谁的声音更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起来。老板则淡然旁观,波澜不惊。最后总有一方觉得上班时间快到了,或是赶着去买菜了,遂放弃,留下一句,明儿我来!扬长而去。老板嘿嘿,明日又有钱赚了。

家乡的面裹着童年和记忆,在脑海里不停翻。姐姐说,出去以后,即便到了以小面闻名的重庆,还是觉得,乐山的面是最好吃的。家家都是一样的面,家家却都做出不一样的味,永远不重复,却都一样的好吃。那里面有友情,有记忆,有邻里的寒暄,还有游子的一份思念。

前些日子帮朋友搬家时,偶然撞见一家面馆,小小的店面,不甚华丽的装修,却有着熟悉的乐山味道。牢牢记住那个地方,以后想家了,就去吃碗面,纪念所有的相思与哀愁。

文 鸥鸥鸥

寻常料理:白菜豆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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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家庭,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料理。若是说起我们家,我会搬出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菜豆腐汤。

这白菜豆腐汤说起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但是它却能在我父亲的手中,做出十几年不变的味道来,以至于每次说煮汤,我都会首先想起这一道汤。

家乡的水质好,做出的豆腐自然好吃,水嫩细滑,泛着豆香。长大后到了大城市,看到超市里一块块包装精美的豆腐,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吃的兴趣。在外面就餐,也避免点豆腐这一道菜,总觉得那豆腐味道怪怪的。

豆腐讲究用硬水做,家乡做豆腐的人家常常半夜三四点就起来挑水,磨豆子,沉淀,过箩,一点点滤掉豆渣,烧开后再点上卤水,最后舀到笼里,放上石板压好。做出的豆腐分老豆腐和嫩豆腐,煮汤的是嫩豆腐。

虽然小时候父亲常常会想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但是我一直觉得这道平实的白菜豆腐汤才是属于我家里的味道。记忆里,通常是周末,父母和我都睡到近中午(我们家素来有睡懒觉的传统),把冰箱里的包子往锅子上一蒸,又或者是大白馒头切了片在锅里一炸,三两下的功夫,一颗白菜,一块嫩豆腐,一顿虽不丰盛但却吃起来爽口的午餐就做好了,我每次都会就着撒了盐的馍片,喝下去一碗白菜豆腐汤,喝完咂咂嘴,自己踮着脚去锅里盛第二碗。

白菜豆腐汤虽然好喝,可也有让幼小的我为难的时候。比如常常喝汤喝到最后,白菜和豆腐已经被夹着吃完,碗底就剩汤和一些佐料——切成细丝的葱和姜,我每次喝到这时,都要抿进嘴唇,让汤透过隙缝进入嘴里,而把葱姜拒之门外(好像张大嘴吃海里面小鱼虾的须鲸啊!)。但纵使这样,也依然有漏网之鱼跑进嘴里,于是整碗汤带给我的美好感觉就被这最后一口的葱姜破坏殆尽。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向父亲抱怨:“爸爸,你下次煮汤能不能不要放这么多的葱姜啊,难吃死了。”爸爸竟然笑着答应了。

于是,下一次,我顺利吃到了一碗没有葱姜的白菜豆腐汤。看着清亮的汤底,我大喜。然而喝到嘴里的时候却出乎我的意料,原本现鲜香可口的白菜豆腐汤变得索然无味,用那个时候我的话来说,感觉这汤“很无聊”。我疑惑的看向父亲,他笑着说,“你现在明白了?没有葱姜的白菜豆腐汤不好喝了吧?”

那时大约是六七岁,我还搞不清楚葱姜蒜的意义,只觉得它们老是出现在饭菜里,真是碍眼又难吃。我想每个小朋友都和我一样有过这样一个时期吧,固执的不吃任何佐料,吃到嘴里也要把它吐出来。然而父亲的“特调白菜豆腐汤”却给我上了对我以后来说都具有深远意义的一课——他让我知道了调料的重要性,让那个时候尚且懵懂的我对佐料有了一点点浅显的认识,以至于长大后的我,再遇到不吃葱姜蒜的“怪人”的时候,都要一本正经的对其说:我们国家的饮食精华,可都在这调料里呢。

而等到我开始学习做饭,渐渐体会到每种调料的意义,意识到它们每一个都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时候。则是后话了。现在每次回家,依然会点名要一碗白菜豆腐汤,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从未改变过。

图&文 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