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年糕PK赛

你吃过排骨年糕吗?

要是你到南方来,就会知道,年糕不是一种过年才吃的应景食物,而是种非常普遍的基本食材。早上有糖年糕,泡饭年糕,中午有黄芽菜炒年糕,晚上有毛蟹年糕,排骨年糕。

软软糯糯的,有点绵,有点嚼劲,片状的,条状的,它们不是点缀或者配菜,而是饭桌上正经的主食成员。一说到主食,亲切的,接近黄土地的朴实的自然清纯感简直是扑面而来。

基本的营养元素,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烟酸、钙、磷、钾、镁,和满满的饱腹感足够很好地维系生命的动力。而祖祖辈辈都不是农民的我,不知怎的,对于黄土地,有种融合了敬畏、感恩和亲近的未名情愫。看《舌尖》系列里顶着黄沙做黄馍馍的农民有种幸福、感动、敬畏交杂之情。比看一个包包可有感情多了。

我们家吃年糕的传统是不会做饭的妈妈建立起来的。妈妈可以一星期吃上3天年糕也不烦。(我曾经怀疑她就是奥特曼故事里那个奇奇怪怪的年糕怪,专门降临来扫荡地球上的年糕。)没什么菜色够得上我妈妈带饭标准的日子,她对我爸说,黄芽菜炒年糕吧。

新鲜的黄芽菜跐溜下锅,淋上老抽,2分钟之后下条状的被切成片状的宁波年糕,起锅前再倒入一点儿生抽,一款菜和主食合一的轻量级正餐美食就完成了。而毛蟹年糕则需等待时日,非得九雌十雄的季节才能成就这款地位相当平民大餐的晚餐美食。


排骨年糕,比黄芽菜年糕正式些,比毛蟹年糕日常些,刚好是中间的家常,对我来说最对味。

我爸烧菜,是小清新中的重口味,重口味中的小清新。罕见用大料,调味却不寡淡,绝不会出现吃了几口需要另外找酱菜就着吃完的事。这款排骨年糕,我认为是我爸的代表作之一,有菜的足料滋味,也不失年糕的本味,让排骨成为主角,让年糕有戏可唱,在一口浓郁饕餮后,有淳朴粘稠香。

制作法则和黄芽菜可说是一脉相承。秘诀一是原材一定要好,大排必须是菜场购买的新鲜料,不是速冻的陈肉,年糕的软硬程度适中,以产地宁波的为上佳。秘诀二嘛,则是从容的心情。是的,说起来有点玄乎,其实却是真切的实话。下锅不急不躁,倒酱油既不胡乱一冲手抖下去霍乱食材,也不过于小心斟酌畏首畏尾误了时辰叫年糕粘锅外貌不美丽。

所以说我一直觉得,烧得好菜的人,如果不是厨师做职业,必定是非常热爱生活的,且是能热爱平淡生活的。那葱油酱料,油烟飘忽,哪里是一盘热腾腾的菜呢,是热腾腾的有温度的生活本身吧。

同一屋檐下的我妈,则是水煮蛋煮6个会破5个的主,和技能无关,和态度有关。锅里煮着呢,她便忙不迭得去客厅看电视,总得锅仰马翻才来收拾残局,慨叹一下,太麻烦了。当然,这只是不同而已,每个人人有权选择怎样过日子,我妈这款的不也有老天给配置我爸这款的老公嘛。

离开了上学的日子,好像时间是一年甚至几年这样过的,再也不是一天天的,一家人在一块儿吃饭也已经算是难得温馨,像读书时那样期待一顿早就规划好的精致美食很少很少了。爸味排骨年糕的美好,渐渐成为脑海里的一抹浓香入味。

然而,我没有换一座城市生活,大街上不会缺少爆款排骨年糕。所以,即使是刻意拒绝,也终有一天,狭路相逢。

和同事在等饭吃的老上海馆子吃上了上过美食节目的爆款排骨年糕那天,也颇有记忆点。年糕是炸的,排骨也是炸的,年糕上淋上的是甜甜的酱油汁,趁热马上吃,一咬是酥脆可口,非常不错的好点心的应有之义一样不缺。有甜,有咸,有香,有脆。大块的炸猪排呢,勾芡过几层,咬起来是意料之外的鲜嫩。同事吃得大为满足,赞不绝口,我呢,也觉得是不错的点心。可是就是先有了爸味排骨年糕打底,总觉得那浓油赤酱的做法,才是真味,饭菜融合的巧思,而煎炸之物,实在太像鸡排之类的需要配奶茶的下午小食。

我明白的,快捷,便利,好复制的美食已是不易。而且随处可得,至多不过排队等一会儿罢了。这样的吃食已经足够安抚僵直了一整天的背脊脖颈,让胃得以安心慰藉,让脑袋放空一下,就是凡俗庸常一天的奢侈。

有人说,生命是从A到B的直线,有些人选择绕路到C,另一些人选择绕路到D,然后在结尾处归于B,这就是命运。这样说,从幼时的有大把时间可以享受时间的本身,到略长大的可以单任务地专注于一件事务,到长大之后得每天多任务地为了生活做这做那而心平气和,可能本来就是命定的路线。童年的幻想乐园封存了,真实的日常进行着,不管未来能不能过着理想状态里的生活在别处,都要乐观、积极地安享当下。也许是只此一趟的生命旅程的奥义。

排骨年糕不需要PK,而生活,当然也不需要。

图文  By 心念一

 

 

被冷冻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楚的记得每一幕吃冰棍或者雪糕的情景,你说奇怪不奇怪。

后来我想,这恐怕要归功于冰品的冷静,不管什么颜值、口味、分量,它都让你冷冷静静的甜蜜,丝毫不会浮躁。

八十年代出生的小朋友,没有洋快餐,也没有玲琅满目的零食,雪糕冰棍成了我们解馋的念想,我们的儿时更像是一条各种冰品串联起来的时光隧道。

小时候我喜欢去太姥姥家,羡慕极了隔壁住的小伙伴,她家开着冷饮铺,她的奶奶卖着雪糕,大大的冰柜里装满了所有孩子的梦想,而她每天都有雪糕吃。当时觉得最伤心的事情是,我的奶奶她不卖雪糕……

当时最流行的,除了常规的奶油冰棍以外,小朋友界最风靡的就是两种,一个叫糖葫芦,一个是望远镜,都是1毛钱一根,造型皆如其名:糖葫芦是粉色的,吃完舌头会鲜红的那种;而望远镜是两根一样的雪糕连在一起,一手握住一根使劲一掰,就变成了两根。这是考验友情的最佳食物,每当有哪个小伙伴买了望远镜,大家就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着他把“橄榄枝”抛给自己。最早的分享概念,我觉得就是这款雪糕教给我们的。后来的棒棒冰,一定也是步了它的后尘。

再贵一点的是高杯冰淇淋,7毛钱一杯。白色的杯子,没有任何装饰,简简单单,撕开圆纸盖拿着木条勺就可以吃了,每一口都奶味浓郁,不同于现在人工添加的奶粉味儿。吃完了,这个杯子就被各种小发明家做成了捞蝌蚪的,扑蜻蜓的工具,又是很多很多快乐的继续。紧接着又有了冰砖,真的跟砖一样,不过端在手里,一口一口啃起来,还真是过瘾又舒爽。

伴随着一款双味雪糕的横空出世,我们也都戴上了红领巾。于是现在80后的老照片,你会看到最经典的一幕,就是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胸前飘着红领巾,手里拿着娃娃头雪糕,一嘴的奶油巧克力,一脸的满足快乐。奶油加巧克力,成了小朋友们最推崇的组合口味,直到现在,我也偶尔兴起撒娇,对着爸爸做作的娃娃音:“爸爸我要吃娃娃头雪糕。”然后一个三十而立的大姑娘拉着爸爸的手,吃着娃娃头,爸爸慈爱又好笑的看着她,好像回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时光。当然,这款经典的口味早已不如从前,不知是小时候的味蕾更纯粹,还是现在的添加剂太繁杂。

小学时代还有一款搞怪雪糕叫舌头雪糕,那款雪糕简直就是我的噩梦,绿色的舌头造型,软趴趴的,一抖就会跳出来的感觉。总有调皮的小伙伴把舌头吃绿了吓唬小女孩玩儿,我曾经一度觉得那是最没有骨气的雪糕,不好看,又软塌塌的,总感觉要掉落的样子。

504这个名字,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是雪糕名字。但我迷恋极了这个品牌,4毛钱一根,有红豆的、绿豆的、奶油的、草莓的、巧克力的,各种纯粹的口味,舔完一根,嘴巴里都是香甜清爽的,我一度觉得这就是小学生的营养品,可以补充很多身体所需要的养分。可惜,这款雪糕已经不生产了,大概很多人都在怀念它,所以经常会看到有贴子呼吁504厂恢复生产雪糕,而我们也终于知道了504其实是一家国家直属的核工业厂,想到这里,就会担心我们的雪糕是不是被辐射过……

后来出现了有着红色屋顶的小亭子,起着洋气的名字,专门售卖雪糕。那个屋子在我儿时的角度看来,简直就是城堡!里面有漂亮的姐姐,还有缤纷的雪糕,一切都是甜美可人的模样。爸爸说我小时候被他接放学回家的路上,总是在自行车后座上盼着两处风景,只要路过这两处,我必定拉他衣角要东西吃,一处是隍庙的烤羊肉摊,一处是兰州剧院的红顶屋。我的回忆也自动拨转到那个时刻:撒娇成功,自行车停下来,爸爸的脚支在道牙子上,我激动的跳下车,一脸期待的等着爸爸从衣服内侧的衣袋里,掏出一沓钱,翻找出1块钱递给我,再看着奔奔跳跳奔向红顶屋的小小身影,一脸慈爱。脆脆、融融、笨笨、新地雪杯、佳佳果汁冰,红顶屋推出的每一款雪糕,我都是最佳粉丝。后来我发现我最爱的是笨笨。水水的,清爽的那种冰棍,三种口味,我最常吃的是青梅味道。再后来遗憾的事情再度发生,我们最喜欢的红顶屋倒闭了,如同它的名字,BESTOP,永远画上了句号。我记得英语老师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告诉我们这是两个单词自组出来的,代表“好吃,停下来去买”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怀念红顶屋,成长这件事就开始了。嘴巴很馋的女孩子们无一幸免,“大姨妈”她就这么来到了青春的生命里……于是,雪糕和冰棍开始有了“宵禁”,母亲明令禁止,偷吃又得承受小腹抽痛的惩罚,真的是有苦难言。成长在这个维度上来说,也是要告诉我们,有些事必须有节制,不可以随心所欲,尤其是对待你的身体和健康。

上了大学,爱上了一款蛋筒冰淇淋,叫可爱多,3块5一支,各种口味的,蛋筒底部还藏有一整块巧克力的福利,冰淇淋、巧克力,连同蛋筒一起吃掉,就感觉拥有了全世界的甜蜜。当然,也是因为送我第一个可爱多的人,是我喜欢的人。四年里,他为我买了很多可爱多,也把永远说成了一颗糖,直到后来的后来,我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的北京天桥上,捧着一支蓝莓味儿的可爱多,在寒风中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的时候,感觉未来停止了,整个人生也许就这样完蛋了。我想起他曾经惹我生气,跑去麦当劳一口气吞掉三个冰淇淋,哄我开心的傻样子……那个人就这样被冰冻在可爱多里了。

还好我找回了自己,在自己的喜欢的工作里摸爬滚打,东奔西跑,忙碌中,心里的伤口,也在一点一点儿愈合结疤,直到它变成性格里坚韧的一部分。

我遇到了新的冰淇淋DQ,我用自己的小名重新给两个字母定义为DANDAN QUEEN,并乐此不疲的跟别人嘚瑟,恨不能拿到代言。爱上了抹茶的口味,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去吃一杯,心情瞬间就能冷却下来,能想通很多,也能消化很多,人生里有这样的解忧之物,好像也不是很难过了。我开始相信,总是有些人会大器晚成,也总有一些爱会姗姗来迟,我们唯一能主宰的命运只有清空杂念,坚守自己。

我们也许有太多心浮气躁的时候,付出得不到回报,怀才不遇的焦虑,心意不能被理解,误解遍布天下,你一心一意的想慢下来,梳理出自己的顺序和节奏,但是外界的喧嚣叨扰却在一直一直打扰你,催促你,逼迫你,不管是以看笑话的心态还是关心的角度,你都被困其中,无法挣脱。我们缺少冷静独处的空间,丧失了太多独处消解的片刻。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为自己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到这个时刻,找到一种方式,让自己静下来,慢下来,深呼吸,理顺气,之后再满血复活。

比如狂风暴雨后,低气压的你一个人在冰淇淋店,握着低温的纸杯,用精致的小勺把甜美却冷静的柔软送进嘴巴,安慰自己的灰心,也重新正视和思考解救自己的办法。

也或者愤怒的你在街角举着一支雪糕,漫无目的的暴走,直到怒火冷却,情绪随着体力释放流淌,你才没有在最冲动的时候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好平静下来重回自己的轨道。

当然,也有你最幸福的一刻,比如此刻,你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假日,正趴在吴裕泰冰淇淋的窗口,为你买上一支你喜欢的茶味儿冰淇淋,是不是鼻子酸酸的感叹着,我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呢!都是个大人了,还可以像小孩子一样,等着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东西,一脸期待,一脸满足,时光就这样永远被镶嵌在了内心最神圣干净的宫殿。

那些被冷冻的时光,才是真正属于你的私人定制,面对它,享受它,并充分运用它,直到你和自己和解,被逆境放过,最终为自己的剧本写上一个互不辜负的大结局。

文 / 曹晏

冬知寒,粥之暖

冬天,北方人的胃是需要一碗香粥的滋养的,最近闲来在家,终于也有时间,来亲手熬一碗粥了。

骨子里不喜欢太快速的东西,例如使用高压锅、使用微波炉;虽然便捷迅速,但那味道的确是不一样的。

一天下午,我提前泡好了大米和糯米,切好了南瓜;当水开后,关小火,把食材放全,慢慢的一股糯糯的、略带食物香甜的味道随着蒸汽飘出来,我一边搅拌咕嘟嘟的粥泡,一边眼泪快掉了出来。

淡淡缭绕的雾气,让我想起来很多年前,当我还是孩子。北方寒冬的农村,父母在北京工作忙,往往会在寒暑假把小孩放到各自长辈家,没错,我的姥姥姥爷家在河北;我并不是很喜欢那里,一个字,冷。回去之后,我是极其不愿出屋子的,因为当时农村烧炕,没暖气,没有自来水,需要从水缸舀水,而屋外的空气和景色,都透着一种清冷。冬季的华北大地,萧瑟、白蒙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着实没的玩,没的看。在小孩子心里,这两点恐怕最重要。

于是,每个冬日的早餐,非要等家里亲戚都出门了,我才不得不在姥姥的催促中起床,裹上棉袄,第一件事是跑到北屋的灶台前,看看今天吃什么,随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姥姥帮我掀开锅的一刹那,擦擦眼才能看清,大的蒸屉下是咕嘟嘟烧开的小米南瓜粥,蒸屉上白白的大馒头,透着清香;还有两枚给我单独留的,当天早上从鸡窝里掏出来的新鲜鸡蛋。

于是心满意足的回屋子,穿好衣服,端起姥姥准备好的温水刷牙洗脸泡手,当我白白的小手被姥姥粗糙、龟裂的手,拿毛巾擦干净的时候,并无任何感觉,因为那时我不懂。

冬天的北方也是烧炕的,人少的时候,就在炕桌上吃,炕上摆一个小方桌,北方特有的大碗,一碗粥里,泡上一个白白的煮蛋,一小碟腌制的酱菜,里面有好吃的黄豆和西瓜子,新鲜的鸡蛋非常不好剥,姥姥在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帮我剥第二个鸡蛋。每天两个,算是家里最优厚的待遇了,因为别人都是一个。

吃饱后,就趴在桌上写作业,耳朵听着姥姥屋里屋外的进出,虽然是农闲季节,但是家务事总是那么多,收拾屋子、喂鸡喂猪、洗衣服、准备午饭;我写了一会作业,就会去缠着姥姥要开柜子,在墙边,有一个双开门的黑褐色的柜子,门边有雕花,门栓一边坏了,但是将就着还能锁上,下层被褥,上层放包袱,中间两个抽屉,哇,那抽屉就是小时候我的百宝箱,可能会变出一块花生酥糖,可能会变出半块桃酥,也可能是二块水果糖……这个待遇只有我享受的最多,家里还有我舅舅的孩子,她只是偶尔才能吃到一点.也因为,她经常随她妈妈出去,去她姥姥家。

太阳隔着窗户晒进来,不知道是因为姥姥伺弄的火炕太好,还是外屋收音机里的河北梆子节奏太强;我慢慢的放松睡倒在大炕上,也许手里还握着笔,也许嘴上还流着口水,那是吃饱喝足的小孩子最最最舒服的时刻吧!忆起这样的时光,原来,是这样的美好,原来,我也曾是姥姥心中的宝……而当时,我并没有感知,就那样愚之愚钝的,不知道心疼姥姥,长大后,因为逆反,还经常嫌她唠叨又唠叨,时光总是这样的循环着。

咕嘟嘟的翻滚的粥锅中幻化出她的笑颜,永远梳的顺溜的齐肩短发,那殷切的眼神,那时常皴裂的双手,由不得我的泪珠扑簌簌的缀满面颊,混入到扑面的雾气中。

粥好了,这一碗,我慢品。

文 / 红衣小薇

若回忆柔弱无骨,刀枪不入

粤式甜品里面,除了姜撞奶,作为甜食一级爱好者,我好像没哪个是不喜欢的。喜欢甜腻的双皮奶,爱苦涩龟苓膏,钟情于糯香的红豆沙,在夜里饿了却更想喝一碗清新的桂圆红枣鸡蛋糖水。

但一定要找一个“最爱” 我绝对毫不犹豫选择豆腐花。

我对豆腐花的记忆起源于幼时。那时,每逢周末我和表弟们都会到旧城外婆家里玩。小孩子起来得早,早餐也吃得早 ,中午饭又迟。外婆大概是怕我们饿,早上买完菜就会到小摊上买上几袋豆腐花回家。

那时候的豆腐花远没有现在店里做得精致厚实,摊主往里面掺了不少水。白嫩的豆腐泡在略黄的水里,显得水灵灵的,卖豆腐花的人拿大汤勺往里轻轻一挖,手一侧,一块大豆腐便乖巧地滑入塑料袋里面。外婆提着豆腐花回家,等我们来到的时候就把豆腐花倒到碗里,放锅里热一热,然后撒上白砂糖,端给我们。

这时候,几个小孩便会一哄而上 ,拿勺子放到豆腐里搅呀搅,一块完整的豆腐被搅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小豆腐,仿佛层层叠叠的花瓣儿,这时候豆腐才成了豆腐花。豆腐花是什么口感?好像没什么口感,它是不用经过牙齿咀嚼的,就那样喝到嘴里,biu一下,就滑落胃里了。豆腐花是什么味道?其实没什么味道,只有吃完以后舔舔牙齿,才可以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黄豆香。

现在到各式各样的甜品店、茶楼,菜单里都会有豆腐花的身影,款式也层出不穷。我尝过很多“创新”的豆腐花,却始终没有办法对它们有任何好感。看来我在吃东西方面真是古板小气,心里认定了豆腐花必须加糖 ,就难以接受它加芒果。我也吃过不少“传统”的豆腐花,企图找回当初那种味道,但好像永远都缺了一点。

其实我也知道,我吃的哪里是豆腐花的味道呢,分明就是童年的记忆,与之相关的一切,有这么个载体,就足够了。

相对来说,我本身是一个对食物相当没有执念的人。能够品尝山珍海味那是最好不过,但若没有,一碗便利店的车仔面也可以让我十分满足。

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花,那些记忆里的温存与爱似乎也一并鲜活起来,也滑溜进了肚子里,问候着远去的记忆。

图文 / 丁喆

鸭子说:“为何把柴火气撒我身上?”

我怀疑炒鸭酱只是我们那一片壮人的叫法,按汉人的语法应该是炒酱鸭。小时候汉人表哥到我家,我努力地跟他说汉话,当我说到“爸小丫”时他愣住了,在我解释“爸小丫”就是“小丫的爸”后他才恍然大悟,然后重复了几遍“爸小丫”,觉得这样称谓真有意思。事实上壮语经常会跟汉语反着来,比如汉语说“语文老师”,但壮语就是“老师语文”,所以我想炒鸭酱也应如是。

我们一起回忆童年来自深夜谈吃小时候家里穷,吃肉并不是经常性的事,所以孩子们对于逢年过节就很期待,因为再穷的人家这时候也是要吃肉的,即使只是买回二两肥肉涂抹嘴唇。我们家经常做的就是炒鸭酱,这甚至构成了我的童年底色,以至很多年后午夜梦回,仍是念念不忘炒鸭酱。后来我明白,过节老是吃炒鸭酱 说到底还是因为穷,炒鸭酱需要的钱不多,鸭子是自家挖蚯蚓捉青蛙养的,生姜芋苗蒜苗辣椒房前屋后的园里满地都是,唯一要花钱的就是两斤五花肉,所以是寒家首选。

说起来炒鸭酱的做法也是简单,起锅放五花肉炒出油,投入生姜辣椒,放入鸭块料酒煸炒,加盖,中小火焖制入味成熟,倒入芋苗蒜苗鸭血旺火煸炒即可。唯一需注意的就是鸭血要混了酸水才行。做好的炒鸭酱色呈紫红,鲜香酸辣,放火上做火锅吃当然最好。

其实我最爱吃的倒是它的辅料,姜丝蒜苗鲜香、芋苗软滑柔嫩,是为最上,五花肉油而不腻,只在次之,至于鸭肉倒是无所谓,以至于母亲总觉得我离家念书回来变生分了,待客一样往我碗里夹鸭肉,弄得我又想哭又想笑,只好猛扒饭以作回应。

后来终于离家越来越远,虽然还是穷,吃的东西倒也渐渐多了来,却还是非常怀念炒鸭酱。跟桂北朋友献宝似的吹嘘这道菜,没想到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原来我口口声声念叨的炒鸭酱竟就是大名鼎鼎的桂北名菜醋血鸭,心有不服上网查证,还真是。醋血鸭由柳宗元发明(你们就附会吧),经曾国藩引荐,终成皇家菜谱,虽然一时心里阿Q似的与有荣焉——老子当年可是吃着宫廷名菜长大的,但终究还是觉得“炒鸭酱”三字亲切。

为生活计,困居钢筋水泥之林,偶尔也去吃吃大餐,看着满桌精致的菜,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仔细想想,或许是少了柴火味,于是又念起童年时的炒鸭酱。灯火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灶上滋滋响的一锅鸭酱,吃得不亦乐乎。再往深里想,柴火味其实更多的或许是家的味道吧,思之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