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些正在死去的中国小吃|食话

尝遍了大街上各式早餐

却找不到小时候路边摊的味道;

见识过了山珍百味,

脑海还是有家乡小吃的身影;
一旦有人提起地域美食,

会一行行找到家乡上榜的食物,巴不得转给每个人看。

我们都曾在某一刻,无比的怀念某些小吃,恨不得马上尝上一口。但不经意间发现,那些身影越来越难找了。

此时才知道,太晚了,有些味道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你想不到的:一些曾随处可见的小吃,正快速消亡,数量庞大难以统计。

名称:葱油粑粑

主要分布:湖南长沙

巴掌大小的粑粑金黄油酥,用手撕开时呲呲作响,酥脆蓬松,伴着葱香,再配个豆腐脑,元气瞬间唤醒。这便是曾风靡长沙的寻常早点,葱油粑粑。

但现炸现吃、不能久放的要求与都市节奏格格不入,这道堪称贯穿8090后童年的小吃日益难寻。

名称:捏糖人

主要分布:全国

从明朝刘伯温开始,这糖人在粗糙的指缝间翻飞已有几百年了。童年时,戏台前街巷里,小糖人让朴素的岁月色彩鲜艳。

转眼戏台只剩佝偻的老人,街巷里吆喝声减少,霓虹四起,已难寻这些鲜活的身影。童年的小糖人啊,已沦落成旅游区的标配了么?

名称:顶顶糕

主要分布:湖北

多年前的湖北街头,曾流传一首逗趣的童谣:“顶顶糕,顶顶糕,吃了长不高…”

将码在竹筒里的米粉、糖粉、桂花等蒸熟后,用特别的手艺顶出的面团,便得名“顶顶糕”。

如今,对手艺与蒸煮时间的要求,让传统顶顶糕已同那首歌谣一起,慢慢淡出这个速食时代…

名称:糖豆角

主要分布:山西

有人吐槽《百鸟朝凤》:电影好看,但唢呐实在不好听。糖豆角就如小吃界的“唢呐”,有历史、有盛名、有艺术般的制作过程,但在新式糕点的冲击下,却无力抗衡。

酥脆的小外壳,完美包裹着晶莹蜂蜜汁的糖豆角,已走过2000年的岁月,但仍逃不过濒临失传的命运。

名称:冰淇淋打蛋

主要分布:浙江温州

外地人初试冰淇淋打蛋的时候,都会被眼前的生鸡蛋液与冰砖的混合物吓到,也会被周围吃得无比陶醉的温州人吓到,按本地人的说法是:“生鸡蛋与奶油混合而生的浓香,只有温州人才懂!”

据说80年代的温州人,都是以一份冰淇淋打蛋度过漫长夏日的,但由于如今的鸡蛋远不如当年的新鲜,所以那种凉丝丝、亦甜亦绵腻的口感,唯有在深巷老店里偶遇了。 

名称:鸡蛋布袋

主要分布:河南

越是年轻的味蕾,越是喜欢那些浓香酥脆的食物。仿佛身体的扩张也如同油锅一般欢烈绽响。

儿时的街头巷尾,飘香拥挤的早餐摊位,胡辣汤、豆粥、油饼、水煎包各有风味,我却独爱这焦香软嫩的一口鸡蛋布袋。那年代仿佛没有劣油威胁或是癌症传言,油炸的外皮脆、鸡蛋的内里香,是这最馥郁的一道早餐,让人不计寒暑地起早。

如今赶早课的学生已经长大,城市一再改换的清洁街道,再也闻不到那油香的街角。

名称:崩爆米花

主要分布:全国

密封的漆黑铁锅不停旋转,在暗红的煤火上滋滋颤抖,一张张捂着耳朵稚嫩又跃跃欲试的脸孔,却都在期待那一声巨响…

物质贫乏的幼年时光,黑黢黢的师傅与炉灶,却用这“轰隆”魔法把一捧细小米粒爆成一大包膨胀饱满的玉珠。再炒些糖稀,压成方正晶莹的米花糖,就是朴素人家消磨好久的零食珍飨。

惊蛰雷声一样的食物,茁壮了少年们汲汲渴望的身板,也是城里人经过多少岁月再也找寻不回的遥望。

名称:油墩子

主要分布:江浙沪地区

真正的油墩子,只出没于街头巷尾。

看上去就破旧的小推车上,架起油锅,再搭个铁框,这便成了。萝卜丝与水面粉,再朴素不过的食材,一浇一丢,油锅滋滋响。
壳是金脆的,咬得深了是萝卜丝的水嫩与面糊熟了以后的劲道。是极其果腹的食物,却也因其极简的美味,而令人难以忘怀。

如今油墩子越发难见,干净的街容容不下油腻腻的小摊。少数餐厅里也还见到挟着虾仁猪肉什么的版本,而或者干脆在自家油锅里,怀念下曾经的味道。
可它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名称:粘耗子

主要分布:东北地区

粘耗子,是旗人的传统点心。传统也叫“苏叶饽饽”。
旗人发迹于东北,爱吃粘食,用大东北盛产的黏高粱米面儿或是江米面儿包裹着小豆馅儿,垫在抹匀了豆油的苏子叶上蒸熟即成。

说来简单,然而粘耗子不算金贵,却相当费时费力,这技艺才一直是老一辈人的拿手。苏子叶要采新鲜的,泡米、发酵、打馅全凭经验,稍有差池就坏了味道。

对小时候的我们来说,做粘耗子的过程既新奇又美味,哪管包出的作品百怪千奇,只见馋嘴的小友包出一只猫仔大小的,最后却蒸不熟,只博得一屋子乐呵。

到如今,老一辈人几已故去,自然很少有人张罗,想来大约快十年没有吃过了。

名称:涪陵油醪糟

主要分布:重庆

始于清朝嘉庆四年的油醪糟,不但是当地人宴客的甜品,还是过去定情的信物呢——提亲后的男方若次日收到女方家的油醪糟,便算定了这门婚事。 

和普通醪糟(酒酿)不同,油醪糟是将花生核桃碎、黑芝麻粉、枣泥等用猪油煎炒,再加酒酿煮沸而成。但配料粉末化的耗力,让有坚果香、猪油鲜、酒酿醉的油醪糟,正日渐稀少。

以上仅是消亡小吃的冰山一角

我想请你为中国的小吃做件事

我们想为中国小吃做一套「 消亡中的小吃 」明信片,用来记录这些日渐消逝的味道。

如果你知道有什么小吃已经越来越难找到,而你尚留着一张它的照片,请发给我们。

参与方式:

发送照片到深夜谈吃的投稿邮箱,并附上对该小吃的简单说明:

tougao@tonightfood.com

因照片将用于明信片印制,质量有所要求,且需保证版权归本人所有。
时间:1. 接收照片:7月21日 – 7月28日

2. 筛选照片:7月29日 – 8月1日

也许我们做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能改变时代的方向,但依然感谢能有人陪伴。

这一套明信片,将在收集到的照片中甄选十张进行制作,但还有第十一张明信片,用来记录这十位参与并通过甄选的朋友,你们的名字将被二十万吃货看到。

食物也是有“生命”的,跟人一样,生老病死不可阻挡。我们无法逆转时间,但却不舍得这些小吃无声无息的永远死去,所以我们发起这次活动,想请你一起记录那些越来越少见的路边小吃。

守了十几年的米粉店,他还会继续吗?

二十万吃货的精神故乡

一座城市可以用千年来记录兴衰,一株古木可以用百年来等待生死,但一家店和一个人,十年便足以经历很多事。

那些朴素的平凡人,虔诚的守护着自己一番小小家业,只期盼日子能这么平静安稳的过下去。而正是这些"不知世界远大"的人,默默无闻的陪伴了很多人的成长,多年后再遇见,希望他们还能安好。 

今晚深夜君跟你讲一个老米粉店的故事。

——深夜君

            

                                         - 正文 -

如果算到今年,阿汤的米粉店开了至少也有十年了吧。偶尔会回老家时,沿着老街走,看到那株古榕的时候,就能闻到米浆、葱蒜、肉卷、肉丸混合的熟悉气味了。


                                        

                                    ***

                              初遇古榕树下的米粉店

十年前,我还是个中学生。在去学校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围着一棵粗壮的古榕树,打算锯掉一些多余的枝干。这群人中间有两个半大的小伙子,他们不仅面孔及其相似,并且用相似的嗓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榕树上面有小鸟,有小鸟就不能锯!”

也是因为这样,我第一次注意到了那株古榕底下,小小的米粉店。

米粉店是由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他们的孪生儿子经营的。这对孪生兄弟就是那天吼叫着保护古榕的小伙子,哥哥叫阿汤,弟弟叫阿水,他们是这店里勤快的小伙计。

中年夫妻没什么文化,起名就只是顺着“汤水”来的,名字虽然老是被人嘲笑土得掉渣,但念久了却也顺溜。

                                        ***

                           米粉店不仅有好吃的尖米丸,还有阿汤阿水的兄弟情

上学路上,我偶尔会去这家店吃。

阿汤家的米粉店应该算是这座城里最有良心的米粉店了,好多年了,他们依然用着榕树下那个祖传的青灰色石磨,将浸泡了一夜的大米过筛滤干净,再仔仔细细打磨成米浆。


日子久了,我和阿汤阿水都渐渐熟悉了。他们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十四五岁了,唇边已经有了淡青的胡茬,但是说话总是咋咋呼呼的。

有一天我正吃着尖米丸粉,阿汤突然挥着手冲出店门,一边喊着“小鸟来喽小鸟来喽”。他们告诉我这株古榕上的小鸟,每年秋天都来树上安家吃果子,小鸟认得他们。


似乎从未见他们上学,每次路过,总能看到阿汤阿水忙碌的身影,阿汤是哥哥,很会照顾弟弟。客人多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忙不过来,一旦有客人凶巴巴地催促阿水,阿汤总会认认真真地对客人说:“很快了,但请不要凶我弟弟!”

      ***

                                   咕叽咕叽,小鸟小鸟

                                  快来吃阿汤阿水的米粉啦

后来我从中学毕业了,青春期与故乡都渐渐离我远去。我去了外市读书、工作,一年很少回一次老家,曾经走过的那段上学路也很少再走,一晃也有好多年没有再去这家米粉店了。

今年夏天,南方的树叶再次绿得发光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不知不觉沿着曾经上学的路走到了那株古榕树底下。一度惊喜,那间充溢着米香的米粉店还在。

进去依然要了一碗尖米丸,店里只走出来一个人,可能是阿汤,也可能是阿水,我已经不认得了。他没了青春期时粗声粗气的嗓音了,也没了淡青的胡茬,反而多了几丝憔悴的神色,他默默地把粉端上来,就坐在一旁盯着古榕开始抽烟。

十年前的这株古榕与今天似乎没有变化,十年也不过是打了个瞌睡,最粗的那根枝干依然如当年一样。
我依然记得,这株古榕在每年的秋季会缀上一些小果实,这时候总会飞来一些小鸟,在树上跳来跳去,吃掉一些古榕树上的小果子,也吃掉一些这座南方城市湿漉漉的空气。

后来听人说,阿汤断断续续地读了几年书,大学只读了个大专。弟弟阿水后来出了车祸,腿脚走路不便,家里似乎拿不出再多的钱让他们外出闯荡,现在阿汤一个人守这家店,勉强能撑下来,但日子也过得紧巴巴。

那天阿汤做的尖米丸不记得有没有吃完,我只是一直忍不住想起曾经那两个粗声粗气和砍树人吵架的少年,和小鸟打招呼的少年,还有永远十四岁的有淡淡胡茬的少年,“咕叽咕叽,小鸟小鸟,快来吃阿汤阿水的米粉啦”。

我猜,你现在也爱吃辣条吧?

二十万吃货的精神故乡

我曾经觉得,如果不是两年前的辣条梗刷屏,今天大家早就不记得辣条了吧。然而仔细想,小卖部好像从来没有断过辣条的身影。

原来有些食物,是可以从小吃到大的,童年的盛宴变成大人的怀念,今晚深夜君跟你讲个辣条的故事。

——深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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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夜晚九点半。雨淅淅沥沥下着,地面湿漉漉的,却丝毫不影响我踩着高跟鞋飞快的步伐。路过楼下杂货店领快递时,突然看到了辣条,久违的回忆突然涌了上来,付钱后我便抓了包辣条上楼。

***

对辣条上瘾了

肆意吃辣条的感觉,还是小学时。那时候一毛一根,一根辣条,把它撕成小小片,一片一口,慢慢咀嚼,在吞下喉咙的那一刻,麻辣的刺激仿佛让心跳加速让世界静止,在手指上遗留着辣椒油,还不忘舔干净,咂咂嘴,吃辣条,惊觉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零食,一根下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上了初中,换成了五毛一包的辣条,吃得最多的是卫龙,当时对辣条真的是上了瘾。尽管妈妈时常唠叨,辣条不卫生不健康云云,还质问我零花钱是不是都用去买辣条了,而我只能心虚地回答,拿去加菜买文具了。

说来有点好笑,那时候成绩不错,每次期中考或者期末考都能领到一点点奖学金,都贡献在辣条身上,至少在高中以前,辣条是我觉得最棒的零食。那时的我和辣条就像如胶似漆的情侣,爱得欲罢不能。

高中的时候,十几岁的女孩,开始有自尊心,觉得吃辣条是小孩子爱好,开始觉得买辣条是件尴尬的事情,但心里却是渴望的,当时不像现在可以借助互联网轻松购买。

于是怀揣着极其渴望的心情,翘首以盼周末去外面的小卖部(当时的高中奉行几十年规矩是不设小卖部),趁着人少的时候偷偷拿一包付钱,心下激动又心虚。约同桌在天台,吃着辣条配以微风,好不惬意,那种爱到深处偷偷见面,越禁忌越快乐。

到了大学,辣条成了一个老梗,什么吃根辣条压压惊,老外买辣条……然而对于我来说,最好的调剂就是吃辣条,又生怕男孩子们知道后一脸鄙夷,但那种满手红油“大快朵颐”的快感,却一次又一次吸引着我偷偷地躲在宿舍里吃。那时多想明目张胆地爱辣条一次。

而人生最大的幸事,是遇到另一个坦荡荡喜爱着辣条的妹子。当时我作为语言交换生,还在艰难的适应当地饮食,这个朋友说要给我带一大袋“她小时候的回忆”,当我拆开那带零食竟惊喜的发现,是辣条!我们互相分享着这袋零食,在辣条的香气中,那种在异乡的疏离感渐渐远了。

***

勇敢拿起爱吃的东西吧

这是一个以爱好表现自己的时代,少女的零食箱永远是进口食品,手机发烧友以苹果定义自己,文艺青年大多会哼唱几首董小姐等民谣,而我若在个人标签上写上“辣条”时,一阵不可言状的幼稚感仿佛就隔着屏幕透了出来了。

但必须承认的是,悲伤、失落、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刻,助我解脱的灵药唯有辣条。所以我索性大方放开了自己,虽然已经过了喜欢小零食的年龄,虽然吃辣条并不符合淑女的形象,但想吃辣条的时候,我会光明正大地走去收银台。

骚年,承认吧,勇敢拿起爱吃的东西,才是真实的自己。

那段跟你们在桌上抢食的岁月

浮着辣椒红油的汤底在炭火的炙烤下沸腾冒泡,用筷子把烤得微微卷起的鱼皮挑开,便露出白花花的鱼肉,蘸一点汤底,送入嘴中,燃起口腔每个细胞的躁动。                     

彼时,我正在和朋友在学校后街的湘菜馆子里大快朵颐。一锅下肚,最后留下的是红通通的腊肠嘴、圆滚滚的肚子和胃里翻滚的油腻感。果然,喜辣却偏不能吃辣的我还是更适合清蒸鱼。

炭火早已烧尽,我出神地盯着鱼眼,片刻之间,又拿起放下的筷子,往鱼眼戳去,一个反挑,鱼眼睛就悬在筷子上了。

朋友惊讶地问我:“鱼眼还能吃?什么味道啊?”

“能啊,“以形补形,你懂不懂?小时候我巴不得天天都吃。”

“不会是黑暗料理的味道吧?”朋友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我向她投了个白眼。

我是家里的老二

什么感觉呢?鱼眼入口的那一瞬间,黏糊糊的,随之而来的是溢满口腔的鱼鲜味。熟悉的味道让我又想起了那段为鱼眼而争吵的时光。

不知道看过《请回答1988》的人记不记得,德善家里有三姐弟,她排行老二,爸爸妈妈总是无意地偏向于姐姐和弟弟。有一次家里鸡蛋只剩下两个,妈妈把鸡蛋煎给了姐姐和弟弟,却给了德善她最不喜欢的酱黄豆。

夜晚空空荡的街道上,德善终究还是自己坐在路边哭了起来,而电脑面前的我,也同样哭得稀里哗啦。如同剧里所说,“和全世界所有的老二一样,姐姐因为是姐姐,弟弟因为是弟弟,所以我们一直都谦让着生活。”

嗯,我就是家里的老二。

我爱吃鱼。小时候,我最爱妈妈的清蒸鱼。在厨房里,看妈妈把处理干净的鱼内外抹盐,放上切好的辛辣姜片,上热锅蒸上10分钟左右。掀开锅盖时,任热气升腾,鱼香四溢。妈妈会把盘里蒸出来的热汁倒出来,去掉旧姜片,铺上切好的葱丝和姜丝。另起炒锅,将花生油和少许酱油烧热,淋在鱼身上。一尾清蒸鱼,空灵秀美,孤高傲慢。

我们仨的饮食怪癖

但最吸引我们三姐弟的,不是鱼肉而是那双鱼眼睛。

大概每个孩子都有饮食怪癖。但不幸的是,姐弟仨都有相同的怪癖。那时,在我的味觉中,初入口时,鱼眼睛像是用薯粉做成的鲜甜小球,又软又滑;但它又那么神秘,往往来不及细细品尝就溜进喉里。而失去鱼眼的清蒸鱼就像是缺少了蓝莓酱的蓝莓蛋糕,没有令我神经冲动的惊喜了。

爸爸恰巧相信“以形补形”,每次蒸鱼,必让我们吃掉鱼眼。但只有两只鱼眼,而家里有三个孩子,怎么分呢?眼巴巴地看着爸爸的筷子,期望着鱼眼能落入自己的碗中,但经常是落了空。两只鱼眼,分别落到了姐姐和弟弟的碗里,然后爸爸总是笑笑说:“你们仨轮着来。”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话没说出口,就被憋进心里。不懂表达的年纪里,连难过都那么倔强。心里酸得要命,却只能吞吞口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脸埋进碗里匆匆扒饭,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出自己的难堪。

小时候啊,我们仨在饭桌上都不服输。大人不在的时候,三双筷子就上演一场世纪大战。

对鱼眼的释怀

人总是会长大的,鱼眼之争,也终于消失在渐行渐远的童年中。我和姐姐都离开小镇在外上学,弟弟则专心备考。出发前一晚,饭桌上,爸爸喋喋不休地叮嘱我要注意这注意那,妈妈在厨房准备最后一道菜。锅掀开的那一刻,一股清甜的鱼香溢出厨房传到饭桌。还是一尾清蒸鱼。鱼肉下肚,足以温暖空虚的胃。

“怎么没有人吃鱼眼了,以前不都是抢着吃的吗?哈哈。”姐姐调侃。

“哪有!就你们爱吃。特别是二姐啊!”弟弟耍赖。

“来来来。”说罢,他俩便把鱼眼夹到我碗中,鱼眼接触舌尖时,没有了味蕾的惊喜,却多了往事的释然。

曾经,老二的身份,让我敏感又焦躁地急着证明自己,以至于把家人对弟弟姐姐的关心不断放大,把对自己的照顾无限缩小。现在,我迷恋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温馨,热气升腾,屋外再热闹也抵不过屋里的一菜一汤来的温暖。

我相信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令人破涕而笑的结局。最后,德善一家即使吵吵闹闹但还是互相扶持地度过了他们最美好的岁月。一切都像剧本里说的一样,“可能家人是最不懂的,但是又何必都懂呢。大门外世界的伤痛,各自对人生伤痕的表现,甚至家人带来的委屈,最后安慰我,站在我这一边的还是家人。”

现在,我也能释怀地说出“我是老二”了。

那个永不嫌我胖的男人,为我做的炒土豆丝

小时候,每当听别的小朋友说起自己的爸爸在家不做饭,我都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在我家,虽然日常总是老妈下厨,老爸洗碗,可一旦遇上周末节假日,我的老爸就瞬间化身超人,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便能给亲朋好友麻利地变出一桌好菜,绝对的大厨级别。

说来也奇怪,在老爸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里面,我从小最爱的,却是家常炒土豆丝。

较真儿起来,它其实不算正宗。老爸下厨风风火火,切丝往往粗粗细细、长长短短,距离我们说的丝儿,真是隔着几条街的距离,倒像是独家创意的土豆柴火条。

此外,正宗的做法只需大火爆炒,尤其忌讳水多丝软。但老爸不知从哪里看来的秘诀,他会在常规的开锅加蒜爆香,依次加肉丝和土豆柴条爆炒之后,另辟蹊径地掺入大半碗水,再加一颗八角,最后改小火慢炖。大约5分钟后,出锅的土豆丝便会带点儿焖蒸的糯香感。

八角——我爸口中说的大料,加在炖菜里面,汤汁会融进香料的鲜甜。

大概因为小孩子都偏爱甜味,所以这道在旁人看来,配料做法都有点奇怪的土豆丝,却在我家餐桌上每盘必空,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高中生涯在外地学校寄宿。食堂里的土豆丝,永远呈现出因食材的氧化而带来的锈黄,让青春期永远旺盛的食欲也无可奈何。

彼时当大夫的老爸,即使再忙,也会每周抽出一天,带着我妈,从一百多公里之外赶来学校,领我下馆子吃顿好饭。

可就算在餐厅里,我也不愿点土豆丝,因为深信,没有哪里的土豆丝比老爸做的更合胃口。所以高中三年,只能盼着每次放长假回家,集中火力一次次扫荡干净老爸的爱心。

时光流转,长大后的我北上求学,与老爸牌土豆丝从一周一见,变成一季一见。虽然聚餐时,土豆丝是学生党的必点;并且大大小小的饭馆里面,温和朴实的土豆丝怎么炒都不会太难吃,但仍然没有一家馆子,可以超越老爸牌的味道。

只是女大十八变的自己,开始爱美爱苗条。每逢佳节胖五斤的警钟,让自己变得不像小时候那样肆意吃喝。老爸便从那时开始,觉察到自己的土豆丝,没有从前受欢迎了。他那在餐桌上投向我的眼神中,渐渐写满挫败的神情。

着急的我对老爸说,土豆丝依然那么好吃,只是我要减肥啊,再胖下去就找不到男朋友了。老爸的眼神便瞬间柔软下来,溢满宠溺的心疼。他温柔地劝说我:“你又不胖,多吃点。”

于是我重新将筷子伸向那盘土豆丝,不愿让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嫌我胖的男人难过。

念大学后的我,在老爸的怂恿下,也走进厨房学艺。那个希望我学会做饭后,可以好好在异乡照顾自己的老爸,温柔地对我说:“要你学会做饭,可不是让你做给别的男生吃噢。”

奇怪的是,独独炒土豆丝这道菜,他从未教过我,我却在第一次尝试时,就做出了老爸牌的味道。他高兴得拿这事儿到处去吹嘘,“看看,看看,这真是我女儿”。

今年已是在北京生活的第十个年头了。

今天是父亲节,还没来得及对老爸有什么表示,就在昨天收到了他寄来的手写信和一张全家福。

拆开包裹的瞬间,泪意涌上,这份揉合着快递高速率与手写信慢节奏的爱意,分明就是那盘快速暴炒后,又加水减火慢炖的土豆丝啊…

老爸的信里,无非是平日里反复嘱咐的那些话,而其中一句永远都是:“你不胖,不要因为减肥而节食,知道吗…”每每看到这句话,那个因我不再大快朵颐而写满忧虑的眼神,便浮现在眼前。

好想问老爸:你是不是有私心啊,觉得只要把我喂胖,世上便不会有大好青年把我带走,这样我便可以早日结束漂泊,回到你的身边…

老爸,下次回家,换我来为你做一顿饭吧:我会故意把土豆丝切得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加上八角与水,慢炖出一盘你爱我的味道,那也是我爱你的味道。

老爸,不管未来女儿是否继续北漂,我都知道,你永远在我身旁。

附上一首小诗,祝老爸节日快乐。

深夜谈吃祝愿所有的爸爸

节日快乐

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