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牛肉面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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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某一种行为,某一样物品,某一个人物,来代表某一个地方,是存在于脑袋中的偏狭和怠于思考的结果。

我是一个在外的兰州人,不管在哪里,只要透漏出父母住在兰州的信息,对方的第一反映往往是:哦,兰州拉面啊。就像听到是温州人就立马露出“哇,大土豪”,看见河南人总要掩饰一下脸上尴尬的神色。

当然,不同于后面两项,兰州拉面作为吃食是易于争辩的,只要你不嫌麻烦,可以无数次更正:“那是兰州牛肉面,不是拉面,叫拉面的都特假”。 就像这样,遍布全国,我不会告诉你这太假啦。

记得刚开始接触地图的时候,教学的老师指着兰州,告诉我们,这就是兰州,在中国的中心。看过去,还真是。雄鸡的腹部,不偏不倚,就是兰州。

或许这也造就了兰州人的性格:乐于现状,吃字为大。

于我来说,回到兰州,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把行李放下,去喜欢的牛肉面馆,来一碗牛肉面。 拉面,重在拉上,偏重了花俏的技巧,但满中国的兰州拉面多数也只是在名字上哗众取宠罢了。而兰州牛肉面,面只能算是一个环节,牛肉面,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也就是汤清萝卜白,红辣椒和绿的香菜加蒜苗,最后这最少提及的五黄,才提到面条要黄亮。 我不是兰州人,一直嘲笑自己是南北混血,都懂一些,懂得都不全。小的时候,买过一张兰州文工团一个叫王海的磁带。上面科普过一些兰州话。

白,不是白,是白(bo,四声)。绿,不是绿,是绿(lu,三声)。

回头看一遍那“一二三四五”,兰州的味道就出来了,荡气回肠。

兰州,黄河穿城,三面环山,虽然说这些和大气都扯不上关系,但在吃上,西北人豪放,一定要让朋友吃好喝好才是好。你要是小里小气的,兰州人是看不上的。

有这么一个笑话,老板来个小碗,肉多些(多一点的意思,下同),汤多些,面多些,蒜苗多些,辣子多些。。。。

老板回曰:你狗日的怎么不要个大碗。

对于生活在兰州的人来说,早餐可以是牛肉面,午餐可以是牛肉面,晚餐要是还吃牛肉面,你可太寒颤了。在兰州,如果晚上还开着的牛肉面馆,要么就是生意极差,开久一点只是让别人填个肚饱;要么就是不卖牛肉面卖其他。好的馆子比如乌穆勒,三点左右关门。

开车专门吃一家牛肉面,不是什么新鲜事。讲究的人,要吃一个头汤,刚开锅的汤味道最正,杂味最少,当然,也最清。好的牛肉面馆,上到80老翁、下至三岁孩童都能见到,门口既有豪车,也有三轮出租,没那么多计较的,一人端一碗,吸溜间嬉笑怒骂。 兰州的牛肉面馆数量以千计算,哪里的肉好吃,哪里的汤好喝,爱吃的人都有一本帐。你爱喝汤,我爱吃肉,咱俩的评价就不一样。

数以千计的牛肉面馆也就决定了,走几步,抬个眼,就是牛肉面馆,不费脚力。 捧一碗热汤,辣子油的透亮,挂在清汤上,上面点缀着大把的香菜、蒜苗。吃面的时候少点醋,吃的慢也不会太影响口感,喝汤你就多点醋,调动味蕾咕嘟嘟的大口喝。 当然,除去牛肉面,兰州自然有其他美食聚所。

如果你想穿过西站夜市,是需要一番力气的。西站,又名火车西站,鱼龙混杂,十字路口有一大天桥,连通了东西南北。街道摆摊的小贩很多,烧烤、面筋、山东煎饼最为常见。有以上为前提,自然也只能是用低劣的用料来勾搭不能忍受又聒噪的心罢了。

正宁路,老字号美食一条街,想不费力的吃到较为干净、口味不错的、全面的(也是最主要的)小吃,来这就可以。鸡蛋牛奶醪糟,央视报道之后就冒出来一大堆。

当然,美食之为美食,除却味道带来的享受,还有费了半天劲,千辛万苦寻来的那份代入感在里面。去不去美食一条街,往往就能区别本地人和外地人、饕客还是食客。而想要一口气囊括,不费力气,是物质极大丰富之后的弊病。对于大多数外地人,已经失掉了美食这二字,也就是到此一游的掠过罢了。 站在白塔山上,望黄河奔流,一首小诗奉上。 你是青葱的嫩白。我是柔韧的牛肉。 你用舌尖亲吻,我用气力探索。 刚柔混合,和后不分。

我们终将融化在,这火山爆发般的炙热中。

 

文 思遥

魔都之巅圣诞大餐装逼指南

魔都有三宝,轨交、自贸、三件套。前两个好理解,所谓三件套,乃是陆家嘴的三座高峰:注射器(金茂大厦)、打蛋器(在建的上海中心)和开瓶器(环球金融中心)。打蛋器竣工之前,开瓶器仍是魔都之巅。圣诞之际,携侣登魔都之巅,享独到的创意西餐,那感受,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在魔都这么吊,爸妈知道吗?

逼格高的餐厅,前提是别有洞天。想冲上云霄直入魔都之巅,先要穿越厚重而隐秘的大门,在极速电梯的眨眼之间,抵达87楼,再转乘下一部电梯。别小看这一次转乘,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却在玩手机,而是你在87楼看风景,心有风景的人在93楼俯视你。

下面上菜单。手法娴熟的西餐主厨,配餐讲求营养结构,虾肉兼有,生熟相伴,更绝的是上菜的间隔精准计算,一候菜品二候肠胃,讲的就是个“精”字。说来话儿长,菜品见真章。各位花大价钱费大精力邀到女神的小伙伴,请不要轻易放过下文中任意一个装逼点。

开胃面包过后,烤蒜味明虾打头。虾的温度在25°C左右,口感微凉,再搭配牛油果的厚实口感,不至太刺激,又能提鲜,最适宜味蕾的热身运动。

1

次碟上嫩煎鹅肝,配黑松露意大利烩饭。千万别把鹅肝扒拉下来刀切,要轻巧地取在盘子里,闭眼默哀3秒钟,面色凝重而不失神圣地整块放入口中。脸上的表情,就像春风吻上了你的脸。但也别太入戏,而忘记向女神解释:人和食物是平等的,我不是残忍,只是在以朝圣的心和虔诚的胃,向那只殉难的鹅致敬。如果我不吃,它一定会落入哪个暴殄天物的土豪之口。

2

主菜自然是西餐中最重要的部分。红酒煨红肉,按说是最难做的。酒味重了,牛香隐匿,酒味轻了,味同嚼蜡。更要紧是掌握生熟分寸,尤其在女神面前,切不可说出3分熟或7分以上,要在野蛮和乡土之间找到神秘而微妙的平衡点。

3

主菜要吃得慢,多聊些天南海北的见闻,好比自己是刚云游归来的中国版比尔·布莱森,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待到甜点上来,先要夸赞这可爱盈人的模样,正如同眼前的佳人。其次,切莫装逼过度,说草莓是荷兰空运而来。要知道这种寻常食物,最好的非进口,乃是特供。描绘一下某个青浦农场里的破败门厅和辉煌内室,比“有机”、“绿色”有用一万倍。

4

顺便,别忘了贯穿全场的角色——美酒。记得找服务员时,别说“一瓶”,要说“一支”。如果没有纯正的罗纳河谷口音,只要用标准普通话说一句:“罗曼蒂克康帝”,同样能达到令女神玉体酥软、魂飞天外的效果。

最后的加分项是,找到下面服务业三巨头任意搭配,作为你圣诞夜宴的专属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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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傅踢踢

留一碗冬至圆过年

就算十多年不吃汤团,只要有人提醒是冬至,我总能隔着几百公里闻见我家经红糖熬制后那绵软的糯米香。

一锅滚烫的清水,倾倒进两捧白棋子,待那水始稠,比白棋子轻盈得多的小脸小脑袋糯胖圆子上下跳动,顶着仙气旋转儿,加一半白糖,加一半红糖,一锅带着特有敦厚颜色的冬节圆关火大吉。

妈妈要趁着这热气,盛起五个小碗,也或许三个,去摆在应该摆的地方,先敬神明。她做得那么利落,使我们一下子就能往自己的碗里装上新出锅的汤圆。

我从小都不爱甜食,但无论是汤圆也好,芋泥、薯羹、绿豆爽也罢,新出锅的头半碗总是出奇地好吃。而且冬节圆不吃是不行的,吃了才算正儿八经地过完这一年,正式在你的履历上盖戳了。

吃了圆就算大一岁。掰起指头算得清年龄的,多一岁自然是大件事,可潮汕人不论男女老幼,这一岁通通都看得极重,三十出头的大嫂也不因此感叹青春将去,这说明我乡我民自古即将活着当作最好的馈赠。所有体验过这一年来冷暖凉热的生命,在又一年冬至时,都值得高兴。

记得爷爷有一年贴的对联有“天增岁月人增寿”,活着,多么庄严的事,与天地同老,所以,昨日之逝也好,今日之始也好,我们要食圆盖戳,与万物对证。

自从到外地上大学,就没有按时吃过冬节圆了。就算心血来潮专门去买来吃,也是吃一粒凑热闹的意思,连解个小馋都不算。

所以除夕时,妈妈总会神奇地端出一碗自己做的汤圆要我们补吃。这冬节也过得太长了,不知这圆怎么坚强等待我这么久的?

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妈有次故意留了一盘做好的冬节圆晾在二楼,可能是突发奇想认为新煮的汤圆比老火的好吃。好笑的是三天后这汤圆根本煮不熟,在寒风里经北风吹过的丸子变得像石头一样。

专业范围内的事,老妈这样的人物也能出那么大岔子,使我从此不敢乱信权威,并且后来偶发些不伦不类事件,我总要在脑海里向我妈致敬。

现在,她总算学会了把糯米粉收藏好,要吃的时候再现做现煮,我也就年年躲不脱除夕吃冬至圆的命运了。

记忆里,冬节最温馨的一个环节却跟吃无关。潮汕平原家家户户在冬节前夜围炉梭圆的情形,想来差点热泪盈眶。在成百上千的潮汕馃品中,梭圆的简单易做名列第一,使它成为唯一一项不拘年龄男女皆可参与的亲子游戏,就像大一岁的宣誓和承诺,一家老幼围坐一起一共揉搓出一颗颗圆的夜晚沉淀了无须明言的安全感、足以抵御一切未知的安宁。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冬至爸妈是自己梭圆吃呢还是在超市买现成的?没有我们在身边,搓一个圆会念我们一句不孝吗?吃汤圆团圆的愿望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实现了。

真难怪我妈每年都要留一碗冬至圆过年。

 

文 风不萧

冬至的羊肉汤

羊肉汤似乎是北方特产。碰见兰州的同学,三句不离羊杂碎。宁夏的朋友,张口闭口都是“咱那儿的羊肉”。老师说,北方空旷辽阔,水肥草美,养出来的羊,必定是鲜活的,嚼到的羊肉羊杂碎,也必然回味无穷,张口闭口便是天高地阔,呼气吸气都透着一股西伯利亚北风,滚滚下肚,在胃里撑开一片高远草原。

四川也是有羊肉的。最盛行的日子,是冬季。风靡到极致的那天,是冬至。

无论传统节日如何被遗忘,冬至永远不会被轻视。北方吃饺子,南方煮汤圆,四川喝羊肉汤。老人说,冬至那天喝一碗羊肉汤,整个冬天都不会冷了。剩下的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都会安然度过。准不准,倒真没注意过,但在四川的十八个冬天,从来没觉得冷过。

家里每年冬至都是要吃羊肉汤的。大把大把羊杂碎,沥干洗净煲汤,煮好后捞起,汤继续熬着,待香飘四溢,连锅端上,吞吐着带有青草芳香的气泡,看着便一阵温暖。有时加些奶,白如洗练,几乎不忍吃下。

老妈总是盛一碗,来,喝。直截了当的递过滚烫的汤汁,喝下去,绵延一个多月的暖意。老爸喜欢吃油肠,手指粗的肠子,镂空了心,灌满了油,但一点也不腻人。咬下去,油脂溢满了嘴。

家里做羊杂汤总是很少的,老爸喜欢,门外又有店,总说,走,吃羊肉汤。外面一排羊肉汤店面,挨个吃过去,都成了熟客。

饮食习惯总是有历史因袭的,爷爷年轻的时候住在名叫马踏的县城,当地标志性的建筑是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在国道和省道的交界,骏马塑像作奔腾状,踏过莺歌燕舞,一派大气磅礴。不知是它成就了县城,还是县城依附了它。

马踏最出名的便是羊肉汤。最鼎盛的时候,一条街都是羊肉汤的店铺——就像乐山的跷脚牛肉一样。据说是一个家族开的,几个兄妹,互不理睬又相互竞争,铺面沿街道铺陈,活生生把大众食品做成了家族产业。或许是县城物价使然,或许是县里人质朴老实,虽去吃的次数不多,但没有一次不是捧腹迭出,饱胀感十足。

对的,很多年前,老爸兴致上来了,会拉上全家人,翻山越岭的,从城里去县城吃上一锅羊肉汤。那时还没有通高速,四个轮子顺着不平坦的山路起起伏伏,颇有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既视感。小时晕车,坐车必坐前排,也必开窗,冷风疏忽而至,刮得耳膜嗖嗖响,冰冻彻骨,打着寒战呼吸那翻山越岭而来的寒风。其实大多数风都挂到后面,囫囵一圈再离去。老妈一直在后面,一定比我冷多了。也只有老爸老妈,肯一直让我开着窗,即便冷得打颤。

下车一定会冲进店里,听老爸熟练地从嘴里噼里啪啦冒出一串菜式,搓着双手等上桌。未及,热气腾腾的汤盆飘着香味过来,一口汤喝下,暖的人骨头都酥掉。那些日子,总和冬至勾连,和寒风勾连,冰天雪地里,生生长出浓厚的暖意。

上大学以后,冬至再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陪北方朋友吃饺子,陪南方朋友吃汤圆,却再没吃过羊肉汤。那温润到心坎的羊杂碎,在2000KM以外的巴蜀大地活色生香。只能站立南岭以南,登高远眺,望那不变的滋味,跨千山万水的来,温热牙齿打颤的日子,拥抱凌冽的现世,再捂暖苍凉不见方向的前路。

文 鸥鸥鸥

往吃不堪回味

如何在文化版谈吃,这是我在挂了编辑电话后花了整整一顿饭时间思考的事情,写城中觅食或烹饪食谱怕被老饕鄙视行家耻笑,写饮食文化、名人饭事又怕闷坏读者编辑毙稿。于是,决定还是写写自身经历讲讲故事,本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的原则,向各位奉上一个资深吃货这些年所吃过的坑爹饭菜。

几年前,由于工作的缘故,有幸踏足东非大陆,到坦桑尼亚出差。抵埠的第一天,当地华商会请吃饭,满桌的鲜美海产吃出满满幸福感,我兴高采烈地对主人家说,真没想到在坦桑尼亚会吃得这么好,之前白担心了。主人家答:我们的厨师是国内请过来的,当然出品有保证,之后的日子,你会体验到真正的东非“美食”。“会很糟吗?”看出我担心的主人家安慰道:“也不一定,要看你遇到的厨子勤不勤快。”听得我一头雾水。

第二天,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意思,当地主食是将磨成粉的玉米倒进装着清水的土锅,放在火上烤干成一块厚厚的玉米饼。在烤的过程中,必须不停地搅拌让水分蒸发,不然,就会像我面前的这一坨:表面是干的,底下已经烤糊,中间的水分散不去还是湿答答的面糊……配餐的荤菜有烤鸡、烤牛肉和烤鱼,但是,我无论用肉眼还是味觉都无法分辨三者,因为,它们只是三块不同形状的炭……

我是一个彻底的苏格兰控,热爱苏格兰的各种人事物,壮观的高地、迷人的湖区、悠扬的风笛、鲜美的贝类以及纯麦威士忌,唯独苏格兰的国菜haggis无论如何都爱不起来。在品尝之前,我对它充满期待,羊杂、胡萝卜、香料,无论怎么煮都应该是美味,何况还有挚爱的威士忌配餐。当热情的侍应生将haggis端到我面前揭开盖子,我闻到了无比熟悉的味道:与我每天晚上给我家大狗煮的胡萝卜拌狗粮味道一模一样。

在英国吃到坑爹食物貌似理所当然,可悲的是我在欧洲美食天堂西班牙也中过招。去过西班牙的人都知道,当地群众的英文水平大多不敢恭维,其菜单上的英文翻译与我国有得一拼。巴塞罗那有一家因当年毕加索长期光顾而闻名的餐馆4cats(四只猫餐厅),慕名而至的我被菜单上一堆完全没有逻辑关系的英文单词搞得晕头转向,决定点一道相对安全的主菜pork rool(字面意思是猪肉卷)。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主菜上桌,是一份巨大的深酒红色物体,用叉子一戳,软糯有弹性,居然是……猪皮。用刀子切开,里面是白花花的肥膏。原来,所谓的猪肉卷,是一整个去骨剔肉的大肘子。在侍应生热情殷切的目光中,我切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油腻得感觉整个人像泡在油缸里,灌了一大瓶红酒下去,仍然难以消化,整整一晚,胃里都像塞了一只牛蛙,边跳边发出宏亮的叫声。

 

文 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