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羊肉汤

羊肉汤似乎是北方特产。碰见兰州的同学,三句不离羊杂碎。宁夏的朋友,张口闭口都是“咱那儿的羊肉”。老师说,北方空旷辽阔,水肥草美,养出来的羊,必定是鲜活的,嚼到的羊肉羊杂碎,也必然回味无穷,张口闭口便是天高地阔,呼气吸气都透着一股西伯利亚北风,滚滚下肚,在胃里撑开一片高远草原。

四川也是有羊肉的。最盛行的日子,是冬季。风靡到极致的那天,是冬至。

无论传统节日如何被遗忘,冬至永远不会被轻视。北方吃饺子,南方煮汤圆,四川喝羊肉汤。老人说,冬至那天喝一碗羊肉汤,整个冬天都不会冷了。剩下的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都会安然度过。准不准,倒真没注意过,但在四川的十八个冬天,从来没觉得冷过。

家里每年冬至都是要吃羊肉汤的。大把大把羊杂碎,沥干洗净煲汤,煮好后捞起,汤继续熬着,待香飘四溢,连锅端上,吞吐着带有青草芳香的气泡,看着便一阵温暖。有时加些奶,白如洗练,几乎不忍吃下。

老妈总是盛一碗,来,喝。直截了当的递过滚烫的汤汁,喝下去,绵延一个多月的暖意。老爸喜欢吃油肠,手指粗的肠子,镂空了心,灌满了油,但一点也不腻人。咬下去,油脂溢满了嘴。

家里做羊杂汤总是很少的,老爸喜欢,门外又有店,总说,走,吃羊肉汤。外面一排羊肉汤店面,挨个吃过去,都成了熟客。

饮食习惯总是有历史因袭的,爷爷年轻的时候住在名叫马踏的县城,当地标志性的建筑是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在国道和省道的交界,骏马塑像作奔腾状,踏过莺歌燕舞,一派大气磅礴。不知是它成就了县城,还是县城依附了它。

马踏最出名的便是羊肉汤。最鼎盛的时候,一条街都是羊肉汤的店铺——就像乐山的跷脚牛肉一样。据说是一个家族开的,几个兄妹,互不理睬又相互竞争,铺面沿街道铺陈,活生生把大众食品做成了家族产业。或许是县城物价使然,或许是县里人质朴老实,虽去吃的次数不多,但没有一次不是捧腹迭出,饱胀感十足。

对的,很多年前,老爸兴致上来了,会拉上全家人,翻山越岭的,从城里去县城吃上一锅羊肉汤。那时还没有通高速,四个轮子顺着不平坦的山路起起伏伏,颇有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既视感。小时晕车,坐车必坐前排,也必开窗,冷风疏忽而至,刮得耳膜嗖嗖响,冰冻彻骨,打着寒战呼吸那翻山越岭而来的寒风。其实大多数风都挂到后面,囫囵一圈再离去。老妈一直在后面,一定比我冷多了。也只有老爸老妈,肯一直让我开着窗,即便冷得打颤。

下车一定会冲进店里,听老爸熟练地从嘴里噼里啪啦冒出一串菜式,搓着双手等上桌。未及,热气腾腾的汤盆飘着香味过来,一口汤喝下,暖的人骨头都酥掉。那些日子,总和冬至勾连,和寒风勾连,冰天雪地里,生生长出浓厚的暖意。

上大学以后,冬至再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陪北方朋友吃饺子,陪南方朋友吃汤圆,却再没吃过羊肉汤。那温润到心坎的羊杂碎,在2000KM以外的巴蜀大地活色生香。只能站立南岭以南,登高远眺,望那不变的滋味,跨千山万水的来,温热牙齿打颤的日子,拥抱凌冽的现世,再捂暖苍凉不见方向的前路。

文 鸥鸥鸥

“冬至的羊肉汤”的3个回复

  1. 以前每个冬至都在家,热烘烘的房子里,我和妈妈包饺子,爸爸擀饺子皮。有说有笑,欢欢闹闹,而今在外,每个节日,都是念家。不论是饺子还是羊肉汤,有家,什么都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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