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味道

我从未想过投稿,也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烂俗的题目。我本想半年之后把这当作回忆来写,但仿佛现在才是写下来的最好时机,一切,都要趁早。

我是一名标准的高三党,每天除了在家睡觉,就是在学校以及学校与家之间的路上。午饭晚饭全在学校的食堂解决。没有山珍海味,罕有大鱼大肉,有的只是学校的味道,学校食堂的味道。

中午,下课铃一响,一双双热切的目光在提醒着老师下课:我们要吃饭!碰见好的老师会帮我们开门,余下的,那拖堂可真是拖得毫无罪恶感。奔向食堂,基本就不饿了,午饭一般是比较衰的,米饭,三素一荤,偶尔食堂大妈一高兴,蒸个肉龙或者豆包那就谢天谢地了。午饭一般在吐槽声中糊弄过去了,永远记不清中午吃了什么,只记得中午又聊了谁谁谁的八卦,又骂了哪个哪个老师主任。临走时还不忘来一句:哎食堂这破地怎么这么粘!

晚自习之前的晚饭总会让人宽慰不少。我们总结是做饭时间充裕且不用准备六个年级的饭的缘故。主食会有炒饭,炒饼和炒面之类的。有一次我们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把面里的老芹菜全都挑了出来,估计是做饭剩下的芹菜不好意思扔掉就烩面了。
荤菜还算丰盛,腻乎乎的鸡排,仿佛在盘子里还滋滋地冒着油;炸得金黄的鱼排,有一次一口气吃了五个,有些累感不爱;菠萝咕咾肉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以及那不明做法的丸子,总会觉得粘了一嘴的油点子与红红的酱汁。

学校的素菜中,还是最爱吃土豆丝,拌得有些咸但还算适合重口的我;放在盆里好久已经被氧化有些发黑的酸辣藕丁,却往往是第一个被抢空的菜;记得还吃过咸蛋黄炒南瓜,同样,等我再想去拿第二次的时候早被抢没了。这真是检验菜是否好吃的最好办法。况且,去拿第二次这种不符合软妹子的行为习惯,我的小伙伴们总让我去干。

晚饭一般会安静不少,大家都在专心致志于自己盘里的食物,只有最后喝酸奶的时候又会唠上几句,说说一口气喝了六个酸奶然后难受一晚上的小伙伴,晚自习出去洗把脸就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的倒霉娃,大家笑一笑乐一乐,然后带着感觉一晚上也摆脱不掉的油腻与菜味儿去上晚自习。

脑力劳动过度的我们自然经常带零食,而且都是一些在家里根本不屑于看的食物。我妈说这就是贱,饿了,还凑一块儿,就什么都好吃,就像学校的食堂一样,那些饭菜摆家里估计连看都不带看的。我哭笑不得。

现在想想,我们吃的不是食堂,也不是寂寞,而是一种感觉,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的感觉。前两天跟朋友聊天,他说他高三时忙里偷闲地踢球,很快乐。但后来,有的是时间踢球,却再也没有如高三时踢得那般畅快。我们以后不知有多少时候多少机会能吃到多少比食堂强不知道多少倍的食物,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在食堂吃饭时的迫不及待,在期待与失望中的轮回;以及和朋友一起,度过一天中大半部分的时间。

学校食堂的味道,是高三的一部分,是朋友在一起的最朴实的见证。
珍惜吧,这吃食堂的时光!

文  刘小脸
图  Life on Flickr  循CC协议使用

粿的诱惑之油粿

油粿1

没有离开过家乡,是不会知道自己会有多留恋,在其他城市呆久了,总是特别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当然,这其中最想念的还有家中的小食。前几次写的都是老妈做的,这次我想要介绍的是奶奶拿手小食——油粿,逢年过节或祭祖,油粿都是必备的一道小食,通常这道小食都有奶奶来做。

奶奶经历过动荡年代,大饥荒、文革······她都走过来了,我总觉得旧时的人虽然处在物资比较缺乏的环境,但是在吃上的讲究却比今时的人精致多了,虽然很多人现在做菜已是熟手,但由于年轻,经历不够,总觉得糙,不够精致,或者而言,没有故事。

小时候最喜欢吃奶奶做的油粿,必定要用红心番薯做粿皮,番薯蒸熟后趁热剥皮碾成泥,撒入粘粉做成有粘性的粿皮。

奶奶做的油粿的馅料分为甜咸两种,甜的是由白砂糖和上好的饱满的花生仁做馅,咸的多用七瘦三肥的猪肉和卷心菜丝,有时候还有虾脯等海鲜干货做馅,包成极限小的三角锥后,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这个时候甜油粿中的白糖已经融化成糖汁,一口咬下去满嘴清甜,而咬一口咸油粿,恰到好处的脂香溢出,被猪油滋润过的卷心菜丝闪着诱人的光……

以前学校在潮阳,家在潮南,相距有好几公里,因而住宿在学校,学校离奶奶家近,走一小段路就到,不像回家,起码要做四十分钟的大巴才能到,因而有好几个周末,放学后我都是径直去奶奶家住,奶奶知道我喜欢她做的油粿,那个时候,即便没有过节或祭祖,奶奶都会亲手做几个油粿让我尝鲜,通常她也会打电话叫住在附近的堂哥过来一起吃,有好几年,奶奶醉心于厨房中的倒腾,如今我在想,我和堂哥的青春期肥胖肯定有她的功劳,后来有点烦了,她还是乐此不疲,好像她只擅于用此道表达对儿孙们的关怀与爱——生活在富足环境里的我们是无法理解食物对于经历过饥荒的她的意义啊!

然而一年一年过去,这种精巧讲究的味道却是越来越难得了,老人的身体越来越不济,我去奶奶家也是越发稀少,她也已经无力再去做这些精细的活了,现在只能到过年那一阵,奶奶才会动手做几个,而后托小叔再带几个给我,妈妈也总是说,现在外面能买到油粿,就不用亲自做带来了,奶奶总说,阿凯喜欢我做的,他爱吃。

我想,奶奶大概是想我多回去看看她吧,跟她聊聊天,有时候搀着她,突然脑海里会闪过她在厨房里的身影,我想她也会想念那时的她。

噢,奶奶,还有她的油粿。

图&文    在云上唱歌

球溪鲶鱼·致你我

昨天见到了我阔别许久的老友。约在晚饭,主题是鱼。朋友是舟山人,家乡渔业文明,自然对鱼情有独钟。

球溪鲶鱼,与其它川菜相比,这道菜少了鲜香麻辣的刺激,芹菜、泡椒、豆芽抚摸着嫩滑的鱼肉,微辣,只是一种内敛地试探。

和朋友结识尚早,那时候的我正青春,初出茅庐,而朋友当时是职场丽人,但深陷异国婚姻漩涡,她辞掉工作,只身待嫁,可谓济河焚州,背水一战。她是我在职场上第一个佩服的人。如今,几多波折,几多绚烂,时间匆匆流过,当初的缤纷世界在我眼中已降了一个色调,苟延残喘、苦中作乐、汲汲营营、笑对尘世。而她的婚姻以失败告终。

此时,用时光作料,麻木的不仅是味蕾。有点憔悴了,不光是她,也有我。我们都在北京,这里韶光遍地,却极难为你停留。

你看那盘中的清江鱼,鱼肉翻白,刺少,覆油,撒上浅绿的剁椒与一层密密的麻椒,鱼肉被均匀地切片,像是凌迟,翻卷着情思,微烫的挑逗。它以极致地疼痛为代价展现了它的美味,有多美就有多痛。还记得很早前的那个夏天,我们两人逃逸到海边小城,在海滩上吃鱼。鱼是我们出海自己捕的,很小,不够我手掌长。而现在夹在我筷子间的一片鱼肉就够它的三分之一。这里没有海风,人同,物已逝,北京的春天也快来了。

剁椒也不够辣,只有麻木,我想我们都累了。鱼肉很滑,入口即化,在舌间很难分辨谁包裹着谁。我的嘴唇一定是红了,因为她也是。窗外是公园的夜景,树影斑驳,路灯亮堂堂的,看不到月亮。我想看到月亮,可我没有喝酒,却有点醉了。我醉了,我想醉了。我在想,这么久我们努力坚持,可失去的太多了,像是这盘中的鱼,被刮去鳞片、片片凌迟、热油浇滚,最后还是被剔去骨头入到别人口中,变成肉糜,被吞咽,尸骨无存,这是无主游魂的聚会。

落魄就在一瞬间。

推荐一首歌吧,《你曾是少年》,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的模样?伴着鱼香,愿你我安眠。

词:知错   曲:浪客秦昊
演唱:好妹妹乐队

咖啡杯子的旁边,电话讯号的里面
独我一个的面前,无止思念的中间
热闹人群的孤单,转身离别的留恋
急忙掩住的耳畔,流着眼泪的晴天
我记得你的模样,你曾是个少年
你有深潭的眼眸,你有固执的臂弯
我也记得你的誓言,你曾是个少年
你爱我胜过爱你自己,你说永远都不改变
你曾是少年,你曾是少年

以上

献给你我。

文    mia
图    Darryl Snow on Flickr 循CC协议使用

豌豆苗是和回忆有关的

1111111111111

江苏地区,定义再精确一点,扬州地区方言里是把豌豆苗叫做安豆苗。每家每户的年夜饭都必有一道清炒安豆苗,取其来年平平安安之意。

在我还小的时候,是非常不爱吃安豆苗的,以及芦蒿、菊花菜、茨菰、水芹等等。嫌弃其闻起来有一股好重的怪味道,稍微老点的更是嚼不烂。每回被妈妈逼着吃蔬菜吃到这些的时候,就会有人生好绝望、生无可恋、为神马会有这种怪味道的东西这类的念头。奇怪的是长大离开家去上学,不知哪天就接受了这些味道,直至长成为不挑剔任何食材做法的真·吃货一枚。

爱上安豆的味道是在高中的时候。高中住校吃食堂,在我的认知中,食堂大锅饭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持着人体基本的能量代谢需求,让你保持着不致饿死的状态下有精力学习罢了。对其评价俩字儿:呵呵。总而言之吃的饱(随机的…)吃不好(肯定的…)。大概也有好吃的食堂吧,唔…可能吧……

 可是每到三四月份安豆苗大量上市的时候(节约成本考虑),食堂会做一种完全超出其水准太多的小食——安豆饼,当夜宵来卖。第一次吃到的时候真心惊艳,简直是小猫咪变身狮子王,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变成小公主般的颠覆了固有印象。安豆苗那股难闻的青丝味经过糯米粉的调和再油炸,变得意外的清新易于接受。金灿灿的外酥里嫩,热气腾腾的咸香,糯糯软软的有一点黏牙,好像黏住了幸福。食堂大妈们炸安豆饼时估计时间紧任务重,都是不规则多边形的一大坨扔油锅里的。正是没有整形导致边边上有新鲜脆嫩碧挺的安豆苗沾了面糊支楞翘着,油炸后有着类似天妇罗的口感!当然当时的我是不知道油炸面糊裹蔬菜有“天妇罗”这样高冷又洋气的名字滴,但是不妨碍我认为它很好次~~~外层的酥脆与内层的软嫩形成口感对比,食堂良心仍在没有使用地沟油所以饼很香(估计那时候要买到地沟油也挺困难),加上住校食堂吃久了缺乏油水……种种原因导致我至此成为安豆饼的脑残粉。

那时候每天下晚自习后,与宿舍小伙伴们一起排队在食堂的贩卖窗口前,望眼欲穿的等着食堂大妈把炸好的安豆饼从几米开外的油锅旁挪到窗口前,再递到我手中。那是在一天劳累的学习后的小小安慰,一小段增进室友感情的愉悦时光。一天两块吃到安豆下市食堂不再卖的时候,正正好肥了一圈。

现在的我厨艺大涨,也能一比一复原当初的安豆饼。安豆苗略切碎,撒些盐和味精略腌,加适量糯米粉和清水,和成面糊(尽量少点水,糯米粉很黏的),多放点油,中大火至中火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PS:能把面糊团成团下锅的情况下,掺入尽可能多的安豆苗,才够香。是的,当初安豆苗怪怪的青丝味已经变成爱的要命的清香味了。

自己做的安豆饼有着记忆中的味道。在物质有了极大富足,也吃过许多更好吃的东西的今天,我不能昧着良心说它好吃的天上有地下无,吃到之后别无所求。也不能够保证你吃到它时,有着和我一样高的评价。可是再没有一种食物,能够让我如此的回忆起那段苦中作乐的青葱岁月。情感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了美好回忆的属性加成,一般般好吃的安豆饼,在我心中竟变成十足美味。那段灰扑扑的无趣日子中的有限好时光,如今想起来也放大了数倍,比快乐更快乐,比满足更满足,仿若夜空中的璀璨星光。

口味是很私人的东西,就像任何一间好餐馆,也不能复原灶台边妈妈的味道,不能比拟从小吃到大深刻入骨髓的口味喜好,不能解脱在外游子的乡愁。好吃到印象深刻甚至写入灵魂的美食记忆,大抵是和各式回忆挂钩的。

图&文 如沐风

乡愁和香肠

xiangchang

在香港住久了口中总是寡淡,粤菜吃来吃去都甜不甜辣不辣咸不咸酸不酸的。虽说每一地方的菜都有自己的妙处,广东菜和这里五花八门的西餐自然也是很棒的–本人绝无贬低之意。但,重口味的四川人习惯了长期浸泡在五花八门的滋味里,却似乎吃着吃着就若有所失,莫名空虚。

怎么说呢,很多食物,它可以填饱你的胃,却无法满足你的灵魂。

因此,在这漫长的无辣且不欢的日子里,我开始试着从那些”解愁“又”解恨“、便于运输、又便于储藏的家乡食物那里寻找些慰藉。

这其中最能让人”一秒钟吃回四川人“的,当属川味麻辣香肠。

香肠是个容易让人嫌弃的东西。任何一个二流营养师都可以轻轻松松给出一万个理由让你远离它。但四川人做出来的香肠,问题不是健不健康,问题是瞬间让你忘了”健康“这码事儿。

首先,迷离的烟熏妆加上闷骚的花椒香在你毫无提防时,已经浓郁且低调地攻陷你的嗅觉;其次,白花花的肥肉亮澄澄高调而节操全无地突鼓,从视觉上煽动你对脂肪的所有幻想。

你对脂肪没有幻想?没有关系,全瘦的香肠很多。但让我拍着胸口告诉你没有肥肉的香肠不值得一吃,哪怕它是高级的生态猪身上的精贵的肉。

道理很简单,香肠要好吃,它一定要足够复杂。复杂是个性感的词,更是个感性的词。在香肠的世界里,木有肥肉,就木有复杂。而只有足够复杂的香肠,它才能从不同层次和不同方位震撼你,惊艳你。

震撼是什么?震撼不一定是过山车或者iMax,震撼是你咬之前和咬下去之后的距离。因为一口之后,你已经不在这里。

惊喜哪里来?惊喜在想不到的百般滋味,在这入口即化,温润油畅、麻得酥酥、辣的隐忍的浓郁美艳的肥瘦混合肉里。

“麻”和“辣”是灵魂的伴侣,他们一辈子都在寻找彼此。分开时各自奇妙,在一起后共成奇迹。虽然“辣”总是被误解为川菜的核心,懂得“麻”之美好才是认识川菜的开始。

在这块你刚刚咬下去的川味香肠里,“麻”和“辣”是主角,也是这混合纷繁又深沉而鲜辣的百般滋味里的基调。此一口,足以唤醒你沉闷的胃和疲劳的舌尖,让它们开始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狂欢。

咂咂嘴,闭上眼。几个月前,不惜出卖灵魂去换味道的四川人杀了那只养了一年的猪,老道地把这不起眼的肉”码“上了花椒面、胡椒面、盐、老姜、白糖和各种他们引以自豪的神秘香料。

等待风干香肠在被高高悬起在农家的院子里,或城市阳台的狭隘空间,接受路人的满满的期待和想象。几个月后,它终于华丽转身,成为注定要惊艳到你的这样一盘了不起的肉。

并不是所有的香肠都能等到最后。多年前一个冬日的午后,成都东郊的一片田坝里,一群道德败坏(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道德败坏)又饥肠辘辘小伙伴们被附近一户人家阳台上正风干的香肠勾引, 冒着被擒的危险(那时他们也不能够不知道自己有被擒的危险),用田里拾来的树枝勾了几节出来, 当场升火烤来吃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被烤得焦糊糊,油腻腻,火辣辣、幸福又罪恶的香肠的味道。

文  春晓
图  Silly Dennis on Flickr 循CC协议使用

春晓:80后,资深不知名媒体人;现居香港,曾混迹纽约芝加哥达拉斯北京成都,当苦命记者时曾追踪纽约凶案现场无数,向高大上媒体人转型后曾为《财经》,《路透中文》,《FT睿》等多家媒体担当北美撰稿。自媒体WeMedia联盟成员,微信公众号:晓有所得(xiaoyousuode),专注观察吐槽 “晓人物”的热血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