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当情缘|每日赠你小惊喜

舐着锅底,锅盖被水蒸气顶得“噗噗”作响,轻轻揭开锅盖,排骨的香气裹挟着话梅的酸甜滋味扑面而来,汤汁已经渐渐浓稠,将火力调大,让汤汁收一收。

客厅里电饭煲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先不理它,让米饭在锅子里再焖五分钟,在热气中慢慢安静下来的米饭香气才最浓,味道也最棒。

“亲爱的,这个胡辣汤太好喝啦,煎馒头片也特别好吃!”胖子在客厅里用夸张得有些变调了的语气冲着厨房吼,面对一个吃不出好赖的胖子,我早已练就了从他说话的语气来判断食物好吃与否的本事,很显然,今天这顿早餐很合他的胃口。也难怪,胡辣汤和煎馒头片本身就是家乡很常见的早餐搭配,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深圳吃到家乡味道,撇开食物的本来味道不说,饭菜的美味程度肯定会被那股思家情绪无形中提升好几倍的。“那必须的,这个搭配多少算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在厨房里窃喜。

拿着芝麻油瓶走到客厅,往胖子的胡辣汤碗里淋上一圈麻油,顺手把已经自动跳到“保温”的电饭煲拎进厨房。按下按钮,电饭煲的盖子弹起的时候,五常大米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厨房的窗子洒在料理台上,米饭上腾起的白色氤氲美得让人心都化了。用饭勺在米饭上划十字把它轻轻打散,小心地盛入原木饭盒的上层。热腾腾的米饭在接触到木质饭盒的刹那释放出一种醉人的香气,让闻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它的欢喜。正如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食物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它们自会选择适合自己的食器,若能遇到,那种来自于食物自身的欢欣满足会让食物变得更好吃。

在米饭上轻轻撒上之前研磨好的芝麻盐,再轻轻放上一颗苏式话梅,梅子微微的咸和酸能在用餐过程中造成一种味觉上的起伏,我们都是爱这些跌宕的情节的,不是吗?就像生活,即使再高品质的生活,如果始终是顺风顺水一马平川,任谁都会倦怠的,偶尔的一点小惊喜甚至小意外总能让生活变得活泼起来。

炒锅里的汤汁收得差不多了,关火。取几片洗净沥干的生菜叶,平整地铺在饭盒的下层,用大钢勺把排骨盛在菜叶上,包裹在嫩绿的生菜叶里的排骨显得格外妖娆,将锅中剩下的红棕色的汤汁淋在排骨上,嗯,很漂亮,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对了,在排骨上轻轻撒上一小把焙香的白芝麻,嗯,美了。

趁香气还没来得及飘进客厅,把菜盒、饭盒还有盖子依次叠起,用黑色的松紧带把饭盒固定,然后装进蓝白条纹的MUJI风便当袋里,将抽绳轻轻拉紧,完工。

便当袋是我自己缝制的,用的是从好朋友店里买来的布料,本来是用来做桌布用的,但它质量好得让人不忍心委屈它仅仅局限于做一块安静的桌布,索性裁下一半用来做便当袋,抽绳也是用布料上裁下的细布做的,虽然很简单,却和朴实的原木饭盒很搭。本来嘛,所谓的“最好’未必是最贵的,也未必是最多人喜欢的,适合自己、让自己觉得舒服才是真理。

将便当盒放在玄关的小桌子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用早餐,胖子已经喝完了一碗胡辣汤,馒头片也下了一半,ipad里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正在卖彩色汉堡,胖子倒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胖子舍弃了自己心爱的《天天向上》转而陪我看动画片,虽然他至今也弄不明白《樱桃小丸子》里肠胃经常痛的山根和暗恋笹山同学的卑鄙小男孩儿并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派大星其实是一只粉色的海星。从和胖子相识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虽然他至今没能说服我和他去KTV唱张学友刘德华,我也没能让他爱上不加糖和奶精的手冲咖啡,但在八年的年龄差异下,我们还是慢慢找寻到了一种属于我们的生活平衡。虽然仍然会有磕磕绊绊,但一种特殊的默契也在慢慢形成。或许就像妈妈说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妥协的过程,越是个性相近的人越是难以长久生活在一起,有点差异才更容易长久,两个人就是得一个人性子急一个人性子慢,一个人细心一个人神经大条一点。就像排骨和话梅,一个醇香一个酸甜,一个厚重一个活泼,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在一起经历了猛火热油的爆炒后,在小火慢煨中渐渐变得合拍,排骨少了一丝腻,梅子增了一分香。

 “呵呵”,胖子用筷子夹着啃了一半的馒头片,跟着海绵宝宝一起傻笑,我也把思绪收了收,给他添了一碗汤。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没有一环接一环的惊喜,也没用那么多让人猝不及防的意外,一碗杂糅着海带条、香菇丝、蛋花、豆腐丝、木耳丝的胡辣汤,几片煎得焦黄酥脆的馒头片,如此而已。

熟透的香蕉去皮切块儿,胡萝卜切丁,放进料理机,加少许凉白开,先用一档打碎,再调成二档打得细腻一些,一部分倒进高脚的透明果汁杯,剩下的倒进带盖儿的布丁瓶作为胖子的午餐甜点。胖子已经坐在玄关换鞋了,我背对着他把布丁瓶放在木饭盒上,再把袋口扎紧。胖子接过我递过的便当袋,说了句“宝宝我去上班了”就出门了。这也是我和胖子之间的一种心照不宣,我不透露便当的内容,他也不过问,谜底自会在午餐时间自行解开。

背上IT男标配之一的双肩包,胖子便又汇入深圳无数IT民工的人流中了,从表面看他和那些同样穿着短袖衬衫深蓝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的IT男毫无二致,每一天对着电脑写代码的日子也和昨天前天没什么不同,但我希望因为这份便当,在午餐之间他始终是充满期待的,而中午用餐时,他能因为在打开饭盒的一刹那收获一份惊喜。生活本就是平平淡淡的,抱一个小小期待,偶然来个小惊喜,如此就好。

图&文    丫米的小确幸

老沙的铜锣烧

第一次吃到老沙口中‘我妈做的超好吃的铜锣烧'是大学一年级,我一直记得第一次吃到它的惊艳。那天老沙带来有六个,焦糖色的小面包们整整齐齐的在塑料袋里码着,袋口小心地扎了个蝴蝶结。面包开口处的肉松配合着沙拉酱,在寝室的小台灯上闪着梦幻的光彩。我拆开袋子,捏起无名指和大拇指轻轻抽出一个。小面包的手感非常非常软,就像再用力一点就要化成面包浆似的。对着灯光,瞅准肉松最厚实沙拉酱最充足的那一个部位,大口地咬了下去。哇!爆浆!咬开的一瞬间,冲到我天灵盖的一个词语,爆浆!满满的沙拉酱混合着肉松爆浆出来,吃完这一层浆,绵软如云絮的小面包的口感慢慢浮现,再仔细咀嚼,发现在面包里还藏了细碎的花生粒。我迅速吃完一个铜锣烧,边抓第二个边问老沙,这是小叮当常吃的那种铜锣烧吗?老沙笑着看着我,用一贯挑衅式语气说,是啊,不然呢!

接下来,但凡老沙回老家,她一般都会拎一袋铜锣烧回来。回来时常常她人还没到寝室,就会在走廊上大嗓门的喊,铜锣烧!谁吃谁给我滚出来!然后我就像条快乐的小狗欢天喜地地朝她跑过去。可惜的是老沙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寒假一次,暑假一次,连长假都不怎么回家。于是第十二次吃到铜锣烧的时候,我们到了要各奔前程的时节。

那天我们各买了一杯红豆烤奶,坐在寝室外的小阳台上,栏杆上挂着一双不知道谁不要的卡通袜子。身后是空荡荡的床铺,桌子上空无一物,就像已经准备好迎接新一轮新生的样子。这次只有三个锣烧了,老沙说沙妈妈想要的那种做铜锣烧的小面包只买到了三个。于是我们决定一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对半分。可能因为原计划的六个铜锣烧变成三个,于是这仅有的三个承担了六个该有的馅料,那三个鼓鼓的铜锣烧在阳光照射下好像都快要爆炸。如今,我已经想不起大学时期这最后一次吃铜锣烧的滋味,只记得老沙认真撕最后一个铜锣烧的专注表情,还有左脸下那颗被汗珠洗的亮亮的黑痣。

毕业后,我留在了这个城市,去了地产公司做销售,每天唾沫横飞拼业绩。老沙回到老家,朝九晚五成为一名公务员。这个城市是沿海省会,所在区域属于城市重点发展的科技工业园区,但是毕业后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居然从没看到过一家做铜锣烧的面包店。惊喜在某天买菜时候。那天在菜场买完萝卜和排骨,我看着走道里买葱的摊点思考起来。葱向来是我最不敢碰的东西,但那天我突然在心里想,排骨汤上撒一点绿油油的葱花,好像也会不错呢?于是我朝葱摊走去。然后,我就看到了葱摊后面还藏着个小小的面包店,放在玻璃橱窗最外面的支架上的,就是铜锣烧。铜,锣,烧。距离上次见到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小阳台,那两杯红豆烤奶,那三个快要裂开的铜锣烧,那时我和老沙要好得像一对同性恋,现在却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联系,最近一次见面是半年前她的婚礼。她穿个中式旗袍,和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的老公站在酒店门口招呼客人,看到我大家拥抱,恭喜,沙妈妈还记得最后只做了三个铜锣烧的遗憾。总而言之,在菜场看到了铜锣烧的我,此刻惊喜异常。虽然它的小面包比沙妈妈的颜色看起来要淡一点,肉松也没有那么多,老板还坚持说这不叫什么铜锣烧就是肉松面包,但是管它呢,真的是铜锣烧哎!我一口气买了十个,拎在手里。走出菜场,天色已经慢慢变暗,天边是深深的蓝紫色,能看见稀疏的星星。我打算回到小出租屋里,炒个青菜,加个热气腾腾的小白粥,旁边放着久别重逢的铜锣烧,一口,一口,吃掉忧愁。

文     浮迪啊
图 Hiroshi Yoshinaga循CC协议使用

不爱吃盒饭的编导不是好演员

那些年混迹在电视台,过着上场下场、没日没夜的苦逼日子。国家法定假日、公历时间都是浮云,节目录制时间直接影响着编导这种生物的生活习性。影响之一就是,一听到对讲机里喊出“盒饭来了”就立刻心花怒放,获得片刻的满足。吃过的盒饭不计其数,想来还有一些尚能回味。

收视率高、条件稍好的时候就吃图上的这个。四菜一汤,带独立米饭和水果。都是地道的湘菜,重油重辣。这一天是油焖虾,辣椒炒肉,花菜炒肉,肉炒淮山。中间是一份莲藕排骨汤。有时会有一个大铁桶,满满装一桶的玉米排骨或海带排骨或番茄蛋汤。非常有料。

客观地说,每天吃盒饭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甚至开心多过收工。为什么呢?因为电视这一行,有时候看着自己的作品特别容易陷入自恋,如果是最后一场,灯光一灭居然还会有点怅然若失,竟然也会生出些许留恋,最少也会暗暗思忖哪里该多哪里该少后期怎么补要不要补拍,而场工们早就一哄而散洒脱宵夜。也只有在这一点上,编导能和场工做出有效区分。所以,只有吃盒饭时,不会有这么多胡思乱想。到了赶紧吃,吃完赶紧走,中间还包括和同事吹牛扯淡一心八用,之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赶紧投入下一场。有种突然进入转世轮回的莫名仓促。所以,编导都是上辈子折了翼的文青,这个行当追溯到古代估计都是心比天高或不务正业或仕途无望的文人,比如元曲四大家,比如“奉旨填词”柳三变,这伙人如果转世绝对适合当个编导。

接下来问题就来了——片场盒饭在哪儿吃?这可是个大问题。大咖当然是独立化妆间或至少一个保姆车。而编导只能随遇而安。尤其是到偏僻处外拍,马路牙子、断壁残垣、卡车翻斗、别墅台阶,都是用餐的好地方。相比之下,电视台的吸烟室已经算不错了,至少还算有桌椅。最惨的一次是在一个山洞口拍短片,大家站在断壁残垣处吃盒饭。细细的雨滴顺着树叶淌下来,别有滋味。脚下跳过一只巨大的牛蛙。我不识时务地问,这怎么还有牛蛙?制片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上次还踩到过蛇哩!差点把我吓死。我战战兢兢的追问,那踩到了怎么办?他说,当然要抓回来吃了!可惜没抓到。

别害怕,这些只是极端案例,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好的。比如录到半夜近十二点,总会有制片送来几大箱的饺子米粉炒饭之类。饺子总是抢得最快,有时去晚了没有饺子我就不吃了。一次制片大哥好奇地看我翻来覆去找半天悻悻离去,第二天我刚来,他立刻从门口神秘地拿出六份饺子给我,原来怕别人抢走特意给我藏起来的,让我哭笑不得但相当感动。片场有很多可爱的人。有盒饭一来就先发微信喊我、常给我送赞助商饮料的大姐,有主动帮我订不辣版的同事,还有陪我半夜偷偷溜出去吃粉的实习生,还有一起喝酒吹牛的艺人。盛夏的长沙热的要死,片场会有大冰桶浸咖啡和可乐。躲在暗处角落,喝着可乐看台上的灯火辉煌地演着你出的鬼主意,颇有大隐隐于市的自恋得意。

做编导一定得是个好演员。那几年,大餐也没少吃过。在北京一个中年女老总请吃泰国菜,她矫情地问,你看我像多大啊?我一口柠檬鱼差点噎住。好在摄像大哥见多识广,说您一定是85年的!她呵呵娇笑。摄像赶紧又补一句,别猜了,您一定是89年的!她竟然真的照单全收,大声宣布,以后这就是你们来北京的食堂!

当然,北京那家金碧辉煌的餐厅我根本找不到了,找到了也不可能去。还有某局长的招待晚宴,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下菜单,几个人一顿饭花了五位数。有每人一份的河豚、辽参,其余不表。回去后,同去的几个实习学生还在兴奋回味,无奈之中不免狠狠教育一顿。虽然那时我自己也只是个新手,虽然那些话我觉得过于义正言辞,但我希望他们能听明白意思吧。至少,要知道这种饭并不好吃。和在各种恶劣环境下吃盒饭相比,我更喜欢、也更怀念后者。起码吃得自由自在,坦荡心安。

好在如今这股风气终于过去了。离开了片场,我的盒饭之旅也结束了。尤忆当年关于吃饭,有一个著名的传说,传说片场中最牛的腕儿应该是这样的:

导演,我的那份盒饭要全素的。

图&文     路虎儿

活得累了,就烤面包吧‍

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每个周五下班,都要去面包店里挑选几个看上去就让人心动的面包,作为周末犒劳自己的早餐。

大概是工作日的时间太紧凑,来不及细细品尝一番花式面包当中层次丰富的味道。只有能够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才能在早已高高升起的太阳光下,懒散地吃一顿已经不早的早餐。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天的时间,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把所有的节奏都放得缓慢。

那时我把面包放在烤箱里加热几分钟,黄油香瞬间充满房间。等待的间隙里再用平底锅做一个半熟的煎蛋,配上冷藏过的牛奶,打开电视机听着热闹的声音,好像那些积攒了一个星期的琐碎烦躁都烟消云散了。

临时取消了周末与朋友的逛街计划,大块的空闲时间来得突然。恍然想要用这时间,试试自己从没做过的面包。刚好厨房里还有剩余的一点面粉,到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酵母粉,换上围裙就欢天喜地开始了。

把面粉、牛奶、酵母粉、糖和黄油慢慢揉到一起,面粉在用手不断揉压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美好。从断续不成形的碎块,渐渐变成凝聚在一起的粗糙面团,持续很长的时间后,孔隙逐渐缩小,双手能够感觉到面团的光滑触感。

肩膀和胳膊已经觉得累了,但内心的期待却越来越大。

把面团放到大碗中等待发酵。休息两个小时之后,它们就发酵成了圆圆胖胖的模样,还散发着麦香气。从碗里拿出来,进行第二次的揉压塑形,把多余的气体从里面挤压出来,让成熟后的口感更细腻。

揉成一个一个的小面团,继续等待它的第二次醒发,好像面包的重生一样。

两个小时之后,又重新肿了起来。拿刀子在表面上划出口子,用喷壶在表面喷了水,撒上一小把燕麦。就可以让它们在时间和温度里,等待着表皮变得金黄酥脆。

既然还有那么久的时间要等,又切了个橙子,加了糖在锅子里煮了稠稠的新鲜果酱,刚好可以配面包吃。

面包从烤箱里取出来的时候,感觉脸都被热气烘得滚烫。迫不及待撕下一小块,抢先尝尝鲜。

等它冷却到合适的温度,切成小块,用新买的叉子抹上果酱。那种幸福的味道,感动的快要把心融化。

吃美了,不管不顾地躺到床上,再睡一个午觉。

既然活得那么累,总要找点能让人畅快的事情来做,比如烤个面包。‍

文  残小雪
图  Liliana Fuchs  循CC协议使用

Hey,这是我自己的深夜食堂!

从大排档到高调回潮的早餐夜吃,无论是烟熏火燎的人头攒动还是温情脉脉流转岁月的豆浆油条粢饭糕,都是一次小规模的出走。从一个人群走向另一个人群的出走,由一个心境向另一个心境的出走,只不过这次出走是由味觉发动的。

背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在钢筋铁盒子里又捱了一天,听了一天领导的指示客户的抱怨和这个同事那个同事经历了一番笑容满溢的斗智斗勇,工作午餐也忙着social,打起十二分精神地扮演办公室话题的聆听者和附和者,肠胃没有自由放松的一餐只是“吃过”。美食嘛,连享用都谈不上,怎好算和美食平等地交流?

捱到下午三四点,偶尔也会派发些零食、曲奇、果脯之类,这里发发,那里发发,今天拿了她的,明天还了去,就着电脑屏幕前的方案小心翼翼尝几口,还得提防领导神出鬼没巡视时鄙夷的眼神不是?美食让人们幸福地聚集在一起,却也被人们用来模拟幸福放松的环境,实现侦查、探访、划圈子、占山头等等社交的复杂目的。

夜排档总是亲切亲和了吧?最简单的炒面,不穿厨师服的店家自己亲自上阵,大火快炒,豪迈地一把滴水的碧色蔬菜,再打一个明晃晃的鸡蛋,自制的酱料一浇,就是一盘。还有各种海鲜一排排地展示着生猛的生命热力。煎炒烹炸装点得临时支起的饭桌煞是热闹好看。几个哥们,定要就着酒,推杯问盏之间,生活的境界渐渐就开阔明朗起来,什么都可以似水泊梁山的豪迈奔放,像是前方从此一片光亮一般,身心真正地放松下来。

这和女性用SPA获得的放松还是不一样的。SPA是平静,冥想,闺蜜间回到小儿女时期的言行无状,还有对高大上生活的即时体验,即使只是一部分。而排档的放松,是就着酒菜半醉微醺时“感觉最好”的那份自在。甭管明天怎样,今天,此刻,就有全世界。可惜这种爽快淋漓也随着城管管得比太平洋宽,新的移动社交方式让熟人更远,陌生人更熟而渐渐式微。而一旦走进饭店,轻声细语拘着来,怎么也不是深夜食堂的滋味。在饭店用餐的多是“饭局”,一个“局”点明了这顿饭的要害,美食,早就退居于后。

很多人即使没去过也对沪上早餐夜间经营的盛况略知一二。有报道说,因动迁搬到郊区的老城厢爷叔竟然转三趟车就为了一口怀念中的正宗咸浆。葱花,酱油,将油条剪碎,最后淋上小麻油和一点醋冲入浓郁的热豆浆,这一碗,色香味恰到好处,怎是KFC或者永和豆浆那些冲调出来的可以比的。这点来自老师傅的手工,合当是老辰光的上海吧,早餐夜吃,别有情调。无奈,有这样想法的人太多喽,分布还不很广的夜间早餐食堂,终于也因着人多口杂,供给跟不上需要,满堂的吃客密密麻麻,等位的太多,食客们在被殷殷切切的等候着包围中,失了兴味。

而夜间还有哪里可去?当一身疲惫,胃里饥肠辘辘馋虫挠心时,如果还有一肚子郁闷,你是否真能倒头就睡,迎接又一个斗志高昂的明天?

不用外出。只要有一间住房,不管多小。在电器发达的年代,实在应该有个多功能豆浆机。黄豆的,绿豆的,红豆的,黑豆的五谷豆浆不用泡豆随时做,十几分钟就能热热地喝上,当然胜过24小时便利店供应的早被曝光过多次的各品牌牛奶。而夜间,除了豆浆,口感略粗粝的米糊更有滋味。不用过滤,黑米,红豆,薏仁,莲子,核桃,白扁豆,玉米渣,还可以撒一把黑芝麻,多重养生功效在里头的八宝米糊,一个按键,十几分钟后盛出来一人一小碗,细细品尝,浓香纯粹,远胜港剧里的干贝白粥。

有口炒锅,或者随便什么锅吧。如果还有一位或几位喜欢叮咛但能一起开开心心吃饭的家人。还奢求什么呢?夜里的这种时刻,实在就是属于家的温馨时光。

超市囤的面粉,不是什么进口货,一点儿也不重要。放鸡蛋,放葱花,只用铁铲和着有一点厚度的面粉(在家就不用像是煎饼摊上那样往面粉你兑水再兑水了)沿着炒锅边缘缓缓而下,一圈圈的,铲平,等开始泛黄翘起之后马上翻个面,再用锅铲铲平,加入最简单的豆瓣酱,用锅铲一切二,折起来,上盘。就是这么简单快捷的家常美食,没夜排档那么大的烟火气,却也有本地传统早餐的韵味。

不是大师傅的手艺,不用排队,味道嘛,扎实,质朴,没油墩子的腻味,就算稍放一会儿也不会硬到难吃。但还是趁热吃最美味。而且用铲子一切二,和家人分着吃,一人半块,另一人吃半块,大家慢慢地淡淡絮叨,不聊很深刻的话题,心有灵犀地不谈沉重的,生活的艰辛与人生的困顿几代人大抵如此,事业,婚姻,个人发展,身心自由,无非如此。大家在小厨房坐着,像没有以前没有以后的一刻,只因由美食一聚。第二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循规蹈矩。

若是异地工作的单身族,试着做一顿家里常见的吃食,对月思人,岂不比举着品牌的盒装月饼更合思念之义?忙着点赞看朋友圈的朋友也该给自己放个及时假,不如对着这份家的味道拍个照,传给家人,比空洞的年节时才有的吉祥话报平安,真不知有多少柔情在里头。

深夜食堂,竟是超越凡俗规律的一个所在。

图&文  J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