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的铜锣烧

第一次吃到老沙口中‘我妈做的超好吃的铜锣烧'是大学一年级,我一直记得第一次吃到它的惊艳。那天老沙带来有六个,焦糖色的小面包们整整齐齐的在塑料袋里码着,袋口小心地扎了个蝴蝶结。面包开口处的肉松配合着沙拉酱,在寝室的小台灯上闪着梦幻的光彩。我拆开袋子,捏起无名指和大拇指轻轻抽出一个。小面包的手感非常非常软,就像再用力一点就要化成面包浆似的。对着灯光,瞅准肉松最厚实沙拉酱最充足的那一个部位,大口地咬了下去。哇!爆浆!咬开的一瞬间,冲到我天灵盖的一个词语,爆浆!满满的沙拉酱混合着肉松爆浆出来,吃完这一层浆,绵软如云絮的小面包的口感慢慢浮现,再仔细咀嚼,发现在面包里还藏了细碎的花生粒。我迅速吃完一个铜锣烧,边抓第二个边问老沙,这是小叮当常吃的那种铜锣烧吗?老沙笑着看着我,用一贯挑衅式语气说,是啊,不然呢!

接下来,但凡老沙回老家,她一般都会拎一袋铜锣烧回来。回来时常常她人还没到寝室,就会在走廊上大嗓门的喊,铜锣烧!谁吃谁给我滚出来!然后我就像条快乐的小狗欢天喜地地朝她跑过去。可惜的是老沙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寒假一次,暑假一次,连长假都不怎么回家。于是第十二次吃到铜锣烧的时候,我们到了要各奔前程的时节。

那天我们各买了一杯红豆烤奶,坐在寝室外的小阳台上,栏杆上挂着一双不知道谁不要的卡通袜子。身后是空荡荡的床铺,桌子上空无一物,就像已经准备好迎接新一轮新生的样子。这次只有三个锣烧了,老沙说沙妈妈想要的那种做铜锣烧的小面包只买到了三个。于是我们决定一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对半分。可能因为原计划的六个铜锣烧变成三个,于是这仅有的三个承担了六个该有的馅料,那三个鼓鼓的铜锣烧在阳光照射下好像都快要爆炸。如今,我已经想不起大学时期这最后一次吃铜锣烧的滋味,只记得老沙认真撕最后一个铜锣烧的专注表情,还有左脸下那颗被汗珠洗的亮亮的黑痣。

毕业后,我留在了这个城市,去了地产公司做销售,每天唾沫横飞拼业绩。老沙回到老家,朝九晚五成为一名公务员。这个城市是沿海省会,所在区域属于城市重点发展的科技工业园区,但是毕业后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居然从没看到过一家做铜锣烧的面包店。惊喜在某天买菜时候。那天在菜场买完萝卜和排骨,我看着走道里买葱的摊点思考起来。葱向来是我最不敢碰的东西,但那天我突然在心里想,排骨汤上撒一点绿油油的葱花,好像也会不错呢?于是我朝葱摊走去。然后,我就看到了葱摊后面还藏着个小小的面包店,放在玻璃橱窗最外面的支架上的,就是铜锣烧。铜,锣,烧。距离上次见到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小阳台,那两杯红豆烤奶,那三个快要裂开的铜锣烧,那时我和老沙要好得像一对同性恋,现在却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联系,最近一次见面是半年前她的婚礼。她穿个中式旗袍,和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的老公站在酒店门口招呼客人,看到我大家拥抱,恭喜,沙妈妈还记得最后只做了三个铜锣烧的遗憾。总而言之,在菜场看到了铜锣烧的我,此刻惊喜异常。虽然它的小面包比沙妈妈的颜色看起来要淡一点,肉松也没有那么多,老板还坚持说这不叫什么铜锣烧就是肉松面包,但是管它呢,真的是铜锣烧哎!我一口气买了十个,拎在手里。走出菜场,天色已经慢慢变暗,天边是深深的蓝紫色,能看见稀疏的星星。我打算回到小出租屋里,炒个青菜,加个热气腾腾的小白粥,旁边放着久别重逢的铜锣烧,一口,一口,吃掉忧愁。

文     浮迪啊
图 Hiroshi Yoshinaga循CC协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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