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麻辣拌,异乡人的思念

上了大学,离开家了才知道那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的含义。第一次离开家,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总有种摸不透的劲儿。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东北女汉子,是个在辽宁抚顺活了十几年的小东北。在开学前的专业群里讨论家乡小吃特产时,外人看东北就是小吃不多蘑菇木耳一大堆,非说点经典的最多的印象也就只有个小鸡炖蘑菇和猪肉炖粉条。其实在我的家乡辽宁抚顺,有一个著名小吃–麻辣拌,百度百科上对它的解释那也是相当的全面。可现在回不了家,却想念那街头巷尾随处都能闻到的香味,我能做的且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看看百科名片过过瘾了。

麻辣拌,一名道尽口味和做法。它做法简单,将原料煮熟,抖落下多余水分再加上每个家的特制调味料拌匀即可。但你若真以为只是这样就太天真了,它口味多种,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去和店主说,一般旁边还会有自助的调料,辣椒油、麻油、盐、糖、芝麻孜然一应俱全,哪怕店主手艺不精调不出你的口味,你也可以根据自己调出最棒的美味。在抚顺,麻辣拌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已经配好食材就差下锅煮的,这种适合不挑食的人吃。一种是自选的,可以满足各种在食材上挑剔的顾客的需求。在菜品的选择上小白菜、大白菜、包菜、土豆、宽粉、金针菇、各种各样的鱼丸,种类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麻辣拌是麻辣烫的升级版。去除了汤汁,将味道进一步浓缩,麻辣酸甜,多层次的重口味会让你一下就爱上。每家店子的麻辣拌的味道都会有自己的独特之处,然而最好吃的店子几乎集中在几所高中旁边。学生的口味之刁,购买力之强,成功的将好味店铺筛选出来。中午下课,人最多的就是麻辣拌的店铺,人有多少就知道有多好吃。想想当年,我也是其中疯狂的一员。

之前网上总说高中毕业后,再想穿校服都没有机会了。校服作为一个青春生活的标志,却远不及我心中麻辣拌的位置。因为它,哪怕挪到沈阳,它的味道也变得大不像样,何况现在我身在离家700多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它是属于抚顺的独特标志,别人抢不走,也模仿不来。

独自在外,一个东北人自然是不怕什么困难,怕的是深深思念里那触不到的家乡味道。

图&文  羽柴

姜汁红糖茶

我妈读书不多,中年下岗,不算女强人。

16岁那年,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她离开父母,下农村锻炼。

干粗活,睡大通铺。白天烈日晒屁股,晚上没灯被狗咬。

但她十分乐观,适应得很快。反正从小穷惯了,在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还得整天给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饭。下乡好啊,至少自由。还能到老乡家蹭白馒头吃。

没想到,冬天来了,上头派知青们去挖湖。

“挖湖?云龙湖!?”我瞪着眼望着我妈。

“就是啊,那么大一片都是我们挖出来的。”她边说边择菜,手指一弹,一条肥青虫就飞进了垃圾桶。

我才知道,徐州的云龙湖,面积略大于西湖——竟然是个人工湖,被活生生挖出来的。数九寒天,知青们赤脚站在夹着碎冰的淤泥里,脸蛋发青,四肢发抖,抖得泥点子四溅,像一群刚出水的狗。淤泥挖出来了,还得运。用箩筐,一步一步,运。男知青多干些,女知青少干些,但是不能不干。想请假,除非面如金纸起不来床,根本没戏。

“那……来例假怎么办?”

她择菜的动作依然利落。

“能怎么办。”

我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后来,在我的脑海里,那天的谈话,很快就像冬天傍晚的阳光,淡得失去了痕迹。直到有个冬夜,我痛经,特别厉害,在床上直打滚。我妈准备了暖气、厚被子、止疼药、三个热水袋……方法用尽,我还是哭个没完。

后来,她唤我起来喝水。深红色的一碗,一入口,粘稠的糖浆带着一股中药味道,夹杂着丝丝连连的姜,辛辣扑鼻。我刚喝了一口,就想吐。

头晕脑胀地一抬头,发现,我妈竟然哭了。

皱着眉,掉着泪,很没用很气馁的样子。

我吓得,眼泪立刻没了。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见她哭过。几年前姥爷去世,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没出来,出来的时候眼睛肿了,却依然步伐矫健;有一次,她检查出腹腔里长了个鸡蛋大小的瘤子,住院前还是照样把我的过冬衣服收拾整齐,叮嘱我那个糊涂的爹如何照顾我,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这些事情里,她都没哭——至少没在我面前——哭过。

我抢过那碗姜汁红糖水,一饮而尽,又掉泪了。太烫了。

我一边强忍眼泪一边保证:不疼了!真的!

那个夜晚,我在滚烫的被窝中沉沉入眠。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回响起那次关于云龙湖的对话。

那一夜,我感到安心、幸福,可能还萌发出了一点点朦胧的感恩意识——在长久以来,把一切平静和关爱视为理所当然的状态下,终于萌发的一点意识。

那一年,我十二岁。经历过最痛苦的事,还只是冬夜痛经。

后来,我在异乡,结婚、生子、在职场和厨房之间艰难游走,方才明白,在生命的很多寒冷时刻,是没有一个人坐在你身边,为你添衣加被,流着泪,端着一碗姜汁红糖水的。

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家看看呢。

文  吴霜
图  kattebelletje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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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的温暖

刚刚失恋的我被一碗白粥治愈了。

那是一碗浓稠且香气馥郁的白粥。

两天没吃饭的我,在柜子里划了出来一把白米。米晶莹的透着光芒,在苍白的手指尖闪耀着。先把白米在清水中浸泡半个钟头,然后,把它丢入电饭煲中,按到熬粥一栏。

熬粥是个慢功夫,需要的是时间。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这样的等待让我也觉得是一种享受,一种有事做的享受,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空虚寂寞和一点点的可怜。

米粒被水烹煮,慢慢地散发出自己独有的香气。萦绕在小小的出租的房间里。喜欢这样小小的屋子,一点点的温暖就能把整个房间点亮。拿一个小板凳坐在煮白粥的电饭煲前,让升腾萦绕起来的热气铺满自己的脸,脸上的水蒸气热热的,像是温柔的抚慰,也像是无声的哭泣。摸一摸眼睛,是干涩的,没有眼泪。想起那句被说烂了的话: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可是,那句话没有告诉我们,唯有美食,不会背叛。

在煮粥的过程中,要不时的进行搅拌,让米粒与水充分融合,直到它们变成水乳交融的模样。善解人意的电饭煲在一个钟头零四十七分钟的时候自动停下了,好长的时间,好短的时间。按下盖子,那种白米特有的香气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迎面扑来,瞬间抚慰了饥肠辘辘的味觉。从碗柜里找出了一个黑灰色的陶瓷碗,想着它曾经被另一个人握在手里的样子,竟然怔怔地出了神。

黑灰色的瓷碗趁着雪白的粥,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有一种缠绵的温柔。时间让分明的米粒与清澈的水柔柔地融合在了一起,像是永远不能分割的彼此。你甚至无法去想象,在一个多钟头以前,它们还是毫不相关的个体。一口下去,它们糯糯的,轻柔地缠上你的舌尖,并在你的口腔中荡漾开来。那样温和的口感,足以让你原谅任何伤害。像是被春天抚慰,又像是寒冬中的暖阳,没有攻击性,却就那么,直直地,进入你的心间。从冰箱里翻出快要过期的榨菜。开封,细细切成丝,淋上一两滴香油。

一口白粥,两根榨菜丝,不知不觉间,一大碗白粥和一碟榨菜丝下了肚。胸腔中充斥的是一种满足的快感。在那样纯粹的食物面前,好像一切的不甘心和难过都变得无足轻重。它就像是一种预示,告诉你,世界有美好,或者,世界终将变得美好。

哦,原来食物,是,最温暖的治愈。

文  梧桐
图  Patricia Wong 循CC协议使用

薄壳来了

除了功夫茶外,吃薄壳也是潮汕人功夫饮食的最佳注脚。

薄壳,兴许你没听过,它的学名叫寻氏肌蛤,一种汕头海域出产的小海贝。其实它并非什么名闻天下的潮菜,肉也不多但味极鲜,够你回味,顾名思义,薄壳是因其壳极薄而得名,形似瓜子,也有北方人称其为海瓜子,潮汕人喜称”薄壳“,不过潮语读起来更像“博客”,因此便有美食家把“薄壳”戏称为潮汕人的“博客”,这戏称也成就了潮汕薄壳的美名。

夏秋时节,正是薄壳丰收的季节,此时薄壳肥美丰腴,鲜嫩无比,对潮汕人而言,无论富贵贫贱都会过一把薄壳瘾,小心翼翼地炒上一盘薄壳,在若有若无的口感中品味细微处的鲜美,并且越吃越想吃,此时的薄壳也是市场上的抢手货。

几乎每一道潮菜都有一段历史,潮汕人吃薄壳由来已久,别看薄壳在别处不登大雅,古时它就因其美味成为宫廷贡品。相传,明朝正德皇帝有一天落难来到潮州,蹩进一老寡妇家,老妇人舀了锅底吃剩的一碗麦粥,在瓮里夹了一盘“咸薄壳”给他充饥,正德皇帝咀嚼麦粥,掰开一粒粒咸薄壳,直呼:“好菜式!”随即,皇帝指着咸薄壳问老妇人:“这形如凤眼,甜如鲑鱼的,是什么东西?”老妇人说:“叫凤眼鲑。”正德皇帝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于是,“咸薄壳”摇身一变“凤眼鲑”,成为明朝宫廷贡品。

也正因此,薄壳成为潮汕家宴中的一道必备菜,的确,在潮汕,薄壳做菜,必须配“金不换”,老妈常说,炒薄壳而无“金不换”,犹如吸烟无火,不吃也罢 ,不过倒不用专门去买“金不换”,只要你在市场上买薄壳,卖家必然会送上金不换,加上“金不换”之余,还可随我们的个人喜好配上蒜泥、辣椒丝等,除了炒,白灼或是至佳吃法,前者,这也是老妈常用的作法,老妈说这可保持薄壳的原汁原味,吃薄壳就要吃到它的原汁原味才算过瘾,而后者可在汤汁中加入蔬菜瓜果,当然,鲜美的薄壳也可以延伸出很多种做法,比如油炸薄壳米春卷、薄壳米炒韭菜花、鲜炒薄壳等,这都是后话了。

挑薄壳主要看壳的光泽度和颜色,颜色较深,黑色尤佳,光泽度好的薄壳比较新鲜,个头越大的薄壳越美味,肉质越丰满营养也越丰富,不过薄壳终归形小,所以如果一粒一粒吃必然费不少功夫,恐怕会扰了你品尝薄壳美味的兴致,小的时候,老妈心疼我“懒”,便会为我一粒一粒剥掉壳,装满一勺子,再一勺入嘴,怎么吃都不够,一个人可以吃几斤,那个时候老妈常对我说,以后等妈老的时候就要你给我剥了,我就“嗯嗯”一过,想起来,现在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给老妈剥薄壳了。

假如你在这个季节到潮汕人家做客,除了抿一口上好的功夫茶外,别忘了请他们为你炒一盘肥美的薄壳,不过这可能多话了,潮汕人好客必然不用等你说便会为你满满准备一桌潮汕家宴,其中必然有薄壳,如果请你到一家潮菜酒楼,无论档次如何,在这个季节里他们都不可能忽视这平常之物,一粒薄壳,犹如随风而落的应季花朵,两相无碍。

文  在云上唱歌 
图  发涨面包  循CC协议使用

菠菜炖豆腐与第四餐

有句老话,叫做人啊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我给他改一下,就是现在的苦不是苦,过去多年回头看,才会发现,我靠,那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举例:当年上初中,学校离家15里地,一天来回三十里地,可怜兄弟我当年身高不到一米四,每天迎着东方刚升起的火红太阳,晚上顶着西方的月亮,偶尔还要顶风冒月,蹬着我的战车来回窜,这一窜就是四年啊。

好不容易初中毕业了,来到了家门口的六中,高中三年,现在看来,别的不说,这生活条件跟现在也是没得比了,可是当时还真没觉得。刚上高中,惊奇的发现这边不用饭票跟钱,居然是打卡,真的很惊奇,现在看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信息化的魅力,太方便了,缺点就是需要经常充值。

怀着激动的心情,去食堂了。你要明白,心情是完全可以影响食欲的,因为太兴奋,毕竟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了,买了一个肉火烧,蹲操场边啃得时候我无意中说了一句这里的肉火烧真好吃,结果旁边的小哥们儿们都火了,集体批判我,质问我是不是家里太困难。哈,写到这儿,想到那个故事了:

阿登战役的时候,德国勃兰登堡特种部队在美军后方冒充宪兵搞得盟军一年混乱,鸡犬不宁,到处怀疑自己身边的弟兄是不是德国鬼子,结果一个新兵刚登陆吃第一顿战地餐的时候也跟我一样说了一句今天的饭真好吃,结果就被旁边的老兵们按倒,直接押送给宪兵了,因为美国大兵中的老鸟们从来都觉得食堂的饭跟shit一样。哈,你看,不只是我,新人都会因为新鲜感说出一些错误的话,所幸我没有被按倒,真的要感谢弟兄们的不杀之恩了。

高中的感觉就一个字,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早就忘记吃什么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吃得很差,没什么油水,至于大块的肉,鸡腿什么的,食堂好像也没什么供应。不过我记得高二,那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顿顿吃菠菜炖豆腐。食堂也不是没别的菜,可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跟菠菜豆腐干上了。每天上午下课铃一响,抱着饭缸子就往食堂跑:师傅,一份菠菜豆腐,俩馍馍!

打好饭。端着饭缸子再加一杯白开水回到教室就可以慢慢享受了。这位仁兄问了,这也算享受?现在说当然不是享受了,不过当时,要啥没啥,连个卖拉面的都没有,章丘这边学习抓得紧,学生们整天上课累的跟驴一样,还是一周七天,你说除了睡觉跟吃饭哪儿还有休息时间?所以我说的享受,更多的是吃饭的时候让嗡嗡作响的大脑休息一下,至于饭菜是否可口,那反而倒是其次的了。

我当时到底怎么了?直到今天,我咋一直没想明白,那段时间应该不是我的学习奋发期,也没谈恋爱,我干嘛了?只记得那个时候觉得菠菜豆腐真香,完全没有可以说出来的理由,现在要是强加一个的话,大概只有说当时的菠菜是天然菠菜,豆腐是山泉水豆腐了吧。可是如今偶尔吃一顿菠菜豆腐,尽管也香,却不是那个味儿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高三,学校,学生,家长都知道,已经到了大战的最后五分钟了,整天那么累,必须得加强营养。当时我一个哥们儿,乐光,个头儿跟我差不多,体重至少比我重20斤,结果课间操集合的时候居然晕倒了,七手八脚抬卫生室去看看,大夫也诊断就是低血糖,脑力劳动强度太高,营养跟不上。

所以,大家都开始加强营养了,怎么加强营养,就那个破食堂,还有那个破小卖部,唯一能大量供应的肉食品就是火腿肠,像现在这样真空包装的炸鸡猪蹄儿那时候还没出现呢,没得办法,只有靠家长送了。平时饭点儿来送点吃食,我妈还记得当时给我带了一盒炸鸡,我一个人一顿饭功夫就消灭了,现在?我连一根鸡腿都费劲儿。可是送这些吃食也不是能经常来啊,家近的频繁一点,家远的就次数少一些了,再说这玩意儿也留不住啊,一两天之内必须全部吃光,要不坏了多浪费。

好在那个时候中国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开始上升了,以前电视里的好东西开始进入老百姓生活了,盒装牛奶就是。以前牛奶这东西,我们全班都不见得有人喝过,可定一股子腥味儿,而且牛奶也不便宜啊,一般那时候都是老年人跟病人喝的,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不再流行点心匣子了,提一箱牛奶更时髦了。

作为需要补充营养的一个特殊群体,我们也开始喝牛奶了,我们当时喝牛奶还是自己买的,结果等我们毕业以后,牛奶就开始由学校统一配发了。

我说过了,高三太他妈累了,只能挤时间休息。晚上六点吃晚饭,下了晚自习就十点了,磨蹭一下睡觉的时候就已十一点,肚子早受不了了,于是乎馒头包子方便面火腿肠齐上阵了就,这,就构成了我说的第四餐,也可以叫做夜宵。

我的夜宵很固定,咬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不嚼,让牛奶在嘴里把面包融化掉,直接往下吞。这一过程要尽量拉长,最好闭上眼睛,慢慢享受面包与牛奶的滋味,还有着难得的片刻宁静。一般这顿饭我最少也得十五分钟,一个面包,一盒牛奶,补充能量的同时,还让大脑放松一下。吃完睡觉,说来也是,太累了,躺下就能睡着,失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学校怎么样呢?我只是在外面看过,我是不愿意再去体验一把高三了。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小孩儿们肯定吃得喝得比我们都要好,不过,你们能否还从菠菜豆腐中得到享受,从面包牛奶中找到快乐,那就是个未知数了。就像我们小时候可以在野地里面疯跑捉蚂蚱,你们可以么?你们有很多我们当时没有的玩意儿,可是我们也有你们不曾体会过的快乐,很不幸,这样的快乐大概只有我们才有了,现在发展太快,快到我们只想未来却忘记了过去。

文  北镇抚司巡查缉捕校尉
图  铁蛋骑士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