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番薯先生

我们家以前养过一头母猪,黑色皮毛,嘴巴长长的,有点像被驯化了的野猪。母猪每年都会下好两次小猪崽子,生下来的小猪崽子有白的,有黑的,还有奶牛斑的。只是这只母猪的产量不高,别的母猪一次能生十几只,她只能生3-5只,为了凑够8只吉祥数字,母亲要在小猪崽子们出生的那几天,又到小镇路口去买几只回来一起养——那里常有人家的母猪生得太多,把小猪崽子拿出来卖的,一块钱一只,有时甚至不用钱。

一块钱一只,这个价钱实在是太可爱了。同样可爱的还有这些白的、黑的、奶牛斑的小猪崽子们,它们被洗得干干净净,在猪圈里挨着大母猪挤成一团,扭来扭去,时不时发出各种哼哼声,让人忍不住想去拎一只出来玩玩。不过,你可别轻易下手,产后的大母猪凶悍得很,要是感觉到谁想掠走她的孩子,她能跟你拼命。

那时候,猪猪们的生活相当美好。它们不用被时时关在笼子里,可以自由地在村子里游荡。没有人给它们吃毒饲料、打瘦肉精,也不会为了让它们长得漂亮而给喂砒霜。即便生病了,也只给吃中草药,绝不轻易地使用化学制剂或打针。农妇们对猪猪的爱不亚于对自己的孩子,因为,全家人一年的收成希望,都在猪猪身上。她们辛勤劳作、打扫猪圈,每天给猪猪洗澡,收集猪粪便做农家肥。

那时候还不流行用饲料,猪猪们的主食是番薯、厚叶菜和各种藤叶农作物。所以,番薯,是每一个农户必种的农作物。番薯非常容易种植,只需要将番薯藤剪下一段,插进土里,施肥、浇水、除草,过不了两三个月,番薯就长出来了。收获的时候,农户把番薯挖回家,堆在粮仓的角落里,每堆一层,就撒上一层草灰,可以防止虫鼠来偷吃,番薯也可以保存较长的时间。经常地,从这些灰不溜秋的撒了草灰的番薯堆里,又长出一些嫩绿的番薯藤来。

番薯的品种很多,它们有着各种各样形象且可爱的名称。碍于我对潮州话有限的理解,没法将他们一一翻译成普通话,只能以一个吃货最本能的味觉来做介绍。

白肉番薯肉质偏硬,味道有点寡,但淀粉多,是人们做番薯淀粉的最爱;黄肉番薯软硬度和甜度、粉度都适中,初秋种植,入冬后便可收成,能长到三四斤大,最受人们喜爱,既可以作为猪猪们的粮食,也可以是孩子们的零食;红肉的番薯偏软,水分特别多,母亲说这种番薯连母猪都不爱吃,不过我到时觉得味道不错,烤熟之后,很甜。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当然是紫心薯,不过种植的人很少,因为产量不高,而且招贼。如果你在一块地里种了紫心薯,到了收成时,那些小贼能给你留下1/2的果实,那就算相当不错了。

我特别羡慕那些家里有牛的孩子,他们可以借着上山下田放牛的机会,到处去疯玩。孩子们上山下田,无非就干一件事情——偷东西吃。除了瓜果,最招贼的,当然是番薯了。

那时候,番薯作为米之外的主要粮食,还是有很多吃法的,比如,用来和米一起煮饭、煮粥,掺糯米做成甜饼,碾碎沉淀出淀粉后,还可以做成薯粉豆腐、粉条、鼠壳粿等等。

但最好吃、孩子们最喜爱和最方便可得的,当然是烤番薯。在乡下,它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控窑”,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名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烧陶瓷的专用术语呢。这种烤番薯的方法,跟烧陶瓷,还真有相似之处。所谓“控窑”,就是挖一个坑,用大块的泥土或石头围边,然后用树枝(烧草有杂烟,为次选)烧火,把石头或泥土烧得滚烫,然后把番薯埋在中间,利用石头的余热,将番薯焗熟。烤熟之后,薯香四溢,孩子们等不及放凉就掰开来吃,一边大叫着烫烫烫,嘴巴和手却停不下来,吃得津津有味——手慢一点的,可能就没得吃了。据说,那些比我们更大的孩子,还能在山间捡到干燥的牛粪,用牛粪烧出来的番薯,味道更香。

对于没有机会上山放牛玩耍“控窑”的孩子,也有其他的渠道吃到美味的烤番薯。在潮汕地区,逢年过节,人们都会制作粿品来拜神祭祖。这些粿,得用很大的鼎来蒸熟,要烧熟大鼎,就得用柴火。烧柴火是一件很辛苦的活儿,尤其是夏天,常常被烤得浑身滚烫,一头大汗。尽管我是一个懒妞,但每逢到了要烧火蒸粿的时候,我总是很乐意去帮忙——因为可以顺道烤番薯。烧大火的时候,番薯是不能放进去的,那样很容易将番薯烤的外焦里生。最好是等火熄了,而碳还红着时,把番薯埋进去,利用最后的余热,把番薯焗熟。烤得上好的番薯,外层的皮微焦,可以轻轻撕开,里层的皮微黄,水分较少,仍与肉微微相连,吃中间那层皮,是最香的。

时隔多年,每每看到路边有卖烤番薯的,我都会停下来,站在旁边,闻一闻。嗯~是的,只是闻一闻,那味道真的很香。很少去吃,因为吃到嘴里的,已经不是当初的味道,且远没有闻着美味。不知为何,也许是番薯品种的不同,也许是因为少了自己动手的乐趣,也许,是烤番薯的方法不一样……

也许,对于烤番薯的热爱,已经转化成一种“相忘于江湖”的怀念。

后记:生完孩子的后遗症大概就是怀旧了,看着怀里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我在不停地回忆自己的童年,作为一个吃货,我能回想的快乐童年,无一不与美食息息相关,好吧,也许,我可以以一个美食回忆录,致我已经逝去的青春。

文 林莉颖

Purvis Street饕餮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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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寒假里最令我回味的时光就是在新加坡独自穷游的那一个星期,从寒冷的华北一路南下经过暖风习习的广州和椰林荡漾的海口终于到了芝麻般大小的新加坡,吃货的旅行无非就是让觅食的背影拉得更远更长而已,所以在这一路上美食才是真正的主题。

新加坡的美食可以说是一个出色的混合体,有各式地道的东南亚风味,也有值得一试的中华料理,更有正宗的西式佳肴。还有一点就是美食很容易被发现,无论是错落在一个个shopping mall里的food court还是街头巷尾的精致餐厅,抑或是高档酒店里的特色料理都能带给人强烈的满足感,所以吃货们尽管随心而至就好。彼时,只有一两天就要结束新加坡之旅了,虽然在几天的时间里我品尝了各种海南鸡饭,Laksa,椰浆饭,各式咖喱,印度爷爷做的饼,印尼菜,娘惹点心……也算是不虚此行,但总觉得还是不过瘾,就像是一台精彩的演出却还没看到压轴的节目,心有不甘。幸好,在那个可爱的夜晚我遇到了Purvis Street.

傍晚,在新加坡市中心闲逛,走过过灯火灿烂的Raffle’s Hotel,我转弯走进一条街,两旁都是餐厅,刚好该吃晚饭了,抬眼一看就看到了津津餐室,记得在某本美食地图上看到过它,以海南菜系出名,里面已是人声鼎沸,我想了想,试试新的口味吧,就继续向前摸索着。出乎意料地,一路上看到了很多被推荐的餐厅,包括泰国菜First Thai, 一间意大利餐厅,还有做亲民摩登法国菜的Saveur。

一直想尝试法国菜的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Savuer,找到了仅有的一个空位坐下,略做斟酌后,点了天使发丝的意面当前菜,一份鸭腿做主菜,外加一份烤土豆。厨师们在离我两米远的吧台上做冷菜,后面是厨房,店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天使发丝很快就端上桌来,造型相当别致,橄榄油的味道也很正,三两口就解决掉了;接下来是滋滋作响的烤鸭腿,放在一层细细的土豆泥上,旁边还配有橙子,口感很有层次,也不会觉得腻。最后的烤土豆应该是有芝士的原因所以甜甜的让人回味良久。Saveur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对法国菜的幻想,记忆犹新的还有厨师们做菜时专注的神情。

走出Saveur后,我还在街上徘徊,来一份甜品吧!索性走进津津餐室要了一杯酸柑果冻冰。晶莹透亮的果冻里裹着酸柑的汁液,怎一个冰爽了得!更神奇的是它还激发了我的第二次食欲。

走出津津餐室,过了街就是FirstThai, 同样的人声鼎沸,不如再去凑凑热闹,嗯,一小份冬阴功汤,应该不会太撑到自己。等菜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邻桌点的食物,他们好像要了炒粉之类的东西看起来也十分诱人,可惜我的胃以容不下更多……终于冬阴功汤来了,没有我想像中的酸辣的食物惯有的红艳明亮反而是低调平凡的色泽的,于是我放心地喝了一大口,不料经历了一次最最刺激的味觉体验,眼泪鼻涕马上就被呛出来了,原来不管看起来如何,冬阴功汤永远改变不了它酸辣的本质,而酸辣正是我的最爱。汤里的料还算丰富,除了新鲜的大虾还有爽滑的蘑菇,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香料,香茅,柠檬叶,青柠等等,正是这些香料才让汤的味道那么与众不同,不知不觉中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喝净了最后一滴。

吃到十分饱的我终于停止了那晚的饕餮,走出那条不长的街看了一眼路标,Purvis Street. 我记住了,吃货天堂。

图&文 Tifa

中午去哪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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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个普通的工作日中午,午餐如当天的工作一样乏善可陈。公司周围餐厅吃遍,连那个号称员工福利但却死贵又味道奇差的单位饭堂,一个月内都已吃过三次。正午十二点前五分钟,双手离开键盘,眼光离开屏幕、看向窗外六月,多云见阵雨的天气,闷到令人绝望。更令人绝望的是那道难题:去哪儿吃?

黄子华用一整晚的栋笃笑(Stand-up Comedy)追问,「跟住去边度(接下来去哪儿)」,但「去哪儿吃」比「接下来去哪儿」更难回答。这道题之所以难,是因为,就像何勇在《钟鼓楼》中唱的那样,「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原盅蒸饭、烧味快餐、桂林米粉、兰州拉面、西日定食、沙县小吃、云南米线、苏州汤包……那么多种选择,我们却无所适从,思量费尽,吃得委委屈屈。

也不必执着,一天一个餐厅,轮着吃好了。无需个半月,你已吃无可吃。天知道那些窝家里以方便面和可乐度日的死宅男怎么活下来的,于你,有选择还是好过没选择,好过不选择。「有得选」,好像一道光芒照在身上,某种备受荣宠的幻觉,在正午前这五分钟,令你骄傲然后焦虑。看时钟如定时炸弹嘀嗒着,再强劲的冷气也没法让你冷静下来——中午去哪儿吃?!

此时你简直以为自己身处荒漠。阳光直射,无处躲藏。种种好吃的不好吃的,走马灯一般在脑中轮番出现,像戈壁上空盘旋的秃鹫,专等你体力耗尽躺倒在地的一刻,就俯冲直下,成就它们的一顿好饭。

「喂!吃不吃饭?」同事的呼喊将你从幻想中拉出来。「吃,」冲口而出,其实你并没觉得饿,冲口而出的不是需求,而是理智或惯性使然。中午,总得吃点什么吧,你这么想,吃一顿是一顿。

「不过,吃什么?」你问,并且等着看对方将如何踌躇。

「华记咯,有糖水送。」丫倒是刚毅果决,只噎得那无穷多种选择俱无处安放,教你于这六月多云见阵雨的闷热天气中,不见了自己。

 

 图&文  韩磊

沙拉就是一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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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不懂美食,喜欢吃生蔬菜。洗干净的菜拌拌就吃,还不蘸大酱,真是简单的胃。

每次吃沙拉,都假装我是个健康的好孩子。曾经有男孩子质疑过我怎么那么能吃肉,气急败坏的我,每次去吃汉堡都点个沙拉当挡箭牌。

一次搞home party,好朋友现场表演怎么做沙拉。蔬菜洗干净,用手撕开,据说用刀子就会有钢铁的味道。放一些橄榄油、盐、还有胡椒碎,味觉的相同应该可以注定关系的亲近。

我是典型的中国味,一切沙拉酱都坏掉了我的饭食梦想。没有想到简单的盐和胡椒,竟能让我喜欢上这道在我看来不算菜的菜。因为简单,所以每一种蔬菜的水分、淡淡的甜味,都可以在口腔感觉到。吃菜的时候,有一种当小兔子的简单单纯快乐的感觉,只是吃维生素,不停地吃维生素维生素维生素。

去法国,在我老板家,她给我做号称法国乡下菜的晚餐。老板拿出来一个小盆,把洗好的蔬菜放进去,盖上盖子就开始自动转起来,原来是沙拉甩干机。沙拉如果水分过多会“塌”,影响口感。回国后我果断在宜家败了一个,算是给沙拉这道菜添了个帮手。

在心理上逐渐承认沙拉是一道菜之后,慢慢添加各种配料,比如芝士 、面包碎、橄榄……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最简单的方法弄出来的沙拉,清清爽爽,一种纯粹的感觉。

图&文  Iris

珍惜当下,哪需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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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台湾,你马上会想到什么?某闺蜜第一时间说道:美食!康熙来了!噢,深深的肤浅,掷地有声啊。

不过肤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康熙来了》让不少人对海峡另一头产生过无数的遐想。那些美食单元往往能请到名人带来他们认为的人间美味来到录像棚,你一羹我一勺地分享惊喜或者刻薄吐槽,看陈汉典如何描述食物到语塞。甭管他是不是词汇匮乏,看他囧囧的样子就足以逗乐观众,达到不错的节目效果也就完满了。

可是,你真的就满足在电脑前吞咽着口水,伸手只能拍在屏幕上的无力感吗?!我是幸运的,高中同桌在台湾读研,放寒假前问我需要什么手信,我迅速在脑海里列了一摞康熙出现过的美食,又迅速地在清单上挑了“辣椒酱”一物。她应允,以为在超市就有,后来在通讯中她大吐苦水,这辣椒酱不是超市能买到,需要网上订购啊。之后的种种阴差阳错……直到上周我才真真切切将这瓶酱揽入怀中,视为珍宝。

这么大牌的辣椒酱,乃王姐姐忠字号眷村菜的酱料是也。王姐姐,台湾著名制作人王伟忠的亲姐,擅长各色眷村菜。眷村菜是什么菜?眷村长大的钮承泽导演告诉你,那就是大江南北的家常菜。两岸历史渊源下产生的眷村,乃民国国军转往台湾定居,改建日治时期遗留的老区住宅或特别拨地在军营附近兴建的房舍。眷村居民来自各省各族,自然也带来了饺子、炒饼、年糕,卤味、烧腊、各色小炒。男丁出外工作,妇人照料饮食起居,做的都是家乡菜。王姐姐应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吧。

卯足了劲,“嘣”的响亮一声旋即拧开了盖子。麻油的香气窜出,来势汹汹。筷子拨了拨,大块的辣椒皮没了影踪,红油汪汪,绵细如沙。尽管我不是川渝人,但这气味的背后已经描绘出了川渝的饮食蓝图,直接又麻利,蘸炒拌煮面面俱到。蘸蘸饺子,看看电视,不知不觉扫光了。

酱的味道不足以拿来大说特说,你们都应熟悉的,惊喜点几乎没有。开盖前的期待感消失殆尽,甚至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本不应期待的。眷村菜本来源自大陆,现在为了重现味觉体验而再度发光发热,吃的已不是实实在在的味道,而是一种家的味道。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当年的国民军背井离乡,靠的也就是这味觉上的连结唤醒乡情,你没有惊喜,是因为你很幸福,没有那一段经历。

终结了饺子生命后,辣椒酱被封存。走,出去吃吃咱们的好菜。

图&文 Jacqueline Y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