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下)

如果说粤菜诱发了我对食物色彩的喜爱的话,那日式料理则是使我对食物色彩迷恋到难以自拔的原因所在。

鲁思•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中对日本人难以捉摸的双重性格进行了精湛的描述,这个热爱樱花与相扑的民族,将矛与盾打制得同样无懈可击,却又能将两种极端结合在一起,比如宫崎骏纯洁美好的动漫与让人战栗不已的恐怖电影同样享誉世界,而传统的日本大和文化和先进的西方潮流也都各自不断发展且互不干扰。严肃认真的日本人对食物有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求,无论是盛食物的器具还是就餐的环境都有着一定的讲究。且不谈极尽奢华的怀石料理,仅是日常携带的便当,也是色彩多样、营养丰富。白色的饭粒上撒上几粒黑芝麻,或是几片海苔,抑或是一颗腌渍的梅子,一碗白饭就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日本人同样崇尚饮食的清淡,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像日本大和民族这样嗜爱生食的民族了。新鲜的鱼被片成薄厚适宜的片,放置在白的有些透明的冰面上,蘸取淡绿色的芥末和红褐色的甜酱油即可使用,如同用画笔蘸取颜料般,整个用餐过程就像是一次艺术创作。日式火锅同样美妙,古朴的砂锅在火上煨着,汤汁在咕嘟咕嘟冒泡,切段的玉米、嫩绿的青菜、雪白透亮的魔芋丝结、粉色的虾、金黄的烧豆腐、绿色的海带结被放进锅里,炖煮后捞入打了一颗生鸡蛋的酱油碟里轻轻蘸一下就可以食用了,让人在听觉、视觉、嗅觉、味觉上都获得了一次绝佳的体验。吃这样的火锅,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将动作放慢,怕是惊扰了这顿盛宴的美好氛围似的。

即使是一顿普通的拉面,日本人也能做到严肃到近乎苛刻的地步,Q弹细滑的乌冬面或是劲道爽口的荞麦面打底,上面细细排满金黄的玉米粒、雕花的香菇、青翠的生菜叶、白嫩的金针菇、刻成花朵形状的胡萝卜片、诱人的叉烧、对半切开的闪着亮光的卤蛋,走可爱风的还会撒上几片鱼竹轮,之后浇上熬煮得醇厚无比的猪骨汤底或红艳的辣汤底,抑或是浅褐色的酱油汤底,盛在日式拉面专用的斗笠碗中端上桌,让人在吃面之前就首先获得了一个好心情。

因为求学和对旅行的热爱,这几年我也去了一些地方,吃了不少当地特色菜,而使我印象最深的,还属昆明。昆明是有名的“春城”,鲜花入菜是当地的一大特色,且不说路边随处可见的繁花,就连家乐福沃尔玛这样的超市也都可以轻易买到新鲜而又便宜的各种鲜花。昆明的嘉华鲜花饼久负盛名,来往的公交车身上也印着嘉华的广告,白底上的红花娇嫩无比,路上的公交车就像是一个个会移动的小花园,在车流中不断穿梭,为这个因城市化和全球化而渐渐丧失自身特色的城市增添了一抹春意,这也成了昆明与其他二三线城市相区别的一个标志。

路边随处都是鲜花饼店,即使是一般的面包房也往往有着自己拿手的一两种鲜花饼。我去的时候正是鲜花上市的季节,从火车站出来,沿途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小面包店,长相讨喜的店员手执托盘,请过往的人们品尝刚出炉的玫瑰饼,金黄的脆皮包裹着红得发紫的玫瑰花瓣,轻轻地咬一口,花瓣的清香、猪油的浓郁、蜂蜜的鲜甜与柠檬的清新完美融合,再加上刚出炉的温润口感,确实是真空包装的鲜花饼所不能比拟的。再配上一杯鲜花柠檬水,看娇艳的花瓣在石榴色的汁水中浮动,从杯口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梅子和鲜花混合的香气,让人迫不及待地将春天吸入口中了。

作为一个花果都极为丰富的省份,云南菜可不仅是鲜花饼或者鲜花果饮这么简单。我去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元谋县,就得以品尝到了当地特有的野菜盛宴。元谋地处滇中高原背部,地势呈由南向北倾斜的“筲箕凹”形,干旱少雨,日照时间长,年平均气温近22摄氏度,这也为它赢得“天然温室”的美名。天然的气候和地理因素为元谋蔬果提供了绝佳的生长条件,使得这里的水果蔬菜与别的地方相比更为鲜甜,元谋也被成为“全国冬早蔬菜之乡”。在这里吃饭并没有菜单,往往是食客直接到厨房看菜下单,厨房里全是当季的新鲜蔬菜,大部分都是野菜,别说名字,很多我连见也没见过,只好由当地的朋友鲁哥全权负责点菜。攀枝花、南瓜秧、苦苣,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食材被一道道提上餐单,心里不由得有点犯嘀咕,好奇心也被完全勾了起来。

等到菜上桌,才知道这桌菜完全对得起长时间的等待,南瓜秧仍保持着淡绿的色泽,嫩黄的小花蕊点缀其中,蘸着当地特有的麻辣蘸水,一口一个新鲜!烤猪和元谋凉鸡也不得不提,乳猪的外皮已经被烤成了金黄的色泽,内里却依旧保持着肥肉的素白和瘦肉的粉嫩,和红烧肉完全不同的品相,也有着比红烧肉更丰富的层次感。外皮的酥脆、肥肉的鲜甜与瘦肉微微的柔韧口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多挟了几口进肚。元谋凉鸡更是不得不提,凉鸡在刚端上来时和广州的白切鸡有点相似,都是淡黄色的鸡皮,白嫩的肌肉,只是颜色稍暗一些。二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蘸料,广州的白切鸡食用时往往蘸取酱油芥末姜蓉等,而元谋凉鸡最重要的则是店里秘制的蘸水。据说每家出品元谋凉鸡的小店都有自家秘制的蘸水,而朋友带我去的,正是最正宗的一家。由于厨龄尚短,我尚且不能仅凭味道就将蘸水里的调味料一一指出,只能看出最基本的辣椒。朋友私下里跟我说,这家店的蘸料里有少许的罂粟,这究竟是传说还是当地人秘而不宣的法宝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金黄的鸡块儿在红艳艳的蘸水里翻滚时的场景,以及蘸过蘸水后由红油紧紧包裹的鲜嫩鸡块儿,绝对能让你胃口大开。

云南的豆花米线也是一大特色,白嫩如布丁的豆花覆盖在烫熟的米线上,上面撒上碾碎的炸花生米和红艳艳的辣椒油,再点上一些翠绿的葱碎,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快手小吃就出炉了。

一部《舌尖上的中国》使得云南的诺邓火腿走入了人们的视野,而那有着几乎完美的肉花横切面的云腿怎么能逃过食物色彩追求者的眼睛呢。云腿入菜的方式很多,炖、炒、焖、煮、蒸均可,而我最爱的,是它以焖的方式成就的一道美食——云南豆焖饭。云南豆焖饭对原材料和厨具都有讲究,必须是当地的云腿和当地人爱吃的洋芋,配以当地特有的黄澄澄的大铜锅。切成小丁的云腿、煎的金黄的土豆丁、翠绿的青豆以及莹白的米粒,盛在闪着柔和色泽的黄铜锅里,让一碗普通的焖饭登时变得高档起来。云南豆焖饭的口感绝对不输色相,云腿的嚼劲儿与土豆的绵软相辅相成,再配上青豆介于二者之中的柔韧口感,以及蒸得热气腾腾的米饭,一口饭就给人无尽的满足感。由于云腿本身就有了很大的咸度,所以这道菜并没有额外的调味,一勺下去要兼具云腿丁、土豆丁、青豆粒和米饭,这样咸淡和口感才达到极佳的地步,即使是嗜肉者也不能仅仅舀云腿丁,否则肯定会咸得难以下咽,这对挑食倒是有一定的治疗功效呢。

外出旅行至多只能算是生活中的调剂品,最常吃的仍旧是家常菜。最近爸妈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超重、高血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使得他们每天都要吃药,于是立志今年暑假学下厨,为爸妈做两个月的饭菜,将爸妈的饮食习惯来个大调整。首先,是食材。爸妈平视很少吃菜,往往一小碟酱萝卜或腌糖蒜就解决了,偶尔炒一盘洋葱酱豆炒鸡蛋或者醋溜白菜。于是这个暑假,我往厨房里引进了很多色彩鲜艳的蔬菜,紫甘蓝、西红柿、黄瓜、金针菇、南瓜、紫薯、青椒、绿叶菜、黑木耳等等被端上餐桌,整个颜色都被调亮了,妈妈一直感慨吃到了很多从来没吃过的菜。

其次是烹饪方式。之前爸妈很爱吃煎炸食品,无论什么颜色的食物,入了油锅也就难辨本来面目了,而蒸、煮、炖以及凉拌等方式则能将食物的营养和色泽最大程度的保留下来。最后是调味方面,整个假期我家的菜都是低盐少油,味精鸡精则完全被排斥在外,酱油和大酱的用量也被大大削减,新鲜的食材加上简单的调味料本身就能成就一道美味。经过这么一番调整,我家餐桌一整个夏天都是五彩斑斓的,爸妈的大肚子也消下去一些,看来五色养生还是蛮有道理的。只是九月份开学,我又要离开家到千里之外的广东,不知道爸妈每天是怎么解决每天的饭菜问题的,希望他们能和我一样做个好“色”之徒,把身体养得棒棒的、营养补得足足的。

在餐桌上,不妨就做个好“色”之徒吧。

文 丫米的小确幸

好“色”之徒(上)

一道美食,往往讲究色香味俱全,而对于首当其冲的“色”,我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食物的贵贱我并无要求,但是能入得我眼的,我才愿意入口。正因如此,相对于浓油赤酱、难辨食材本来面目的卤味拼盘,我更爱色彩丰富、清爽喜人的沙拉,而一盘集青豆的绿、鸡蛋的黄、米饭的白、胡萝卜的橙色等于一体的扬州炒饭,往往比满眼黄澄澄的咖喱炒饭更和我的心意。

出生于中原的一个小城,这里的人们对于食物没有过多的要求,能填饱肚子、提供每日工作生活所必需的热量足矣,至于食物的品相,更是被视为虚头八脑的东西,不值一提。爸爸炒菜时偏爱入酱,老抽、甜面酱、黄豆酱来者不拒,基本上就是“红烧一切”,再加上本身的重口味,一桌菜炒下来,食物往往都变成了同样的红褐色,所以在我关于幼时的食物记忆里,色彩是最模糊的一个部分,好像所有的菜都蒙了一层浓重的酱色。

及至到了东北读大学,这种情况也并没有改变多少,食堂菜本身就让人少了几分期待,何况东北大酱本就是东北人的心头好,所以四年吃下来,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颜色浓得化不开的东北乱炖。传统的乱炖或许尚且有一些颜色上的起伏变化,但我日常接触到的食堂版本则将被食堂大师傅的大锅铲将这种变化一次性铲去,一道菜上来,只能通过口感来分辨哪个是土豆,那个是茄子。不过这种做法偶尔也能给人一种惊喜,夹起一块儿土豆入口,嚼了两下才发觉竟然是肉!这对千篇一律的食堂菜是一种难得的调剂,也让平常的一顿饭登时变得活泼起来。

我对食物色彩的追求起源于深圳,而对我的食物色彩学起启蒙作用的便是粤菜。当时尚在报社实习,中午主任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粤菜注重时令及食材本味,一道道我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时令蔬菜被端上桌,青菜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和豆腐的白嫩搭在一起,何等的赏心悦目。作为摆盘的萝卜花、香菜叶、圣女果,无一不给这道菜丰富了色彩,就这么一道菜,春意就漾满餐桌了。来到广州读研,同门聚会第一波,吃的仍是粤菜。烧鹅、烤乳鸽之类的大菜并未引起我多大兴趣,一道客家酿豆腐倒是把我吃美了。细嫩的豆腐切成两三厘米宽,一厘米厚的块儿,中间挖出洞,填上调制好的肉馅儿,然后上锅蒸。水蒸气将食物由生转化为熟,却丝毫没有破坏食物的形状与色泽,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在勺子中微微晃动,有一种布丁般的质感,蒸制过的肉馅儿颜色略有缓和,中心却仍保留着粉红的色泽,和白嫩的豆腐一样,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爱怜。清蒸鲩鱼块儿也是我的至爱,白嫩的鱼肉在红褐色酱汁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娇嫩,淡黄色的姜蓉和切得细碎的葱丝悠然躺在鱼肉之上,使得吃饭的人夹菜时的动作都不由得轻柔起来。

粤菜里有名的粥底火锅也不得不提,与四川火锅红艳艳的麻辣汤底不同,粤式火锅是以熬得绵滑的白粥作底,经过长时间的熬煮,白米的棱角被磨去,变成柔似水醇如蜜的白粥,在灯光的照射下,粥油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像是集结了食物的所有精华似的。据说豪华版的粥底是要以老母鸡、猪大骨、老鸭、金华火腿、精肉及泰国香米等混合熬制而成了,如此看来,这么一锅粥底,本身就是精华中的精华了。粤式粥底火锅是很讲究涮菜的顺序的,往往是先海鲜后肉类再蔬菜,一盘盘简单处理过的新鲜海鲜被依次夹入锅中,简单涮一下便马上捞出,捞出以后要马上吃掉,吃完一盘才下第二盘,讲究的就是个新鲜。因为免去了混煮于一锅的尴尬,食材得以保留各自本身的味道,互不影响。鲜鱼片、北极贝、海虾等在锅中简单地涮过以后,仍保留着娇艳的色泽、饱满的汁水和自身的柔韧口感,咬一口仿佛将整个大海都吞进了肚里。肉类也只是简单切成薄片,这样在涮煮过后仍保留着肉类原有的美味。与北方的火锅不同,粥底火锅并没有麻将、腐乳、韭花、蒜泥等复杂的蘸料,顶多一小碟甜酱油,为的仍是个“鲜”字。总而言之,粥底火锅是我吃过的最具视觉享受的火锅,海鲜及肉类仍保有自身的粉与白,青菜经过涮煮更添了一分绿,煮到最后,粥底仍是干净清爽,只增添了淡淡的一点青菜的绿色,这是一道登峰造极的视觉盛宴。

粤菜里有一点我很不喜欢,那就是白灼青菜。广东人习惯将青菜在加了油和盐的清水中焯煮,虽然经过这么处理,青菜的水分和色泽得以保留,但油的量掌握不好便会让青菜少了一分清爽,多了几分油腻,过犹不及。

文 丫米的小确幸

茶花路523号

楼下的路曾在分道线上种满一树茶花,或许因此得名。这条路和任何一个小镇的街道一样,柴米油盐,小食摊档,住户民生,日夜如此。若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间店面不得不提,与其他动辄开上数十年的店面比,这个铺子没法用“刘记老字号面店”“王记跷脚牛肉”或是“李记乐山麻辣烫”这些符号化店名来形容,它动荡的太久,变迁的太久,人们看见了它每个时段的样貌,却无法在时间长河中为它立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街道号或许是最好的代称了,茶花路523号。

这是一排绝佳的店面,523号的名称下横跨了不下300平方米的广阔面积,距离500米即是岷江入海口的区位更是为其加分不少。每晚潮水般的人流让任何一个对其觊觎的老板都会产生不少遐想,若是做上些饭店营生,盆满钵满必定轻而易举。但令人诡谲的是,这家铺面的任何一家食品店都逃不开关张大吉的厄运,无论出产优劣,无论价格高地,无论食品贵贱。

根据记忆,有印象起最先似乎是一家火锅店——那是小镇经济腾飞的标志性食肆之一,火锅店主打高端路线,名字已然忘却,留在记忆中的是每每走过是飘散大半个街道的浓重汤底味。店铺横跨了七个门面,商家将左右对称三对门面贴上砖墙,只留中间一扇,高悬金漆牌匾,匾下端正站立两位妙龄女子,梨花浅笑,招来顾客。后来店面几经变迁,金漆牌匾和妙龄礼仪却作为标志性符号流传下来。

牌匾下的店铺露出的是一扇华贵屏风,窥不见里面,只偶尔听见里面的喧哗。隐约透出万分神秘。看不见的,总是那么吸引人。

或许是火锅低端的出身与老板高贵的定位必然的背离,外加小镇人民狂追猛打也赶不上的消费水平,这家火锅店在经营数月后灰溜溜的关门了。继任者是另一位土豪,金漆招牌改了个店名,继续做食品生意。这次老板聪明了些,卖起了海鲜。门面也扩张成三间,一侧脸便能看见一整排玻璃鱼缸,里面的鱼虾蟹当然谈不上生猛,但对于内陆的四川人而言,海鲜总是新鲜事物。而作为镇上第一间海鲜店,又让人更加好奇。毫无疑问的,这里一度成为当地富人与官场最富名望的聚餐点,时常门口停满各色豪车,再侧目,看见的只是车身,店家大门都被盖住。

好景不长,新鲜劲儿很快会过去,岷江的河鱼毕竟比千里迢迢萎靡而至肉质甚差的海鲜更有吸引力,也更加对普罗大众的胃口。门前冷落车马稀,海鲜店的关张成了必然。

于是又是接二连三的易主,当时已离家求学,不知此地境况,只记得隔几月便发现招牌换了换,礼仪的衣服也换了换。时间便在招牌愈发不同的名称中、礼仪一套套换下的各色衣服中,流逝的飞快飞快。

为店铺饮食之路画上句号的、也是历史最长的一任,命名为和丰酒楼,取和顺丰收之意。依旧主打高端路线,没有大厅只设包间,中餐。左右三对门面换成了大大的落地玻璃,里内人作甚,路人看的清明,老板似乎想利用食客的满足将门面变成移动广告牌。这么一来大气不少,店家也颇有开门迎客之意。加上老板颇有些手腕和人脉,尽管消费不低,门前的豪车又多起来。

透明世界的弊端显而易见,小镇毕竟人少熟人多,路过时眼睛瞟瞟,呦,XXX又在大快朵颐,看来是发了。隔天半讽刺半挖苦提起,对方尴尬不已。更惨的是那些官员,不得不将自己的吃相暴露在百姓面前,也少不得落下话柄:看,又在公款消费。

这样一来,店面的颓势便不难预料了,不就后便倒闭了,这次,没人再敢来卖吃的,铺面也关张良久。

约莫大一时候,回家发现这块宝地被中国邮政盘下,做起了与食物毫无关系的生意。似乎这次终于走上正轨,很多人甚至将其作为茶花路523号最终的代言,也习惯了说“去邮政那边走走吧”,而从前的火锅店、海鲜店、高档酒楼以及各式食肆,踪影全无,人们都忘了,523号的金漆招牌涂过的年岁与繁华,也忘了面容姣好的礼仪,程式化灿烂又应付的笑容。

文 鸥鸥鸥

一碗“粉”墨人生

如果我说这一碗“遵义羊肉粉”是最治愈的食物,我想很多人要反对。但那个让人沮丧的早晨,那一口鲜美的羊肉汤对我而言就是粉墨人生里世界和平美好的象征。

两个小时飞行,六个小时大巴,从兰州辗转到贵州黔东南的小县城,通宵工作后出去觅食。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走在路上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从身后踢一脚在腰上,大概不是幸运的事。忍受疼痛,还要承担对方“你抢了我老公,你是坏女人”的道德指责。庆幸自己情绪尚且稳定。听完旁人解释,才知对方跟随丈夫去杭州,丈夫跟别人走了,只有她独自回来。此后精神就出了问题。一个为爱发疯的女人,你能错怪她什么?她这一生,大概都要在怀疑和不安中度过。这世上,总是有人的深情被辜负。

是在这种戏剧的情节下遇到这碗粉。看着店主将米粉在锅里烫三次,盛在青色的瓷碗中,然后在米粉上放一层薄薄的羊肉片,又放羊杂和卤好的豆腐,最后撒一些切成小段的香葱。摆在面前。

也许是满腹的委屈作祟,没有食欲,只是端起碗喝一口汤。作为纯粹的西北人,我对羊肉汤的挑剔常人无法理解。味觉里所能接受的羊肉汤理应挑选西北山野间自然放羊的山羊,穆斯林的男人手脚利索地宰杀后,用最新鲜的羊肉熬煮,香草也是须极其讲究才能祛除腥味儿。我想人生总是往往有意外之事,几分钟前被精神病人踢到的糟糕,在几分钟后被一口暖汤驱走。

算是一个小小惊喜吧。虽没有家中母亲精心的料理清透,但也让味蕾瞬间被唤醒。羊肉肉质细嫩,羊杂劲道,而米粉,软糯有嚼劲,完全没有米粉本身的酸味。实在让人意外。

我对许多人说起这碗粉。大家更关注那天的奇遇,只叮嘱今后不要再去。可是两个月后不可避免的又去了这个小城。带着Hermann同去,在广西长大的他,对米粉的挑剔比我对羊肉汤的挑剔更甚。他说,在欧洲工作的期间,工作到半夜,总是想起米粉来。当然,总是思而不得。我说,我能理解那种心情。17岁拎着只装了一本字典的行李箱,坐两千公里的火车到陌生城市,清晨在宿舍里醒来,想要吃一碗牛肉面,可是食堂里的面让那个早上写满了失望。那种求而不得的失落是任何食物无法填满的饥饿感。

仍然是一碗羊杂米粉,Hermann连连称赞,喜上眉梢。同一碗米粉,换一种心情,且与人分享得到认可,心里便多了一份得意之色。尝遍老板自制的四种辣椒,又是惊喜连连,上次竟是遗漏了这意外的美味。抱着侥幸的心理跟老板讨要。小城里的人,总是更有人情味,当即答应为我新做。

第二日去取时,已用小瓶装起来包好。跟老板说谢谢,离开时脑海中想起那个精神失常的女子。不知她是否还好。若她懂得,人生如戏,有些人不值得深情,也许会有另外一种人生。

文 微小笑

妈妈的蚝烙

许久不回家,总会想起妈妈做的蚝烙。在广州已经很难找到原汁原味的蚝烙,虽然号称蚝皇的食店很多,但名副其实的却很少。蚝烙是典型的潮汕特色小吃,小时候因为不太喜欢吃蚝,觉得太腥,妈妈便变着花样给我做蚝烙,渐渐地,便逐渐爱上这种小食。上学住宿后,每周末难得回家一趟,晚饭的一道必备菜就是妈妈做的蚝烙,常吃不腻。

外地人对潮汕美食的印象集中在牛肉丸,除此之外便是蚝烙。说蚝你可能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它实际上就是海蛎,在潮语中它叫蚝。蚝是鲜美的海产,可以生吃,也可泡鱼露、蒜头等作咸蚝吃,或以蚝为主料,煮蚝汤、煎蚝烙。“蚝烙”即是“蚝煎”,因为潮州的“烙”,实际即是潮菜烹调方法中的“煎”。在潮汕不少城市或乡村的小市集,常有这种小店或摆摊小贩。这种蚝烙,是用地瓜粉溶于水,拌葱珠,在一个平底的铁锅上煎,加上蚝,再拌上几个鸡蛋,取起蘸鱼露吃。蚝烙的传统做法是,把地瓜粉水倒在一个小锅盆里,加上几个鸡蛋拌匀,随后加上蚝,不断搅拌,而后在铁锅上倒上一些猪油,舀两勺调羹到锅里,像浮炸一样,使其带脆。若在市集上,小贩就会在锅里用平铲成几片,按片出售,再炒上少少的蚝,不过拿到手吃到的蚝可能没几个,但很香脆,不爱吃蚝的人常常会叫小贩不要加太多蚝,这会被不少长辈嘲笑“傻”,因为蚝的价钱不便宜。当然,倘若在酒店,这样的蚝烙价钱就更贵了,若有外地人来,烧上一份蚝烙便是最好的招待。

市镇酒店、小食店多有蚝烙这种小食,“西天巷蚝烙”便是有名的汕头小食之一,驰名海内外,历经半个多世纪依然在汕头市区的小巷里飘香。西天巷虽然屋旧巷老,但每逢清明节期间,回家乡扫墓的泰国、新加坡华侨还会专程来到汕头老市区品尝蚝烙,双休日更有来自潮州、揭阳等邻近市的游客前来品尝西天巷蚝烙,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便是这个道理。

在揭阳榕城中山路北县衙前也有一蚝烙店,后迁店街,店主叫李映秋,长者呼他为秋兄,是历史文化名城揭阳明清古民居建筑街埔上李人。秋兄卖蚝烙多在每年初秋开始,他选用的是潮汕著名水产之一的“钱岗蚝”,俗称“脚递蚝”,不大也不小,适中易熟,肥嫩鲜甜。烙制过程是将蚝粒调以雪白薯粉,加水拌匀后,再加一些碎生葱,辟退腥味,用平面鼎煎烙,加蛋翻鼎,正是映秋大展功夫之时,一手拿着鼎铲,一手紧抓银筷,鼎中火热舺跳,他即摆好架势,双手齐举,只一翻,就把满鼎蚝烙翻了过来,端上蚝烙,再加工一小碟顶上鱼露和潮汕特有的沙茶酱,蚝熟蛋香,滑润鲜美,外脆里嫩,这功夫也成就了此美食特色,衙前映秋蚝烙因此出了名。

不过妈妈的做法可能无法和上述名家做法媲美,也和传统做法有些不同,她会将买回来的鲜蚝仔用清水漂洗干净,用雪粉加一碗半左右的水调成浆糊状,同时放进葱粒、适量盐等,搅匀待用,而后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拌,随后用旺火烧热平底锅,待锅底有足够热度后,加入半汤勺食用油,将调好的雪粉浆用勺子一边搅拌一边倒进平底锅,盖满锅底就好,不要太厚,再把打散的鸡蛋淋在上面,待周边的部分微变金黄色时,用锅铲将蚝烙切断分块,再翻转,继续煎烙,直到上下两面都酥脆并呈金黄色,即可盛入盘,几道工序下来,便是妈妈做的耗烙,口感极佳。

蚝有助于明目,又滑润可口,蚝烙又能热胃,寒天人们更喜欢吃,当然热天食也易上火,但难得是美味。“蚝烙”这款传统潮汕小食也拥有一定历史。早在清代末年,制作“蚝烙”的小食摊已经遍布潮汕大街小巷,其中最有名的数民国初年位于潮州府城开元寺古井西北的泰裕盛老店,这一小食铺,专门经营“蚝烙”,据闻制作的“蚝烙”特别好吃,原因是因为泰裕盛老店在选料上十分严格,专门选取饶平汫洲出产的珠蚝,采用优质雪粉,甚至连用的猪油都要用本地猪的鬃头肉煎出来的猪油,制作的每一步骤十分考究,其煎制的“蚝烙”,具有特别鲜美的蚝香味,口感酥而不硬,脆而不软。由于泰裕盛老店制作的“蚝烙”口味特别诱人,故在当时便名噪整个潮州地区,持续达半个世纪之久。

抗日战争前,在潮州市太平二目井脚和宫仔巷头,分别出现了有外号称为“人龟”和“赂树”的小贩煎“蚝烙”出卖,据说此二小摊煎“蚝烙”功夫相当到家,每每待有客人到,才专门点火制作,味道特别可口,在当时也曾闻名潮州。

名家杨方笙曾打诗《蚝烙》咏曰:鼎摊蚝烙复煎油,翠绿芫荽撒上头。何必鲍龙才是味,寒家得此方珍馐。如此,蚝烙的美味可见一斑,若来潮汕,必点蚝烙,便不枉此行。写到这,想起已经许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蚝烙,虽难以与名家相比,但味道却是唯一的,伴我整个少年时代求学之路,这个过年回去,一定不能再错过。

文 在云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