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苗是和回忆有关的

1111111111111

江苏地区,定义再精确一点,扬州地区方言里是把豌豆苗叫做安豆苗。每家每户的年夜饭都必有一道清炒安豆苗,取其来年平平安安之意。

在我还小的时候,是非常不爱吃安豆苗的,以及芦蒿、菊花菜、茨菰、水芹等等。嫌弃其闻起来有一股好重的怪味道,稍微老点的更是嚼不烂。每回被妈妈逼着吃蔬菜吃到这些的时候,就会有人生好绝望、生无可恋、为神马会有这种怪味道的东西这类的念头。奇怪的是长大离开家去上学,不知哪天就接受了这些味道,直至长成为不挑剔任何食材做法的真·吃货一枚。

爱上安豆的味道是在高中的时候。高中住校吃食堂,在我的认知中,食堂大锅饭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持着人体基本的能量代谢需求,让你保持着不致饿死的状态下有精力学习罢了。对其评价俩字儿:呵呵。总而言之吃的饱(随机的…)吃不好(肯定的…)。大概也有好吃的食堂吧,唔…可能吧……

 可是每到三四月份安豆苗大量上市的时候(节约成本考虑),食堂会做一种完全超出其水准太多的小食——安豆饼,当夜宵来卖。第一次吃到的时候真心惊艳,简直是小猫咪变身狮子王,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变成小公主般的颠覆了固有印象。安豆苗那股难闻的青丝味经过糯米粉的调和再油炸,变得意外的清新易于接受。金灿灿的外酥里嫩,热气腾腾的咸香,糯糯软软的有一点黏牙,好像黏住了幸福。食堂大妈们炸安豆饼时估计时间紧任务重,都是不规则多边形的一大坨扔油锅里的。正是没有整形导致边边上有新鲜脆嫩碧挺的安豆苗沾了面糊支楞翘着,油炸后有着类似天妇罗的口感!当然当时的我是不知道油炸面糊裹蔬菜有“天妇罗”这样高冷又洋气的名字滴,但是不妨碍我认为它很好次~~~外层的酥脆与内层的软嫩形成口感对比,食堂良心仍在没有使用地沟油所以饼很香(估计那时候要买到地沟油也挺困难),加上住校食堂吃久了缺乏油水……种种原因导致我至此成为安豆饼的脑残粉。

那时候每天下晚自习后,与宿舍小伙伴们一起排队在食堂的贩卖窗口前,望眼欲穿的等着食堂大妈把炸好的安豆饼从几米开外的油锅旁挪到窗口前,再递到我手中。那是在一天劳累的学习后的小小安慰,一小段增进室友感情的愉悦时光。一天两块吃到安豆下市食堂不再卖的时候,正正好肥了一圈。

现在的我厨艺大涨,也能一比一复原当初的安豆饼。安豆苗略切碎,撒些盐和味精略腌,加适量糯米粉和清水,和成面糊(尽量少点水,糯米粉很黏的),多放点油,中大火至中火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PS:能把面糊团成团下锅的情况下,掺入尽可能多的安豆苗,才够香。是的,当初安豆苗怪怪的青丝味已经变成爱的要命的清香味了。

自己做的安豆饼有着记忆中的味道。在物质有了极大富足,也吃过许多更好吃的东西的今天,我不能昧着良心说它好吃的天上有地下无,吃到之后别无所求。也不能够保证你吃到它时,有着和我一样高的评价。可是再没有一种食物,能够让我如此的回忆起那段苦中作乐的青葱岁月。情感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了美好回忆的属性加成,一般般好吃的安豆饼,在我心中竟变成十足美味。那段灰扑扑的无趣日子中的有限好时光,如今想起来也放大了数倍,比快乐更快乐,比满足更满足,仿若夜空中的璀璨星光。

口味是很私人的东西,就像任何一间好餐馆,也不能复原灶台边妈妈的味道,不能比拟从小吃到大深刻入骨髓的口味喜好,不能解脱在外游子的乡愁。好吃到印象深刻甚至写入灵魂的美食记忆,大抵是和各式回忆挂钩的。

图&文 如沐风

乡愁和香肠

xiangchang

在香港住久了口中总是寡淡,粤菜吃来吃去都甜不甜辣不辣咸不咸酸不酸的。虽说每一地方的菜都有自己的妙处,广东菜和这里五花八门的西餐自然也是很棒的–本人绝无贬低之意。但,重口味的四川人习惯了长期浸泡在五花八门的滋味里,却似乎吃着吃着就若有所失,莫名空虚。

怎么说呢,很多食物,它可以填饱你的胃,却无法满足你的灵魂。

因此,在这漫长的无辣且不欢的日子里,我开始试着从那些”解愁“又”解恨“、便于运输、又便于储藏的家乡食物那里寻找些慰藉。

这其中最能让人”一秒钟吃回四川人“的,当属川味麻辣香肠。

香肠是个容易让人嫌弃的东西。任何一个二流营养师都可以轻轻松松给出一万个理由让你远离它。但四川人做出来的香肠,问题不是健不健康,问题是瞬间让你忘了”健康“这码事儿。

首先,迷离的烟熏妆加上闷骚的花椒香在你毫无提防时,已经浓郁且低调地攻陷你的嗅觉;其次,白花花的肥肉亮澄澄高调而节操全无地突鼓,从视觉上煽动你对脂肪的所有幻想。

你对脂肪没有幻想?没有关系,全瘦的香肠很多。但让我拍着胸口告诉你没有肥肉的香肠不值得一吃,哪怕它是高级的生态猪身上的精贵的肉。

道理很简单,香肠要好吃,它一定要足够复杂。复杂是个性感的词,更是个感性的词。在香肠的世界里,木有肥肉,就木有复杂。而只有足够复杂的香肠,它才能从不同层次和不同方位震撼你,惊艳你。

震撼是什么?震撼不一定是过山车或者iMax,震撼是你咬之前和咬下去之后的距离。因为一口之后,你已经不在这里。

惊喜哪里来?惊喜在想不到的百般滋味,在这入口即化,温润油畅、麻得酥酥、辣的隐忍的浓郁美艳的肥瘦混合肉里。

“麻”和“辣”是灵魂的伴侣,他们一辈子都在寻找彼此。分开时各自奇妙,在一起后共成奇迹。虽然“辣”总是被误解为川菜的核心,懂得“麻”之美好才是认识川菜的开始。

在这块你刚刚咬下去的川味香肠里,“麻”和“辣”是主角,也是这混合纷繁又深沉而鲜辣的百般滋味里的基调。此一口,足以唤醒你沉闷的胃和疲劳的舌尖,让它们开始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狂欢。

咂咂嘴,闭上眼。几个月前,不惜出卖灵魂去换味道的四川人杀了那只养了一年的猪,老道地把这不起眼的肉”码“上了花椒面、胡椒面、盐、老姜、白糖和各种他们引以自豪的神秘香料。

等待风干香肠在被高高悬起在农家的院子里,或城市阳台的狭隘空间,接受路人的满满的期待和想象。几个月后,它终于华丽转身,成为注定要惊艳到你的这样一盘了不起的肉。

并不是所有的香肠都能等到最后。多年前一个冬日的午后,成都东郊的一片田坝里,一群道德败坏(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道德败坏)又饥肠辘辘小伙伴们被附近一户人家阳台上正风干的香肠勾引, 冒着被擒的危险(那时他们也不能够不知道自己有被擒的危险),用田里拾来的树枝勾了几节出来, 当场升火烤来吃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被烤得焦糊糊,油腻腻,火辣辣、幸福又罪恶的香肠的味道。

文  春晓
图  Silly Dennis on Flickr 循CC协议使用

春晓:80后,资深不知名媒体人;现居香港,曾混迹纽约芝加哥达拉斯北京成都,当苦命记者时曾追踪纽约凶案现场无数,向高大上媒体人转型后曾为《财经》,《路透中文》,《FT睿》等多家媒体担当北美撰稿。自媒体WeMedia联盟成员,微信公众号:晓有所得(xiaoyousuode),专注观察吐槽 “晓人物”的热血人生。

忘不了的西北面

封面

很多时候我习惯性把宁夏叫做西北,这个习惯一直未改。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我考大学那一年国家号召西部大开发,而我满腔热血地报考了位于西北的宁夏大学。回想起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脑海里,我记忆里,宁夏等于西北。

说到面,每个人都会想到兰州的拉面、山西的刀削面、河南的烩面,而很少人会知道宁夏的面。还没踏入宁夏这片黄土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宁夏的面如此美味。离开宁夏后再也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面,不知道是面变了还是我变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宁夏的面,从素材到水源都是独一无二的,面是塞北雪的面,水是黄河水,配以宁夏的牛羊肉,无论是哪种面都口口难忘,到现在想起这些味道,更能体会一方水土一方美食。

在宁夏的四年,我的早餐是吃一碗热腾腾的拉面。说是早餐,其实大多数是在上完第一节课之后,利用20分钟休息时间,跑到紧挨教学楼墙外的拉面馆,一进门就喊“老板,三碗拉面少辣椒,加三个卤蛋一碟小菜”。老板一听就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因为宁夏人大部分都很爱吃辣椒,每个人碗里都是红色一层,而只有我们几个外地学生不吃辣椒。我们三两个天津一个陕西的,基本上吃饭打游戏都在一起,而每晚打游戏到深夜,第二天能起来上课都是奇迹了,根本没时间吃早饭,所以课间吃饭是我们的习惯。

一碗面三两分钟就上来,我们边吃边聊游戏,聊美女,聊外语系,不到五分钟就吃完喝汤,然后打着饱嗝回去继续上课。这种友情和这种吃饭的速度在工作后早已没有。我们不在真实也很难有能一起聊女生的朋友。

拉面馆在宁夏都是很小的饭馆,一条街会有很多家,越是看着破落的门脸味道越正宗,据说宁夏的拉面起源于吴中,是兰州马家开的,到现在这家老字号任何时候去都人爆满。

拉面还分各种细度,二柱、毛细、韭叶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反正每次都要正常的。

晚饭的面看出不同的吃面人。在大学的生活下午基本没课,那时候每天荷尔蒙过剩,通过消耗大量体力来平衡体内,每天下午打篮球打到天黑,食堂自然没饭了。每次晚饭都是去学校外面解决,也就是附近两公里内的各种面馆。

跟兄弟吃面,去陈家酸菜面馆。这是一家以酸菜为配菜的炒面馆,正宗的吃面都是要放醋,这家面馆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用酸菜炒面,省了醋钱。大碗炒面,先喝两碗面汤,边喝边聊游戏或者聊篮球战术,顺手剥几头蒜。一开始我们几个都不吃辣椒不吃蒜,某次流感肆虐,一哥们说我们吃点蒜预防感冒吧,其实到现在我特么的也不知道吃蒜预防感冒有没有依据,反正那次是吃了。当辣辣的蒜味和酸菜面融到一起,那种感觉是让很多人无免疫力的。到现在如果不是上班时间吃面我也会吃两头蒜,听起来不高雅,不过确实好吃。吃完面就是回宿舍继续CS、星际、传奇了,满口蒜味自然不能去自习室祸害别人,我们是有道德的少年。

跟女生吃面,会选择砂锅面和小肉烩面。这种面是女生最爱,有汤,而且都有些配菜,油菜、蒜苔、西葫芦之类的,面的分量也不大,女生能吃完。最主要目的其实还是因为吃这种面时间长,能多跟姑娘聊天。你想啊,有汤的肯定不容易凉,边慢慢品尝,边聊天,怎么也得半个小时以上。当然吃这种面是绝对不能吃蒜的,因为吃完还要去陪女生上自习,上完自习再送她们回宿舍,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在坐一坐,看看星星什么的,万一有机会亲热亲热也挺好,所以绝对不能吃蒜。

当写到这些时,我自己都觉得当年的我好幼稚,如此单纯,现在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追求女孩了。

这些面我们总能消费得起,拉面一块五 ,炒面三块五,砂锅面和小肉烩面也差不多这个价钱。虽然是穷学生,但是每次能吃饱面,心里都很高兴,觉得没吃食堂的饭太幸福了,而现在也许久没有幸福感了。

有时候,我们想念一种味道,大抵是因为还有回忆和感情在。

图&文    半杯咖啡

蟹粉小笼里的爱情

xiaolongbao

如果说人生最美妙的事情是“唯美食和爱不可辜负”,那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品尝美食,会是怎么样的幸福?

有这样的一个姑娘,特别爱吃小笼包,对于这种食物好像有种由衷的狂热。会在南京大街小巷的鸡汁汤包店驻足品尝,欣喜等待包子的心情,就像是喜欢五彩糖果的小女孩踮起脚尖张望橱窗里的鲜丽糖果的渴望。

其实品尝美食的乐趣,在其味道之外,更重要的是在于分享的快乐,可惜小笼包小姐总是一个人,即使是满汉全席,菜品的丰盛也掩盖不了她心里的孤独和落寞。小笼包姑娘每次只吃半笼,不少老板问过小笼包姑娘为什么还留了一半,是不是他家的小笼还不够好,这个时候小笼包姑娘总是尴尬地摇头,留着半笼是因为她相信总有这么一个人会和她一样喜欢吃小笼包,喜欢有些鲜甜细腻的江南风味,喜欢它夹起不破皮,翻身不漏底,一吮满口卤,味鲜不油腻”的特色。留着那半笼,只是为了等待一份爱。

后来的某一天,出现了一个很喜欢小笼包姑娘的男孩,因为姑娘喜欢小笼包,男孩子也喜欢上了各种的小笼包。那一天之后,小笼包姑娘对面不再是空落落的座位,小笼包姑娘所驻足的大街小巷的小笼包店里,也不再有半笼突兀的小笼包。

男孩子带着小笼包姑娘去了许多地方吃不同的小笼包。小笼包看似是寻常的食物,可是真正美味的小笼包却是经过了许多复杂的工艺。当美味的小笼上桌的时候,轻轻咬开它柔软的薄皮,甜甜的汤汁顺着小口流入味蕾,甜而不腻,香而不腥,这个时候就会幸福感油然而生,男孩子总是喜欢笑嘻嘻地看小笼包姑娘吃美味的样子。他说这样看她开心的样子就是幸福。“唯爱和美食不可辜负”幸福其实可以如此简单。男孩子和小笼包姑娘吃过最好吃的小笼就是无锡的蟹粉小笼。

蟹粉小笼里的爱情是他们走了很多很远的路去寻找然后共享的快乐。

其实小笼包很像爱情,它很寻常,遍地可见。可是真正幸福的爱情就像是上乘的小笼包,需要经过重重工序的考验,“香自苦寒来”。要想吮吸最后的甜蜜的汤汁就一定需要经历之前漫漫的发酵等制作周期。

“唯爱和美食不可辜负”更多的是学会一种分享,收获双重的幸福。还在等什么?点上一份小笼,轻咬上一小口,让甘甜的汤汁弥漫舌尖,与爱人共享,体会双重的幸福吧。

图&文   马从兮

最想念的年货

假期第一天,静心读完这期的三联专刊。买它的时候是因为薄瓜瓜在英国那期下了档,店员便塞来合刊。喜气的封面是一副大鱼大肉的年菜,似有股飘渺热气迎面袭来。剁椒的红,青葱的绿,口腔里弥漫开辛辣味道;雪白蒜头一定配的是北方饺子,褐色腊肠则应当呈斜片状躺在一窝南方煲仔饭里,《最想念的年货》原来写的是一场场全国各地的年夜饭。

上海的年味是越来越少了。小时候和外婆外公围坐吃铜炉火锅,鱿鱼烫出朵朵花卷,菠菜是矮矮的带红色根,入嘴微微甜。铜锅里的炭火燃着燃着,散落到时空隧道中化作点点星火,燃尽又燃灭。

那年踏个板凳看母亲炸猪油渣,给松脆的爆鱼浇上酱油汁,这画面和灶匹间里的油烟一起慢慢又细细地注入回忆里,那是我吃过的唯一有温度的爆鱼,酥脆的烫嘴。

我还记得年前阳台上挂着的鳗鲞,门腔,亮晶晶的粗盐伴着暗红的花椒,都是用来做冷菜的,这条切一段,那块割一刀,蒸汽锅里热到咸香味扑鼻,洒点香菜叶成盘上桌。地砖上有锅冻出肉冻的水笋烧肉,母亲小心翼翼地挑出一碗热在饭锅里,肉汁在米粒上撒出一圈光晕,我捧起米饭大口咀嚼,捂热了手心,暖了心窝,后来很多年都没再吃过这道水笋烧肉,地砖上的锅还在,却也从底上浅浅透出了锈斑。

人都爱回忆,一盘盘年菜勾起儿时回忆,也滋润了我们逐渐干涸又粗糙的内心。在岛国读书的日子,没有家让我围炉,艳阳高照的街道哪里见到年味,只记得在唐人街吃到那时风靡上海的宋记香辣蟹,居然有种思乡情怀,鼻头一酸地忘了香辣蟹属的可是川菜。

外婆,妈妈和故乡的味道,是每个人的童话,如果未曾离别,也许不会意识到如何珍惜,而对于我,这是种永不会磨灭的感情,是属于我内心的财富。

文   Echo Zhu

图   Autorun! on Flickr 循CC协议使用,经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