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青菜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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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东下馆子,大菜点完,都问「今天有什么青菜。」所谓「青菜」,即绿叶蔬菜之谓。十数年前,餐厅服务员大多能背诵当日有卖的当令蔬菜,「生菜菜心油麦苦麦大芥菜番薯叶枸杞叶南瓜苗潮州春菜……」若遇到声线优美的年轻女招待,以广府白话念出,丁零当啷,唱戏一般,煞是好听。现今人力价贵,年轻从业人员亦不愿「捱苦」,餐厅请人不易,服务质素下降如自由落体,能随口背出是日青菜者,几如凤毛麟角。

另一方面,蔬菜种植采用工业化生产,大棚加冷链物流伺候之下,已没有当不当令的概念。不特北方无需整个冬天吃大白菜过活,在饮食讲求时鲜的南方,餐馆菜单上「青菜」的部分,也变成固定列表。再敢问「有什么青菜」,那位腰围长过身高的中年大婶,仿佛受了冒犯的神气,居高临下瞟你一眼,一只手伸过来,哗啦啦将菜单翻过几页,「喏!」

然而粤人对青菜的热爱永存。去北方或国外旅行的广东朋友,呆得越久,越割舍不了那盘青菜的诱惑。留学生节衣缩食,隔三差五也要奢侈地买一把青菜,清水煮也好,平底锅炒也好,慰籍乡愁。换了跟团出游的老人家,鲜有不抱怨团餐吃得差的,而差不差的标准里面,青菜数量够不够,是具否决能力的一票。

曾给一位陈老板打工,常常要跟他吃晚饭。天热喝粥,送饭菜仅一条清蒸鱼、一盘盐水浸菜心或是蚝油生菜,年近七十的陈老板甘之如饴,我才二十出头,体会不出青菜和鱼的妙处,吃得四大皆空五内俱焚,要在晚上溜出厂门,到路边摊炒碟牛河吃了,才睡得着觉。

这些年东跑西颠,年纪渐长,越来越愿意吃青菜,肉食变作第二需求。暑热犯懒,生菜叶滚水烫熟,淋蚝油,吃饭吃粥皆宜,是最不麻烦的菜式。胃口不好又怕寡淡,买一块肥瘦肉,炸几钱猪油,下姜片,爆得香时,正好快火兜熟菜心。这道「生炒菜心」,镬气十足,油亮可人又不会太腻,是广府传统家常菜。为健康故,许多馆子和家庭都改用植物油烹制,失去了品尝美食的乐趣。

至于鱼,我固然欣赏粤人清蒸的绝佳手法,却每吃必吞刺。曾有鲠喉相争闹到医院,大夫以镊子夹出,消炎药喷喉一周的经历,自此只敢浅尝即吐出,怕浪费,干脆不吃。后来发现鲩鱼罗非之属价廉刺少兼肉厚,遂一变而成鱼类爱好者,不再贪恋胎生动物的肉体。

每去饭店,以蒸鱼判断厨师水准,看火候到不到,豉油对不对,评头品足一番,是席间应有的乐趣。古兜温泉门口有一大排档,白鲫蒸得极销魂,无论大条小条,都能做到鱼肉仅熟,绝不会过火。去灶上问老板娘蒸鱼秘诀,伊一甩手,「看蒸汽。」

这手「看汽断火」太难学。家里蒸鱼,正常大小,八到十分钟总不会错,就算错了,再试几次一定找到火候。市场上斩两截鲩鱼,三几个厘米厚,洗净吸干表面水分略抹点盐。碟底铺葱,置鱼块于上,再撒些碎阳江姜豉蒸熟,其他调料俱不用,已经足够惹味下饭。整条鱼的话,一样碟底铺葱,鱼身不必抹盐,上锅蒸熟。另起油锅,下姜片蒜蓉爆香,淋入酱油,趁热浇在鱼身上,刺啦作响,香气逼人。要是上笼之前先放酱油,鱼肉入味不匀,反为不美。

青菜与鱼,都是贴近老百姓的食材。非苏眉、龙趸、东星斑不点,和吃什么都喝皇家礼炮一样,是暴发户行为。饭店也投他们所好,想方设法做出噱头。曾去一个打着「私房菜」招牌的馆子,装修、服务皆粗鄙,菜单上赫然写着「日本冬瓜浸西班牙黑猪浮皮」,索价八十八元,即知是敲土老板竹杠的把戏。老老实实点个辣椒小炒肉吃完,出门才敢大笑。回顾玻璃窗,里面那桌刚开到第二瓶轩尼诗,觥筹交错间,桌上那钵日本与西班牙的混血菜式无人问津,寂寞空虚,怕是早已放得凉了。

图&文  韩磊

白煮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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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食物史上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豆腐。

坊间传闻豆腐的发明人是汉朝的淮南王刘安,此人的门客编纂了一部百科全书名为《淮南子》,上面记载了豆腐的制法。由于更早的有关豆腐的制法已然无处可寻,故而群众相信淮南王是豆腐制法的专利所有人。

豆腐最简单的吃法莫过于白煮了,朱自清有个散文《冬天.》描述了他小时候吃白煮豆腐的情景:“小洋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彷佛反穿的白狐大衣”。这朴实无华的文字于我而言是感触良多的,犹记得每到冬至一家人会围着火炉吃涮锅。炉子是那种老式煤球炉,里面搁耐烧的硬木块,然后用刨花(更为宽大的木屑)引燃,炉火烧到烧到动情处可以窜起四十多公分的火焰。对于少煤多柴的南地而言,这种生火方式更为经济和实用。

炉火生旺之后,母亲会把铁锅架上,锅里则注了半锅井水。父亲则掇来两根条凳,然后在并排摆置的条凳上放上砧板,开始斩腌肉上取下的排骨。而我则将书写作业的地点从平素的电视机前搬到了火炉边,因为我怕错过发生在锅内的每个细节。父亲一边挥刀,一边询问我白天在校所学。素来离经叛道表现有失章法的我,今次也会有问必答,即使父亲斩断排骨时飞出的骨屑偶尔粘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表现也始终符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仪。不消半刻,黑锅内的井水业已滚开,父亲则招呼我帮他扬开锅盖,然后他一手端着砧板一手握着菜刀,动作非常柔和地把排骨推进锅内,当然随同排骨一同掉落到锅里的还有我的眼神。

正当我陶醉于锅内的光景时,母亲有旋即如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砧板的卤水豆腐。豆腐们整齐划一的排列着,一个个方方正正异常严肃,丝毫没有软弱无力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卤水豆腐与石膏豆腐的区别,前者更为老练沉着,后者稚嫩水灵。

待到排骨重新煮开,母亲又指挥我扬起锅盖,父亲则帮忙撇去锅内的血沫,冬至的重头戏——卤水豆腐就在此时被母亲麻利的下到锅内了。在加了两勺盐后,黑锅再次被盖上,稚小的我则再次用口水洗漱了下喉咙。约莫解了两道数学题后,我兴奋地听到黑锅内豆腐排骨以及井水的翻腾声,便立马罢笔,掀锅,然后异常欢快地喊父亲过来查看。母亲用筷子蘸试了咸淡后,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话“给爸爸拿碗筷去”。

一家三口简单而又幸福的冬至就这么围绕着火炉展开,黑锅里豆腐逐着汤水在翻滚,排骨则固守着本分。父亲接过我手里的碗,往里面舀了勺汤,顺带还舀了两块豆腐,递还给我的时候细加嘱咐,“小心烫,慢慢吃”。我自是乖巧异常,连连点头应和,他又饱含赞许的夹了块排骨往我碗里放,跟着继续教导“在校要听老师话”。

由于排骨是腌肉上取下,故而汤水有股特别的清香,再加上黑锅里没有纷繁复杂的酱料,汤水最大程度地展现了食材的味道。尤其在寒冷的冬至时节,一碗饱含温暖的排骨豆腐汤下肚,那种舒适和愉悦感是肤浅的文字难以勾画的。而豆腐更是富于侵略性的温暖,不过好在黑锅里的豆腐是经得起夹持的老豆腐,吃之前可将其夹在嘴前然后鼓足腮帮子吹散它一身的炙热。咬开豆腐那一刹那,这小东西吸足的汁水会在口中迸溅出来,而它残余的温度也会令你无法下咽,但是它的味道又令人不舍将其吐出。于是这小东西便随着嘴巴左右晃动,而牙齿则试探着咬了一口后旋即放开,如此反复直到豆腐放弃抗争彻底下咽。

时隔多年,身处异乡为异客的我每俟想家便会重做这道简单的菜,但是无论尝试多少次,都始终无法重拾当年的味道。或许是食材不对,机磨豆腐始终是不敌收工卤水豆腐。或许是水质不对,漂白过滤出来的自来水无如井水那般有灵性。亦或许是氛围不对,煤气灶终究无法比拟出那种一家人围绕炉火父慈母爱的情景。然则有关豆腐的这个回忆始终是美好的。

图&文  子敬

小院儿里的藕饼香

在这个拉响高温最高级别预警的夏天里,走在热空气几乎纹丝不动的大街上,心里怀念的是小时候在外公家的南方小镇上度过的那些个夏天。

傍晚,太阳即将落山前暑气渐渐散去,院子里的美人蕉、月季开得疯疯艳艳,树上的蝉叫个不停,狗在撒欢跑完之后趴在地上吐舌头。晚饭一定会在院子里吃,因为有穿堂风,甚至不需要电风扇,就风凉得很,通常夏天少不了保留项目是绿豆粥,煮玉米,蒸茄子,但我最爱的还是过水凉面。芝麻酱是凉面的魂,蒜泥是蒸茄子的魄,这些食物搭配的习惯好像打小记住了之后,就一辈子也改不了。

入了八月,新花生和莲藕上市的季节,外婆会在下午就煮上一大锅的五香水煮花生给外公下酒,小孩儿们对这个通常是不感兴趣的,都眼巴巴地等着外婆做她顶顶拿手的炸藕饼,莲藕切片,塞上用葱姜调好的肉馅,裹上一层面糊,放进锅里炸至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脆而多汁,藕的清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丝毫没有油炸食物的油腻,滞夏再没有胃口的人也会忍不住吃上好几个,小孩子们必须要被大人阻止不许再吃了,才会恋恋不舍地捧着滚圆的小肚子停下来。

这样的食物外婆做了几十年,自然有她朴素却又神奇的独门秘诀,花生油的火候,肉馅肥瘦的配比,藕片切的薄厚,外婆喜欢在肉馅里多放些生姜末,然后一边还会念叨着“冬吃萝卜夏吃姜,全家平安不生病”,总之就在这些毫厘之间,是只有外婆才能做出的美味,恒久停留在童年的食物记忆里,成为一个念念不忘的制高点。 晚饭后,外公在地上泼过两遍冷水,竹榻架起来,把搁在大木桶的井水里冰了整个下午的大西瓜拿出来切好,碧绿消暑的藿香茶泡好。孩子们一个一个轮流洗好澡涂上痱子粉,排排坐好吃西瓜,比谁西瓜子吐得远。小院子里花草多蚊子也多,点着蚊香还是会被盯出蚊子包,淘气的表弟总是把整瓶花露水弄撒在竹榻上,被外婆一边骂一边扇着蒲扇赶蚊子。夜色渐浓,在花露水的味道里,我们在蒲扇的微风里都睡着了。那样的夏夜,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也可以做个清凉的黑甜梦。

小时候我们以为恒久不变的那些东西,现在一点一点消失了,比如不需要吹空调的夏天,比如食物本真的味道,比如心脏手术后外公再也不能喝酒酒壶早已束之高阁,比如孩子们长大之后,像蒲公英般吹散到不同的城市,甚至漂洋过海,再也没有回过小镇。侯孝贤的电影《冬冬的假期》里,说的也是小孩们去台南小镇外公家过暑假的故事,那里有个夏天绿得特别绿,是只属于小男孩冬冬的。而我也曾有个小院儿里的凉绿的夏天,洋溢过炸藕饼的香气,花露水的味道,凝固珍藏在记忆里。

文   阿贝阿 

录音带里的幸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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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91或者92年吧,刚踏进大学校门的我还不太习惯喧嚣的大学生活,晚上独自躺在宿舍上铺听录音带。

那时候, 我喜欢摇滚,喜欢听崔健、指南针、唐朝的音乐。其中最喜欢的还是崔健,好像那种沙哑,粗犷的嘶吼可以一泄自己心里的愤懑一样。其实,现在想想,有什么愤懑需要发泄呢,只不过是一种追逐,是没有原因的对非主流的东西的一种偏好。

当时我的这种爱好可能和头一次远离家乡, 来到几百里外的异乡读书有关系吧,想家的时候就带上耳机,独自沉浸在震耳的摇滚里。

磁带大多是自己翻录的,那时候,市面上盗版磁带很少,正版的又贵,于是,遇到自己喜欢的音乐就想办法借来原生的磁带,找一台可以转录的双卡录音机,用上几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我听完一首歌曲,等着下一首的时候,耳机里传来弟弟的说话声,背景是妈妈剁饺子馅儿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刀和案板的撞击声断断续续。弟弟一边说一边唱歌,隔一会儿又喊一嗓子:妈——,妈——–。这样的声音有几分钟吧,然后磁带继续放下一首歌曲了。这段录音让我听得又好笑又温暖, 我想,一定是弟弟玩录音机的时候无意中录下的,当时妈妈正在做饭,准备包饺子吃。我家的房子很宽敞,剁肉馅的声音和弟弟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旷,弟弟是个乐天派,总是闹腾和说笑。妈妈做的一手好饭菜,她做的什么饭都可口。爸爸此时肯定还在外忙活,等饭熟了就回家了。

一个人躺在宿舍上铺,面对着近在眼前的天花板,听到自家熟悉的声音,淡淡安慰和想家的心酸,洒满了一个人的小天地。

此后,我常常一个人的时候,戴着耳机,听着那段熟悉的录音片段,家的声音就在耳边回绕,饺子的香气也沁入鼻息。

前几年, 我和弟弟在老房子自家炕上喝酒, 老婆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看到饺子,我想起那盘录音带,我对弟弟说起这件事, 弟弟早记不清还有这么段录音。他问我,录音带还在吗? 我说,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弟弟听了没说什么。其实, 我知道, 我们弟兄两个心里都觉得挺可惜的,如果带子还在多好 。偌大的老房子, 现在只有父亲一个人守着, 我常年在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弟弟早已成家, 有了自己的房子。母亲在头几年去世了,没有女主人的屋子显得更加冷清, 再加上父亲懒得收拾, 四壁和屋顶看起来脏乎乎的, 让人看了心酸。

幸福总是在不经意间围绕着你, 也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去,。所有这些, 你浑然不知。某一天, 当你明白, 幸福曾经来过, 而它早已不知踪影。就像那盘丢失的录音带, 哪里还找得到……

图&文  里

揭锅那刻,你可曾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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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深夜谈吃的征稿——“我家的幸福时光”,我得承认,那一刻,一屉一屉的饺子就开始在面前飘过,想象着一揭开锅,蒸汽升腾,鼻子顿时陷入到混杂着面香、菜香、肉香,甚至是蒸屉里菜帮儿被蒸熟的香味中,我只能说,不管是猪肉白菜、茄子肉丁、牛肉大葱……,只要入屉揭锅,此刻就都只有一个字——香!

在家时,一切生活琐事都那么稀松平常,顺理成章。从奶奶和爸妈包饺子,我和哥哥在旁边捣乱;到哥哥跟着擀皮,我负责捣乱;到我和哥哥负责擀皮,奶奶和妈妈负责包,爸爸负责灶台烧火;到奶奶在旁看着,妈妈、嫂子和我负责擀皮、包饺子,小侄子负责捣乱;直到现在,小侄子负责擀皮,我和妈妈、哥嫂包饺子,爸爸负责灶台烧火,而奶奶,在天上看着……包饺子的队型不停地变换,味道也因调馅的人不同而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一家人随机分工忙活着,做得之后再围坐在桌旁热乎乎地吃着大蒸饺。那份幸福,不会因为饺子馅是咸了还是淡了,饺子皮是厚了还是薄了,而受丝毫影响。在这之中,有人到来,也有人离去,虽有泪珠,但更多的是欢笑。

最爱冬天,外边飘着雪花,屋里生着暖烘烘的炉子。奶奶缝着被子,哥哥和我看着电视,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快到饭点儿了,商量着要不包饺子吃吧。于是就吃蒸饺还是煮饺的商量中,便能看出谁在家中是宝贝。哥哥爱吃煮饺,我爱吃蒸饺。有时哥哥胜出,有时我胜出。若我胜出,便会特别积极而且主动地先把在外边唠嗑的妈妈叫回,“妈,我奶说包饺子吃,回家和面去,吃完再和二妈唠”。再去把隔壁玩扑克牌的爸爸喊回,“爸,我奶说包饺子吃,去锁头那儿买肉去。快点,待会儿肉就没了”。

于是,全家总动员,爸爸负责去肉摊买肉剁馅、哥哥负责下菜窖取大白菜以及上柴禾垛抱柴禾,妈妈负责和面,奶奶负责调馅,我负责用嫩白菜叶铺蒸屉,偶然还要负责剥蒜。准备工作结束,实战工作开始。哥哥负责擀皮,奶奶和妈妈负责包饺子,我负责给她俩分发哥哥擀好的饺子皮,还要监督爸爸不要溜掉去打牌。电视机开着,什么节目已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妈妈会唠叨几句二妈的儿媳妇怎么让人不省心,奶奶会附和几声那孩子还不懂事;爸爸会突然想起哪张牌出错了懊恼一下。一家人手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有的没的。

爸爸看饺子包得差不多,就去锅里添水,然后问奶奶一声,“妈,放三舀子水差不多吧?”奶奶想都不想便说,“中”。于是包好的饺子围着蒸屉一圈圈地摆放着,三五个饺子中间再插入个嫩菜帮儿,多余的嫩白菜叶会被奶奶放在饺子上,我会开心地说,“就爱吃蒸菜叶加醋。”奶奶回应着,“都给你”。

爸爸负责烧火,看水蒸气一阵阵往上冒,会让奶奶来看看,奶奶说,“行了,别烧了,再闷会儿,别开锅盖。”一会儿过后,奶奶说,“揭锅吧,行了。”我会赶忙端盘子端碗,等着奶奶盛饺子。像个馋嘴的猫咪,等奶奶一揭锅,立刻把圆鼻头凑过去,“香,好香!我要白菜叶!”

写到此处,办公室里不知哪里飘来一股蒸饺的香味。四周扫一眼,同事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发邮件的发邮件。好吧,我承认,我恍惚了。

在外多年,如今独自一人吃饭的时候偏多。也有馋得忍不住,自己调馅、和面、擀皮、包饺子的时候,一揭开锅,自己也会煞有介事地说,“烫,烫,好香啊!”但却怎么也抵不住曾经儿时,奶奶揭开锅那一刻飘来的诱人馋虫的香。

而此刻透过眼镜片,有些许模糊,定格的画面,断续的思念,以及此生三十年的疼爱点滴,像回放的胶片,一幕幕闪过。没有伤感,只有感恩,感谢曾被那般疼爱过,幸福在生命初始便被注入,无论将走多少路,都有那一屉蒸饺在前方冒着蒸汽,只需闭眼,用心闻,便会体味出生活贴心的味道。

图&文 Jess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