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肉酱意面里的时光

大熊第一次给我煮意面是在出租房里。当时他在公司附近找了一间很小的公寓,20多平米。

“其实咱们可以去吃西餐的。”大熊站在窄小的厨房里,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在家吃也挺好啊。”

“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很委屈?我们一周年纪念日都没带你去什么像样的地方。”

“没关系啊。你做的饭最好吃啦。而且在家吃很温馨啊,这样过纪念日才有意义嘛。”

大熊怔怔地看了我好久,很严肃地说:“我爱你。”马上,他又拍拍我的脸,语气轻快地说:“你去看电视吧。做好了我叫你。”

我赖在他身边不肯走,看着他把刚刚买的一小捧肉馅倒入碗内。又见他拈起一枚鸡蛋,小心翼翼地磕开一个小口,把蛋清倒进盛有肉馅的碗里,加了少许胡椒粉和盐。他握着一双筷子在碗中搅来搅去,使蛋液、肉馅和调料充分融合。有时他太大力,蛋液便溢了出来。大熊只得放下手中的工作,翻箱倒柜地找纸巾和抹布。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嘿嘿地笑。

大熊洗干净两个番茄,整个放到锅里煮。过了一分钟,捞出来的番茄有些起皱了。大熊用刀在上面上划了一个十字口,很快就将番茄皮剥了下来。大熊有些得意:“你看,这样去皮很快吧。我在网上学的。”然后他弓着腰,在小小的菜板上切火腿和洋葱。“知道你不喜欢吃洋葱。可是洋葱有营养,对身体好。我把它切得碎一点,你就吃不出来了。”几片洋葱在大熊的刀下先变成了洋葱丁,又变成洋葱碎,最后是洋葱末。

平底锅倒油。待油热,腌好的肉馅迫不及待地跳入锅里。用铲子煸几下肉,香味就溢出了厨房。大熊将肉拨到一边,用刚刚剩下的蛋黄,给我煎了一只荷包蛋。

我慢慢咀嚼着煎好的鸡蛋,看着大熊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他盛出肉馅,又在锅里填上水,放上去了皮的番茄,开中火熬酱。番茄像个小小的宇宙,慢慢地坍缩。水分不停地蒸发,锅里的番茄酱越来越浓稠。大熊很慷慨地舀了两大勺白糖进去,不停地搅拌。

过了一会,炒好的肉馅、火腿丁和洋葱末都被倒进锅里。闻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我悄悄地吞了吞口水。

等到大熊煮意面的时候,我已经握着勺子站在锅边舀番茄肉酱吃了。大熊看了我一眼,“再等一会儿面条就好了,然后把肉酱淋到意面上就行了。你这么着急吃,是不是饿了?”

“太馋了,我忍不住嘛。”我舀了满满一勺肉酱递到他嘴边,“你也来一口。”

“你觉得好吃吗?”他嚼着肉酱,含混不清地问我。

“恩!”

今天,大熊做的也是番茄肉酱意面。

三年过去了,原本局促的出租公寓变成了宽敞的两室一厅。大熊也变了,他胖了,下巴的胡子早上也忘记刮了。

我看着他一边煮意面,一边从容不迫地把切好的配料倒进炒锅。

“看什么?”他问我,眼睛却没离开炒锅。

“恩?”

“你看我干嘛?”他终于转过脸来。

“我爱你。”

图&文  咖喱

柠檬·成长

我一直认为吃柠檬最好最极致的方法是:柠檬蜂蜜,它俩绝对是真爱。

我敢说,高中时我一定是我们班做柠檬蜜做得最好的一个。取粗盐将柠檬表面搓净,切成圆型薄片,置于开水煮过沥干并冷却了的玻璃罐中,倒入纯正冬蜜(尽量不要用荔枝蜜槐花蜜等带有独特花香的蜂蜜,),最后放进冰箱。简单的做法,在时间的渗透下,蜂蜜滋润柠檬皮,将其从淡黄色变为金黄色,苦涩变为甜蜜,就像一个人从青涩迷茫少年成长为成熟自信的青年。

夏日清晨,上学前舀上三四勺柠檬蜜,兑上冰水,带去学校,放在课桌上,挑衅地看一眼我那正在吃肠粉的学霸同桌,他就会乖乖的把数学作业借我抄了。我还能用一瓶柠檬蜜茶“骗”到我们那个班最高冷傲娇的女生的信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点32个赞。

后来班上知道我的柠檬蜜的人越来越多,而我还很自豪的告诉他们:这算什么?我还会做柚子茶,桂花蜜,苹果醋,草莓酱….就这样我理所当然的成为我们班最具有贤妻良母气质的人。当时真是成就感爆棚!

高三时,在各种考试的重压下,捣腾这种“不正经”的事成了我解压的方法。我永远记得我做第一瓶柠檬蜜时的场景:凌晨两点,一朵高三妹子在厨房里静静地哭着,眼泪落入锅中与玻璃罐子一同翻滚。亮着的灯引来“巡夜”(母亲的习惯,经常半夜起来看看弟弟是否盖好被子)的妈妈,看着不停抽泣的女儿,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了句没关系。我知道母亲是懂我的,她明白我为何哭,她知道我可以熬过去,作为过来人,她都清楚。对抗压力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比赛,到最后,第一名当然是我。

如今我马上就大学二年级,逃离一段恐慌的时光进入另一段迷茫的岁月。我没有再做过柠檬蜜,而是换了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吃法——“生吃”,就像吃橙子一样。一口下去,WOW……这酸爽简直令人难以相信。那几秒,你的所有精力都聚集在口腔上的酸感,已无暇顾及所有伤心事。而剧烈的酸感过后,柠檬特有的淡淡清甜在腔壁上漫开,仿佛是想安慰我:朋友,青春的甜美正是酸涩的成长。

生吃柠檬的习惯是在爷爷去世后养成的,那段时间夜里不是被恶梦吓醒就是哭醒。偶然发现柠檬的“秘密”,从此爱上那可以忘记所有的奇妙的几秒。就在几天前,朋友问我:你是不是有轻微自闭症?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傾訴,因为我有治愈自己的方法,虽然不能痊愈,但至少没那么疼了,而柠檬就正是我的灵药。

借着酒精,把夜哭透了,把平时不敢说的话说出来。抱歉,我有损大学生的形象了。只是青春的成长与蜕变真的太酸太酸。

吃完两个柠檬,天亮了,又下雨了。这个江南梅子黄熟的时节,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间,悲伤漫上了行人的油纸伞尖儿。

文  陈志暖

图 alanosaur 循CC协议使用

老妈水饺

老妈的绝活便是包饺子。很多人,特别是南方人肯定都会觉得包饺子很麻烦,和面,伴馅儿,擀皮,下锅……可是对于老妈来说,包饺子是最快捷又体面的招呼客人的食物。每次家里来亲戚朋友,老妈一个人连包带煮地可以搞定一桌人。配上几道凉菜,喝上几口小酒,咬上一口带汤汁的小饺子,正应了那句话:“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每年年三十,吃过年夜饭,老妈就开始准备年初一的饺子。通常她至少要包上5种以上不同馅儿的饺子,羊肉大葱,牛肉大葱,芹菜牛肉,胡萝卜羊肉,蒜苔牛肉,豆角牛肉……你所有能想到的东西(我不吃猪肉,所以饺子都是牛羊馅儿的),似乎都可以用来包饺子,不过我的最爱嫩韭菜虾仁鸡蛋是永恒的”主角“。老妈和老爸两个人边包饺子边看电视,说说笑笑,没一会功夫就包满了两大盖帘儿。兴起的时候,老妈还会放一个五毛钱的硬币在馅儿里,年初一谁吃到了可以讨个好彩头。

02年我离开家乡到江南求学,至今已有12年,每年回家两次,每次人还没到家就电话打回去叫老妈包饺子迎接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有几次都夜里12点了机场大巴才缓缓开到站,老妈却早在一小时前就拿着要给我披在身上的大衣围巾,在站点门外等了。“回家给你下饺子”,老妈边给我披大衣边抱着我说。

俗话说: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可是老妈的饺子太好吃了,所以每次离家前最后一顿饭永远都是包饺子。吃得肚子囵圆,还得加一句“老妈,明天早上把剩饺子煎一煎作早饭吧"。于是,第二天早上5点多钟老妈就起来煎饺子,烧泡饭,煮鸡蛋,之后再把酣睡中的我叫醒。满足地吃过焦黄的煎饺也就可以上路了。每次,老妈都要坚持送到火车站或者城市候机楼。“回去吧,一会就进站了”。可是怎么赶,老妈都不动,每次她都要一直等到车子开动了,直到看着她向我挥手的身影渐渐消失……

这些年,东南西北的出差,北去过哈尔滨,南到过海南岛,新疆西藏一年跑了五六回,一年到头在外面吃饭,嘴都吃刁了,很难吃啥东西像小时候那么幸福与满足了。只有老妈包的饺子,是永恒的妈妈的味道,永远都忘不了戒不掉。

文  Julie Liu

图 Alpha 循CC协议使用

米阿饼

“黄梅时节雨霏霏,清晨醒来睡眼惺。若问早点吃点啥,就是最爱米阿饼。”

在这个微风轻拂的黄梅日,不知为何想起小时吃的米阿饼。圆圆的两片白嫩的饼皮,内里白嫩,体外泛着微微的焦黄,诱人的米香在蒸腾的热气中弥漫。

那时年幼,每次只有在外公家方可享此美味,外公每日早起都要柱着拐杖去离家三里之外的小镇去泡茶馆,尽管他自己也住在小镇上。无奈他所居的小镇人烟稀少,过了早上七点菜摊就见不到了,怎一个冷清了得啊!

舍近求远也是无奈之举,他老人家茶喝完,话聊罢就拎着一些美味回家喂我们这些馋猫。忆起在外婆家,每每早上起来就会见到琳琅满目的吃食,而其中“米阿饼”是我百吃不厌的。

把饼皮撑开可以在里面放入热气腾腾的油条、那是当时最潮的吃法,现在想来咸菜、荷包蛋、方腿等等都可放入,然后就是合上放入嘴里大咬一口了。

油条要热的时候放入,这样咬起来才够味。

长大后,由于外公的故去吃这东西就少了。在这个小城也很少看到,其实是很普通的两张饼皮,可能正因其普通而得以长久吧!只有淡淡的米香味,味道很醇厚芬芳,关键是百搭,和油条配起就是普通版;和咸菜配起就是乡野版; 和方腿配起便是中西混合版——如果不高兴,完全可以什么都不搭,把他仔细的一口一口咬掉,趁热吃是王道,否则那米香就无法品味是很失败的事情。

前几年,有幸在这个小城亲见了他的制作过程。当看到薄薄的白嫩嫩的饼从平底锅里捞起时,那颤巍巍的样子好像长居绣楼的小姐,第一次走入市井,无端的生出一丝娇贵之气。使得我们这一干俗人也只有干看的份,待到师傅把她晾凉送至我手中,我便只有将那热腾腾的油条塞入其中以便慰我体内馋虫多日“相思之苦"。淡淡和米香恰巧中和了油条的油腻,热油条薄脆的口感和米饼的软糯搭配在一起真是天衣无鏠。当你嘴里咬着脆脆的油条边角,然后口腔里充盈着软软的米香,试问“夫复何求?”

唉!说到现在,还是透露一下吧!其实他应该“铜锣烧”的兄弟,长的很像啊!

文  若无
图  小城故事不多

麻花椒

早起。想到马上假期,家里粮食的储备倒是够了,只是调味品还不够多,而花椒瓶竟然也见底了。小侠二侠学习辛苦,孩子们回来,无论大侠胆固醇如何高,都顾不得了,一定要大鱼大肉吃起来,那么,花椒这调味料是一定要备足的。

说到花椒,想到四川。四川经常以辣示人,其实花椒才是川人生活的主体。作为晋北人的我,对于花椒虽并不陌生,但晋人是以面示人,调味料除了酸的醋,便是咸的盐了。菜有多咸,那就是现在回到家中,即便是只吃妈妈做的菜,也会觉得咸得过了。而酸呢,则是不管是什么菜,统统来几滴醋。

吃饺子的时候一定要放花椒面儿。家里有突然而至的客人,要熬一锅香香的鸡肉来,便会从一处院子里传出捣花椒的声音。是的,在我家,少有整粒花椒放在菜里,除了煮肉的时候。

今早也学母亲用铁锅把花椒慢火焙干了,用研磨机碎了,装在瓶子里。够吃一个暑假了的。厨房里满是花椒的香味儿。一股花椒味儿立即把我拉回童年。童年时节,若是家里有花椒的味儿,那一定是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把年节时买的花椒粒慢火小心焙干,放在一个铁臼里,用一截不算太粗的铁杵开始捣。那不紧不慢的咚咚声传出院子,不用问,就知道今天中午的生活非比寻常。

因为家里平时吃菜极少放花椒,或者说根本不放。也不知是花椒贵重,还是其它原因。花椒成了待客、节日的代名词。

客居南国后,对于慢工夫去做一件事开始感兴趣,特意买过一件石臼,石杵相配。与母亲的铁臼相比,算是文艺小资了。但这物什原来是没有力气的,不像铁杵一杵子下去,花椒能立马身形变小,再一下,一下地捣下去,就能获得面粉般的花椒面。

石臼虽不中用,但中看,不要说可用,就是作为摆设放在屋子里,也可算是一景呢。二侠见着爱不释手,曾用来捣蒜,孩子还小,不懂得蒜遇盐会老实,而且也未用刀把蒜拍碎了再放进臼子里,结果是蒜瓣儿到处乱跑,使用不得当,便让二侠失望许多,再无用它的兴趣。

今天用研磨机打花椒,心里闪过用石臼的想法。转念又为自己的怕费时间的心思开脱,住在高楼,这样一杵子一杵子捣下去,或者会引来邻里的不满。便罢了。

看到一篇说教的小文,说花椒配畜类食物比较好,去其膻味儿。但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羊肉若是放在晋北品尝,全无膻味儿,若是在南国,百吃不忌的我也能辩出其味儿来。这样一来不放花椒是不行的。幸而成了城里人之后,吃肉的量开始减少,好像快要变成素食动物一般,花椒在我家的菜菜里便也难寻其身影了。

而花椒在记忆里,却是与肉相连的一种调味品。在家里,若是平常日子,不年不节,又没有亲 戚来访,只是炒两个家常菜,则完全可以不放花椒。这一味调味料少了,没有人会有意见,也无人相问,不像家里的醋瓶子,一年四季,都是尊贵着要上饭桌的。即便只是早餐的一碗面疙瘩汤,一个刚会抓筷子的孩子,也会抓起瓶子,来几滴醋,以醒脑提神。但花椒,却无人提起。

除非吃饺子时,饺子肉馅调好,请帮忙包饺子的二大妈尝一尝。二大妈用舌尖舔舔筷子尖儿,舔没舔到无可得知,但总会来一句,花椒放少了。妈妈听到这一句,会再打开放花椒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挑两筷子头儿出来,放进饺馅。

文  杨燕妃
图  di.wineanddine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