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泡馍,两地牵挂

或许真的是只有年轻时才有那样的勇敢和果断,选在早热的五月,瞒着所有人,只身坐上闷热的硬座,翻越秦岭,奔赴古都,行一程名为相思的旅行。

一身臭汗的出现在他校园的林荫路上,两人四目相对着傻笑后,站在钟鼓楼下的冷饮铺子前,吃下两根钟楼小奶糕才缓过神来。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站在你面前的女生,至少有十二小时没进食了。一句:“走,喋泡馍。”我们坐上公交,去一条巷子里吃“全市最好吃的泡馍。”

我想,每个城市“最好吃、最有特色、最霸道……”的美味,都在不起眼的七弯八拐的地方。若非当地人,是寻不到的。而如果摊位是支着毛毡布、摆着几张旧木桌的大排档……是需要抱着“大不了拉肚子拉废”的勇气吧。

一只大碗,两个白吉馍丢过来自己掰,是我点的小份儿;他的中份是比我脸还大的海碗和三个馍。第一次掰,不得要领,掰得我手指疼;他因害羞,低头掰着,不敢看我。四下无言的掰了半个小时,老板看出端倪,笑说“是掰成粒不是磨成粉。”我俩不好意思的偷看对方一眼,他拿过我手里的馍,三两下掰完,把碗递给老板,老板也不问,接过碗,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泡馍就端了上来。

泡馍吸收了高汤的精华,由最初硬邦邦的馍块变为有嚼劲的面食。晶莹软糯的粉丝、红艳艳的西红柿和绿莹莹的香菜点缀期间,香气扑鼻。等不到他叮嘱:“烫,慢慢吃……”就呼哧呼哧朝嘴里填了几大口。立刻烫得张开嘴——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只有不停呵着冷气!好烫好烫!他立刻丢下筷子过来呼呼朝我嘴里吹气……真是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咽下去后第一句话是:“好吃!”

他因我的肯定,让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甜蒜推到我面前,说:“试试?”这次我小心翼翼的就着蒜,把汤头饱满的泡馍请进五脏庙,疲惫也一扫而光。

两块馍对我来说已是超出战斗力以外,但想着不能浪费粮食,生生涨得肚皮圆滚滚。硬是压了三个小时的马路才能坐下,且后来三天再没吃过正餐才缓过劲儿来。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泡馍,也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晚餐,更是……第一次约会。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吃泡馍一般是要点凉菜来配,甜蒜是免费的。

后来,我在的城市也有了特色会馆,我的朋友们也拖我去试过。我总说吃了泡馍吃不下别的,一口都不碰。甚至那个城市,也没有再去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十年?亦或是十四年?没有数过。再见面时,他问午餐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说心心念念想了很多年的泡馍。依旧是对坐着,他端着盘子点了我爱吃的凉菜。跟我说馍可以只要一个。掰馍时我已会无话找话的说着自己看似很好的近况,他起身接电话,我掰完自己的馍也把他的掰完。服务员来端碗时,他条件反射的叮嘱“这碗煮软些。”又问:“喝点饮料?”又自答:“还是不要了。你胃不好,喝汤吧。原汤化原食。”

依旧是醇厚结实的一碗泡馍,配着粉丝番茄粒香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亦会轻轻吹凉,小口扒进嘴里,细细咀嚼。而不变的依旧是吃得撑到爆——后来又点了各种小吃:油钱儿、枣泥粥、油泼面……他说:“不用吃净,每样尝个味道就好。”
我们共同的朋友后来告诉我,那是一家老字号的泡馍店。他说你们那没有交集的十几年,是不是想用这满桌的小吃填补?

我不知道,也许统统吃下就真的能弥补了。我只记得,自那年后,已无人会说:“一个白吉馍,煮软些。”更不会有人先于我动筷前提醒:“慢慢吃,烫。”
作为吃货,有的食物,留在记忆里,就好。哪有什么两地牵。

文 / 未晞
图 / 未晞,Jessie Wang,遵循相关版权协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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