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她再说一次,我饿了

外面寒风正盛,夜深人静的,万家灯火也悄然熄灭了下去。房间里的暖色灯光柔柔的,空气还带着浓烈的酒精气味,外婆左手端着暗黄色的土碗,里面撑着酒精,右手拿着棉花为小女孩擦着背。

“瞧你,不听话吧,发烧了吧,叫你…”

“外婆,我饿了”小女孩撒娇到。

外婆掖好小女孩被子,转身进了厨房,红色的汤汁伴着软糯的白色米饭,手中的勺子耐心的搅拌着一圈又一圈,汤汁滚烫的声音咕噜咕噜,就像是幸福冒出了彩色的泡泡。小女孩躲在被子里看着对面有些佝偻的身影,从来没曾想过,离别会是什么味道。

味觉是人类记忆的另一种方式。而在这样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时光都是有外婆在的,无论是新出的小土豆煎炸之后撒上孜然的锅巴洋芋还是切成细丝的麻辣土豆,尤其让我深刻的还是那一碗西红柿鸡蛋烫饭。

外婆手中的筷子总能在鸡蛋液里打出漂亮的泡沫,锅里的油总能煎出西红柿的颜色,就算是一瓢普通的白水,外婆也能让这道汤发出美好的滋味。

刚蒸好软糯白净的米饭还带着丝丝的白汽,被加进橙红色的西红柿鸡蛋汤里,每一粒米饭都沾染上鸡蛋的鲜美和西红柿的酸甜,小火慢慢熬制,勺子不停的划着顺时针。

那个时候,我总是搬着小板凳坐在她旁边,一边听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汤汁和米饭的融合正悄然的进行着,一边和她一起唱歌,从在北京的金山上到浏阳河,日子简单而温暖。

长大了之后不再满足于最基本的味道,开始留恋于各种味道,从泰式的酸辣到西方芝士的醇香,就像你接触了更多的世界,就离开了最初的象牙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是跟在外婆后面的小尾巴。

外婆比我想象得要脆弱,却也比我想象得坚强。外婆在我中学的时候偏瘫了,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她抬手,却发现抬不起来,看着我说,乖,等我好了回去,我就给你做西红柿鸡蛋烫饭。那是发病前一天,我们约定好的。

每当我带着泪意,红了眼眶,总是外婆露出笑容,满是皱纹的手摸着我头,她说她以我为荣。

每个人的成长都带着老一辈人的岁月,像是她们把生命的活力转寄给了你。幸运的是我有幸陪伴了生病的外婆这么些年,不幸的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我记得蝉鸣的夏夜老家河边散发的草木香气,也记得寒冷冬夜,盎然的热气,鲜红的西红柿果实和金黄的鸡蛋配着熬得粘稠软糯的米饭。长大后路过很多店,尝过很多烫饭,就是没那一碗,是你想要的。

你总以为你懂得了更多的世界,只是你不懂她们的世界,就像你吃遍了万千的美味,只有最初的那一口你会觉得,恩,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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