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嘴儿、香椿芽儿,焯韭菜切成段儿;
芹菜末儿、莴笋片儿,狗牙蒜要掰两瓣儿;
豆芽菜,去掉根儿,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
心里美,切几片儿,焯豇豆剁碎丁儿,小水萝卜带绿缨儿;
辣椒麻油淋一点儿,芥末泼到辣鼻眼儿。
炸酱面虽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码儿。
一碗热乎的炸酱面下肚,心里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这日子呀,也像这北京童谣里的各色菜码一样,有滋有味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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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老北京的吃食,图的就是一个舒坦。
那种舒坦来得特别简单——简单到就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炸酱面,倒入各色菜码,拌匀了,享受那无比解馋的滋味。
再就着几瓣白玉一般的狗牙蒜,几筷子面下肚之后,吃得大汗淋漓,那才叫一个痛快。
炸酱面之于北京人,就像小面之于重庆人,烩面之于河南人一般。天天吃,烦不烦说不准;但几天不吃,肯定会想。
甭管是二十年前蹬着辆“二八”就能跑遍北京城,还是如今开车也只能在三环路上被堵个水泄不通;也甭管是那些一觉睡到晌午的小年轻,还是累了一天还在地铁上被挤出“内伤”的上班族。
只要走进老北京的那些馆子,一屁股坐在狭长的木条板凳上,感受着空气中裹挟着的阵阵吆喝声。浑身的精气神儿跟骨子里的那股妥贴和踏实,一瞬间就又会给拽回身体里头。
2
一屋子撩人的面香与热腾腾的雾气,飘得满屋都是。那时候,还真能勾起人们回忆里那种最纯粹的味道来。
还没到晌午饭点,面积不大的一些老字号里,就已经开始有了大排长龙的架势。不消半刻,食客们就得摩肩接踵地排队取号、等人腾地了。
食客们时不时看店小二举着托盘在走道间自如穿梭,顺便再搂一眼端上来的是不是自家那一碗。
不管是刚逛了什刹海,早已饥肠辘辘的旅行团;还是图省事,懒得在家炒菜熬粥弄得烟熏火燎的老街坊,在面上桌的那一刻,仿佛都能从陌生人变成熟识多年的老友。
一边把刚炸好的酱倒进碗里,一边相互攀谈闲聊几句家常。即使操着不同的乡音,有着不同的风俗,在落座的那一刻,再多的差异也都被包容进了这一碗面中。
一年中,北京的天气也算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了。在天气转凉前难熬的桑拿天里,一碗过了水的面,外加爽口的黄瓜丝儿和豆芽,自是消暑的法宝;
而等到了数九寒天,店里店外被棉被一样厚的门帘子那么一隔,即使街上静得只能听见雪花扑簌簌落在地上的声音,门里头也照样能像唱堂会一样热闹非凡。
而且您放心,无论多忙,您点的那碗炸酱面,保准还是劲道十足的地摆到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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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论时节和环境,即使是同一碗面,也会因着各自的人各自的事,而生出些令人再也不舍得忘记的体验。
记得前年冬天,大一寒假回家。许是因为离家太久,连我自己也没想到,除了心心念念的家人,脑海里居然还有一碗香气撩人的炸酱面。
当来到那家光顾多年的老店时,从挑起一筷子面,不顾吃相地大嚼特嚼的那一刻开始——一种“家”的味道就那么毫无防备地,从内到外地包围了我。
强装镇定地扒拉着碗里的面,但在外求学的孤独感,以及未曾跟父母言明的感情,一齐涌上心头。万千思绪,只任由着被一碗炸酱面,搅动得不能平息。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一碗炸酱面上桌,就着一盘炸灌肠儿,嘎吱嘎吱地大嚼一餐,就无比满足了。
末了,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下肚,不但填补了肚子里的缝隙,更滋润了心里的某个温柔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