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过海去吃你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来到年末。掐指一算,我也出国四个月了,虽然离家真的远了,但是,有些味道,有些情结,依然深藏在心底不能忘怀。

或许这个时候离农历新年还有些许时日,但是,我已经可以预想到外婆已经在心里做着过年的打算了。她的打算,总与一些食物密不可分。比如,圆子。只会在新年里出现的圆子总会成为年夜饭里的一出重头戏赢得满堂喝彩。而圆子对我来说,在这个时候就是我对家乡的一种情怀。

外婆宣布要开始做油榨圆子的时候,就是新年真正要到来的时候。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外婆开始打电话给舅舅宣布要做圆子的消息,舅舅得了外婆的令,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家协助她一起做油炸圆子。午饭后,外婆和舅舅开始统领家中的厨房,和面,拌馅,准备好油盐,为做油炸圆子做好充分的准备。大约做了有近100个后,舅舅开始开火,放上一口大锅,倒上刚买的新油,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圆子一个个的放进锅里炸。入锅前还是被面包裹成一团白白的圆子在油的高温下开始变了颜色,像是镀了一层金。第一锅圆子就这么顺利出锅了,这时候,厨房里早已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等候圆子被夹进碗里,夹到盘中。此时的我和姐姐早就对碗里和盘中的圆子望眼欲穿,都想争着去吃第一锅圆子。大人们这时候总是对我们笑,说我们是最大的馋猫。即使被大人们说,我们也无法降低对圆子的热爱。吃到第一锅圆子,可能在我们心里不仅仅是解馋那么简单了,我们总觉得能吃上第一锅圆子好像来年会成为幸运儿。所幸,舅舅和外婆对家中的两个大馋猫格外疼爱,只要第一锅圆子圆满出锅,不管我们在哪里,总会第一时间通知到我们,让我们回家去吃圆子。

事实证明,第一锅的圆子的确很好吃,或许还带有油热的余温会烫到嘴巴,但是一口咬下去就能感觉到圆子表皮的脆。吃了一碗后,我总会毫不客气地问外婆和舅舅再要一碗,有时候很有趣的是第一锅的圆子都被大家吃完了,第二锅的圆子还没出锅。外婆和舅舅面对我们空空的碗总是哭笑不得,只好和颜悦色地劝我们耐心地等一等。等待的时间就在大家的谈笑声中很快过去,第二锅圆子好的时候,外婆和舅舅就会在厨房里招呼大家,不过一会,厨房里又满满的都是人了。两碗圆子吃完,大家就都饱了,晚饭时间也在这个时候来临,就这样,这一晚,圆子成了晚餐中的主角。

有时候吃饱后,我仍然在厨房停留。舅舅和外婆看我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就打趣我说“还想吃啊?”我这次不再点头,就是默默看着他们做着一锅又一锅的圆子。外婆是个热心肠的老人,她总会做很多,因为在新年里总有很多晚辈会登门拜访,每每这时,她就会打包好一些圆子让来拜访的亲友带回家去吃。兴致再高些,她会主动打电话给她的晚辈和朋友们亲自邀请他们来家中品尝新鲜出炉的油炸圆子。外婆自己到最后能吃到多少个圆子呢?我不知道。她从不计较自己辛苦了一个下午的成果就这样被大家分享完了,她依旧很高兴,她喜欢分享,她希望大家能吃到她的圆子,能感觉到她的心意和她对大家来年的期许。

正月里,油炸圆子作为一道主菜被送上餐桌,更多的人会吃到它。有时候为了变换口味,外婆就把圆子当做一道配菜陪衬红烧肉,做成圆子烩红烧肉,然而结果却是圆子有时候会逆袭成为主菜。脆脆的圆子此刻变得松软,入口即化,口感更好,受到更多客人的青睐。我也不例外,有时候为了想尽早离开宴席和哥哥姐姐去自由活动,就用几个圆子代替米饭。往往吃了一碗还是会想再要一碗,害得哥哥姐姐等很久。

今年外婆会依旧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打电话给舅舅,有时候我想,做油炸圆子在外婆眼里是很正式的事情,而吃圆子也渐渐在我们家成为迎接新年前的一个小型仪式了。虽然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舅妈总是劝外婆不要做油炸圆子了,但是外婆依然不肯同意。有意思的是,这些劝诫总会在吃圆子的时候被大家不约而同地抛在脑后。的确,外婆年事已高,即使身体还很硬朗,但做油炸圆子对她来说是个不轻松的体力活,就算有舅舅协助,她还是要亲自上阵并且严格把关每个细节。

遗憾的是,今年我没有悠长的假期,也不能在腊月二十八那天跑去外婆家,溜进她家厨房,和姐姐争抢第一锅圆子。时间过得太快,姐姐成为了新娘,我也长大了。但是争抢圆子的把戏似乎不会停止,我们都想保留对圆子的初心和热爱。我可以想象出今年的腊月二十八这天外婆家厨房会是什么样子的,大家在热热闹闹地吃着圆子,不时称赞着,然后又格外耐心地等候下一锅。所有人都在,就像约定好了似的。

虽然回国日期还是未可知,以后可能也会越走越远,离家也越来越远,但是圆子的味道和那些关于圆子的情结依然会刻在我的味蕾上和心上,继续陪伴着我。想对外婆好好说声谢谢,也说一声我好想你,因为圆子的情结都是你给予我的。我也知道,有一天我会被圆子的味道和圆子的情结带回家去,带回到外婆的身边。

文 / 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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