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长江水

阿青在长江边生长,吃过很多鱼,却并不能细数其名。老资历的渔人每每在饭桌上总要仔细地点评每一道鱼的吃头(此鱼和彼鱼的不同且值得欣赏的地方)以显示他的见多识广,资历老到,后生便一边不停的动筷子一边点头称是。

杂鱼,小而杂,也叫猫鱼,顾名思义就是登不上台面的,给猫吃的小鱼;然而这样的鱼,阿青却也吃了不少,爸爸喜爱钓鱼,从前一大篮一大篮地钓回来,有小昂丁、小鳜鱼、小麻条和追着船行走的餐条子,有时还混入几只虾子和小螃蟹……

有一种指头般粗细的小鱼,称为“肉滚子”,细嫩饱满,刺少且软。妈妈从来懒得分门别类,一满碗鱼煮出来,各种味道都有,很是享受。要是和细细切了的雪里蕻(hong)放在一起烧,放上一勺猪油,加点红辣椒丝,佐酒佐饭都是佳品。寒冬腊月里,冻成了鱼冻,味道把眉毛都鲜掉了。

有一种说法,说是吃鱼冻能把家里吃穷的,就是说鱼冻十分地耗粮食,如果桌上有鱼冻,那么主妇就得估量着多下一碗米了。小螃蟹,我们叫它蟛蜞(péng qí),若是直接吃,是没什么意思的,大概就是连壳囫囵嚼一嚼,尝些鲜味罢了。可是若是用杵细细地研碎了,用来煮豆腐,鲜美爽滑,还能尝到些蟹肉的纤维质感,滋味远在蟹黄豆腐之上。 

听长辈说,早些时候长江里的小杂鱼多如牛毛,捧一捧江水,手心就有一条小鱼。淘米洗菜时,常能用篮子兜到许多火柴棒那么长的小鱼秧子。码头上洗衣洗菜的姑娘媳妇们时常能网好一小盆杂鱼,顺便摸点螺蛳回去,给中午饭加加餐。

鱼米之乡的小杂鱼不值钱,几个钢蹦儿能买一堆。渔民往往将个头大和成色好的鱼挑出来,拿到菜场卖,或是留给自己做下酒菜。剩下的那些快烂肚子的,就卖给农户喂猪喂鸡。产崽的母猪吃了奶水足,鸭子和鸡吃了下蛋特别给力。然而现在,小杂鱼却成了江边饭馆的招牌菜,标价不菲,还常常供不应求。

小杂鱼生长时间短,干净清洁,清洗容易,不必大费周章开膛剖肚。抓一条在手,只需用大拇指指甲贴着鱼尾向上一推,刮尽鱼鳞,顺手在鱼胸鳍处掐出口子,一挤,里面一团肠杂就全出来了

手艺好的留下了鱼子,若是生手挤破了胆,那滋味就有些不雅了。农村里烧小杂鱼,葱、蒜、干红椒在油锅里翻个身,淋些酱油 ,再倒进一碗水,将鱼全部浸没,盖锅焖至汤水收去一半就行了,出锅前撒点香菜或小米葱。如果有几只小虾,便十分起鲜,滋味吊人。

然而这样的滋味,现在越来越少了。

文/阿青
图/alpha  循CC协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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