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的马齿苋包子

几日前,阿弟来京,阿妈紧赶慢赶地蒸了一锅包子,让他给我带上,结果他鄙弃没带。

我听后恨得咬牙跺脚,“你为啥不给我带?”他一脸无辜,“又不是啥好东西!”他哪里知道对于常年漂泊在外,一年回不得几趟家的我来说,这其实是最珍贵的礼物。

说起来,阿妈其实并不擅长厨艺,为此常被挑嘴的阿爹嫌弃。不过有一样,阿爹却从未挑剔过,那就是马齿苋馅儿包子。我在家那会儿,每逢阿妈蒸这包子,都眼巴巴的等在一边,待一出笼,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这时的包子是极烫的,狼狈的两只手交互颠着,就是舍不得放下。趁热咬一口,满嘴流油,齿舌间充斥着马齿苋特有的香味儿。很久没吃了,现在想来都直流口水。

这包子的馅料其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但经阿妈之手却化腐朽为神奇,以致令我念念不忘。

马齿苋,老家的土话叫马蔬菜,夏天在田间或者院子里裸露的地头儿很常见。每逢这个时候,阿妈喜欢将新鲜的马齿苋剁碎,趁着日头好,晒干。晒干的马齿苋便能储存很久,每回吃时,拿出一点,用水泡发。以前在家的时候,觉得采野菜只是寻常小事,离家数年以后,却总是很怀念那段跟着阿妈采野菜的岁月,思来竟觉得甚为雅趣。有次与好友去到北京较为偏远的地方,惊喜得在道路两旁的泥土地里,发现了马齿苋的踪迹,于是一路采摘。到底是数量少,也不值得剁碎晒干,便焯水拌了凉菜,总觉得滋味还是差了一些。

除了晒干的马齿苋以外,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就是油梭子。说起这东西,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未必知道。那是个植物油没有普及的年代,猪油还大行其道。油梭子便是熬猪油剩下的副产品。在猪内脏和猪肉之间富含大量的油脂,俗称板油,凝固的板油看起来有点像肥肉。将板油切块,置于热锅之中,其中的油脂便会慢慢冒出来,抽光了油脂后留下的金黄色碎块,便是油梭子了,趁热撒上盐,凉了以后,吃起来又香又脆,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零嘴儿了。那时候每逢阿妈熬猪油,我都会搬个小板凳,坐一边等着,就是为了抢到刚出锅的油梭子撒盐。阿妈总是眼疾手快的在我端走之前,预留一些,这可是她的秘密法宝,无论蒸包子还是包饺子,混进馅料里,总能提味儿不少,其中最经典的搭配,自然就是和干马齿苋了。

两种粗鄙之物碰撞出的火花竟是精妙绝伦的,远胜珍馐百味,在物资丰富的现代,可能已经甚少再有人食了,但是阿妈还执拗地保留了这些传统的吃食,我才有缘饱此口福,而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传承下去,让它有机会成为将来儿女,即使远行千里万里都念念不忘的妈妈做的味道。

那日,将阿弟送上归家的车后,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阿妈的电话,撒娇地说:“我就想吃你蒸的包子!”语气是那么骄傲,不知电话那端的阿妈听后,可否会心里一甜。

文  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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