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记

冬天到了,农人养了一年的猪,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临冬猪肥,乡民宰杀年猪,利用腌熏二法,保证在开春之前的肉食供应。在没有冷藏方法的时代,腌熏风干,是最佳的储肉方式。

我只见过一次杀猪,那次经历直至今日还留在我的脑海里。为了做腊肉,一家农人拖出了圆滚滚的生猪,本着凑热闹的心情,我一直站在旁边。

农人把它一头生猪,就地放倒,四蹄捆个严实,猪会反常的抗争,东突西突,滚来滚去。被打包好了,仔细看猪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心里一紧。

下一步是灌气,往猪嘴里塞进打气筒,据说是为了顺利放血刮毛。这个过程中猪会无比难受,扭动,挣扎,圆滚滚的身体似乎异常刚硬。看着猪本就肥硕的身体渐渐膨胀,心中不是滋味。我想象有人往我嘴里吹气的感觉,仿佛确实不怎么好受。

等猪胀成一个球,农人菜刀对准喉咙一划,殷红的血便缓缓流出。猪一直呻吟,微弱又无力。农民自然是不理的,一副惯看秋月春风的模样,提出一壶滚烫的水往猪身上猛浇。刚接触到开水时,会发现猪猛地一动,喉咙伤口的血液瞬间大了一股,看得人心里一紧。热水浇灌的过程中,猪毛会立起来,农人用剃刀熟练的在猪皮上来回滑动,净猪未几可见。

随着血液渐失,猪没了力气,呻吟也缓慢下来,呜咽着,直至消弭于无形,眼神中的绝望与恐惧也逐渐消失,最终变成无尽的黑色,失去了所有色泽。它最终成了一块没有生命力的肉,只剩身上持久的散发着滚滚热气,在严寒的冬日显得格外刺眼。

猪血被汲起来,满满一盆,干了便是血旺,大补。

农人开始划开猪的身体,残存的血液粘在他们手上,内脏或许接着会被挖出来,然后是宰肉,剔骨……我没敢看。

正好翻到杂志写:美食作家们在讨论人与食物的关系,比如“人和食物是平等的”,可是屠宰将一切关系变得原始而坦率。比如那天我眼前的猪,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等着被我们吃掉。它不可能有自然死亡的一天,而我们为了食欲终将成为狠心的生命终结者。可是我们总得尊重食物链,尊重一些我们认为对的东西,好让我们能理所应当的吃掉它们。比如猪羊牛,比如鸡鸭鹅,还有很多。我不曾为这个道理纠结,可是看到猪被宰杀的过程,真的很难受。杂志文章的最后作者跟我想的一样:猪,我们最好还是等你死后再相见。

我不知道在小时候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对我今后的生活产生了怎样深远的影响,但那次之后我直接放弃了看接下来的猪肉屠宰和腊肉腌制过程,更一度拒绝吃猪肉。我也忘记什么时候开始恢复正常,但时至今日每当我去菜市场看到木板上红白相间的新鲜猪肉,总会想到那个凛冽冬日里,瘫倒在血泊中,被刮了毛,飘着热气,没有一丝血的死猪。

文    鸥鸥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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