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复返的点心车时代

一说起广州,很多人想起的就是地道的广式早茶,一盅两件,回味无穷。从小生活在这里,喝着普洱长大的我,最怀念的还是看着一辆又一辆点心车在桌与桌之间徘徊的年代。

十几年前,在长洲上幼儿园,对,就是有黄埔军校矗立在那里的那个地方。爷爷有时候负责接我上下学,老人家嘛,睡得早起得早,所以也就不会存在上学迟到的情况。幼儿园附近十几米的地方,有一个用铁皮搭起来的棚,棚底下摆了几张看不出用了几年的折叠桌子和十几张没有统一规格的椅子,仔细一看,那里似乎还有一个厨房一样的房间,美味就是从这里端出来的。上学经过,没有迟到的压力,爷爷会和我一起叹个小早茶。这样简易的棚子当然是没有点心车的,取而代之的,是店小二端着装有一小碟一小碟点心的大蒸炉隔层“扫桌子”,所谓“扫桌子”,就是经过每一张桌子时看食客需要什么,这与大酒楼的点心车无异。每次经过我跟前,看着只有家里的酱油碟那么大的小碟子,然后理所当然地拿下盛有两颗牛肉丸的那碟。牛肉丸中荸荠、香菜和陈皮的分量配合得刚刚好,一口咬着还挂着肉汁的带有温度的牛肉丸,体验到了味觉的层次感,香菜提起了牛肉的香味,荸荠和陈皮的存在又可以一解满口肉的腻感。至今仍然不知道牛肉丸是自制还是拿货回来的,总之我是真的再没有吃过能有那么深印象的牛肉丸了。

后来回到了番禺生活,早茶依旧,不过身边的人换了父母,喝早茶的时间也不再突显出“早”字的重要性,早茶当午餐的流行正当道。那时候,几乎每间设有茶点的茶楼都有点心车,点心车有两种,一种是装蒸品类的,像虾饺、凤爪一类,从点心车拿上桌保证点心还是热的;另一种想必是小孩子最盼望看到的,装的大多是焗制类点心,如蛋挞、蛋散,还有当年风靡孩童届的带有小雨伞的啫喱。服务员推着点心车在桌与桌的过道之间行走,顾客只需要坐在座位上叫停点心车即可。当有顾客询问有何种点心时,服务员便像变戏法搬揭开一个又一个笼盖子向客人展示,打开盖子时冒出来的热气就像舞台上的干冰效果一样,让主角的出现更加令人期待,看着热腾腾、色泽或明亮或浓厚的点心,满足了眼睛最后再满足肚子。像我这类小孩,一进酒楼就在等蛋挞的出现,服务员从点心车琳琅满目的这种或那种糕品中拿出最后一碟蛋挞的时候,我会觉得特有成就感,以为是宝物沉归底,最后一碟都给自己秒到了,殊不知,那很可能是上百份蛋挞中被人挑剩的“孤品”。松脆的酥皮搭上甜滑的凝固蛋浆,如果是热的蛋挞那就更好了,酥皮或许没那么松脆,但带有温度的蛋浆口感是极好的,因为太热,总要在口里过两遍才舍得吞进肚子。

再后来,点心车还在,但跑的不是服务员而是顾客了。顾客拿着点心单,到点心车固定的位置挑食物,这时的点心车大了许多,有的酒楼则是几辆小点心车拼在一起摆放。虽然叹一顿早茶免不了腿脚功夫,但吃货们还是乐此不疲地享受着打开点心盖子的神秘感和满足感。

再再后来,点心车似乎在一夜之间绝迹,只留下了用文字无力地介绍点心的菜单,这种改变在番禺蔓延得很快,但不清楚老广州的早茶界是如何了。顾客们回到了坐在座位等服务的年代,扬扬手,把选好了点心的菜单交给服务员,接下来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等服务员一气地把全部点心上齐,洋洋洒洒摆一桌,咋看一眼,虾饺似乎皮厚了点不再通透、凤爪颜色好像浅了点不再新鲜、包子好像也不大热了……或许点心车时代的点心实质上也是以这种形态存在的,只不过现在下单的方式,眼睛没有了享受早茶的机会,也没有了揭开盖子时的激动的心情,更为重要的,是顾客感觉被动地接受了通过服务员挑选出来或者根本没有挑选随便拿的点心,主动权不在顾客手里,总觉得什么都欠缺了一些。

缺少了点心车的存在,色香味,始终是差了点。

文 石晶晶

“一去不复返的点心车时代”的一个回复

  1. 终于有人写点心车了。那时必点蛋挞和龟苓膏,盼了好久才等到点心车走到我们桌,生怕被前面几桌的小孩拿走了。嗯,所以才觉得特别好吃。之后叛逆期,不愿陪爸妈去喝早茶,等到长大了,再去喝早茶时,却再也见不到点心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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