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茶叹出的初秋暖意

xiajiao

"靓女,帮我打个电话……"老伯在隔壁桌坐很久了,在我们仨迫不及待找位坐下之前,他就静静地守着那一张空荡荡的大桌。

坐将下来,第一道茶水涮净餐具,我便起身,捧回一笼轻盈的水晶虾饺和深沉的虎皮凤爪,眼望周围,多是老伙伴们同来,亦有家人一起,谈笑风生。虽说等了一刻钟翻台,四楼还是略显冷清。十点半钟,早已饿到肚皮贴背,等不及朋友的点心到来,咬破半透明的水晶胶皮,Q弹有柔韧,与虾仁的甜脆缠绵连理,一口还咬不尽,幸福感漫上心头。刚刚将这晶莹粉红的鲜美回味过来,朋友又端上了三、四笼,一眼瞧见的是暖白暖白的莲蓉包,撕开底下的纸皮,一大口塞满嘴里,要不怎么说是暖白暖白的呢,甜而不腻,糯而不酥,配上浓郁的普洱,化入食道,渗透整个神经,真真是让整个人都苏醒的甜蜜食粮。

几月前,在威灵顿街的莲香楼,与同行的朋友一起在闹而不喧的圆桌上坐着,巴巴等着阿婆的小推车从厨房口过来,三两步赶过去,搜寻一笼笼热气腾腾的小食,拿着盼望许久的点心,跟要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邻桌是四个女孩同行,铺满了一桌的蒸笼,大快朵颐,想起多年前,吃遍南北小食堂,还能继续狼吞虎咽的大学年代,感叹岁月催肚小,食量跟酒量一样,早已离你远去。那次,一直没有等到凤爪出现,满足之时,有稍许失落。

在三四年前,亦是与同行的朋友一起,去老校区参加口译考试,进到十梓街深处,被卤味的浓香吸引,随即拎了半只手撕鸡与许多虎皮凤爪,在篮球场旁,找一石凳,无所顾忌地啃食。红香伴着秋日的落叶,成为那年最味美的记忆。而后,急匆匆地进入考场,将未吃完的凤爪丢在旁边的窗台上,抑制不住的味蕾越狱,匆匆做完试题,拎着香溢的凤爪穿越等待考生的家长们,扬长而去。

“靓女,帮我打个电话……”一张小纸条写着一串号码引入眼帘,布满老人斑的脸上隐藏着歉意的微笑,老伯伸出的手有些迟疑……“诶?”我只听懂了“电话”二字,有些犹豫,朋友连忙摆手:“我们不是本地的,不会说粤语,不好意思。”朋友解释道,一边拿出电话问号码。电话打通了,事情勉强说清楚了,加了几轮点心,三人夹筷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

隔壁桌陆续来了几个年轻人,老伯静默的脸上也出现了高涨的情绪,虽然仍有责备之意,却退去了一个人时的呆板,更显出了一大家长的风范。

朋友说,上回来,是在三楼,跟几个年纪稍大的老姐妹们一桌,彼此不识,却也慢慢攀谈起来。老人家们一脸恳切地叮嘱:小心看好自己的包。说话之间,拼桌的几位离开,换了一对母女,却是赶场的节奏,简单的卤味双拼和肠粉一碟,母亲对女儿教导几句,便已匆匆吃完,对桌的几家老小还是悠闲地喝着、聊着……将近12点,捧着饱足的身子,起身离开,楼下等翻桌的各位,欣喜。

文 latte  图 maypole

跷脚吃牛肉

提到四川人,总离不了“悠闲”二字,离不开茶馆,离不开麻将,更离不开美食。川味多麻辣,即便以爽脆闻名的宫保鸡丁,也有人爱加两块干辣椒调味,尝时未有辣,但有两三颗红色,总觉得安下心来,心安理得的想,这才是川菜嘛。

不辣的川菜也不少,甚至有人说川菜中最经典的几样,便是不辣的。鱼香茄子咸烧白,鸡米芽菜东坡肘,都是精华,却一点辣味也不见。

乐山对川菜贡献不少,大佛脚下的民生似乎倍加安逸,这份心性融到菜里,连汤汁都带了份闲散。最能代表乐山安闲的菜,非“跷脚牛肉”莫属。

跷脚牛肉是乐山版的牛杂烩,把牛肉身上各式各样的东西全放到一起,牛肉潮红,牛舌肉紫,牛肺鲜嫩,牛心灵动,牛肚爽脆,牛筋柔韧,牛吼利落,牛髓软滑……点什么煮什么,论碗卖。

店家炉灶上大锅一口,浓浓汤汁尽情翻滚,汤勺在原料里一舀,放入锅内烫熟,放碗盛盘,撒上芫荽芹菜,即可上桌。汤汁由荜拨、白芷、三奈、八角等香料配合中草药熬制而成,满溢药草的清香,辅以至刚至阳的新鲜牛杂,更添了几分鲜活。碗口里红黑牛杂搭配青绿配菜,香气缓缓上升,岷江边江风一吹,四散开,诱人垂涎。

跷脚牛肉诞生得很偶然。上世纪30年代初,老百姓民不聊生,贫病交加。四川乐山罗老中医擅中药,怀济世救人之心,在乐山苏稽镇河边悬锅烹药,救济过往行人。此汤不仅防病止渴,还能治一般风寒感冒、胃病、牙痛等。他见一些大户人家把牛杂(诸如肠子、牛骨、牛肚、草肚之类)扔到河里,深感可惜,把牛杂捡回洗净,放入汤锅。因味特汤香,兼有防病治病的功效,特意来饮者络绎不绝,堂堂爆满。其间没有席位者,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直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跷着二郎腿端碗即食。久而久之食客们便形象的起了一个“跷脚”牛肉的别称,且流传至今。

在乐山,有吃的街道总会有一两家“跷脚牛肉”店面,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站在门口一看,食客皆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碗一手夹菜,大快朵颐。齿颊咬合间时不时蹦出两句川骂,继而讨论昨日的牌局,下午的约战,明日的期盼。于是,站在店面门口的你明白,你真的在四川。

而在原产地苏稽镇,几乎一整条街都是跷脚牛肉店,多是破落老店,旧的喑哑作响的风扇垂钓而转,悬在食客头顶吹散川人吹到天上的牛皮。

座位不够,店家将数十张桌子大片铺陈,占了大半街道,下了班或打完牌的人们抽出塑料椅子一座,湿衣服一脱,二郎腿一翘,便开始光着膀子胡吃海喝起来。桌子隔得近,说话难听清,便不断加大音量,整个街道一片吵嚷,多是民生琐事,谈笑间新闻旧闻一一道来,大到太平洋对岸的国仇家恨,小到邻居隔壁出轨离婚,在这儿坐一中午,镇上谁谁谁和谁谁谁好了,谁家孩子又有出息了,最近谁麻将赢得多,哪个大官又落马了,A股B股惨淡还是昂扬了,门儿清道儿明。汤汁四溅中飘来风声雨声读书声,汗水横流里纷飞着家事国事天下事。

每天中午多少人在这儿,跷着脚,吃着牛肉,也吃着周遭事端,你来我往间,天下阅遍。

 文 鸥鸥鸥

火烧卷腰子的正确吃法

“火烧卷腰子”是保定府的小吃,就是在烤羊肉串的摊子上吃火烧夹烤羊腰。最过瘾的吃法是怎样的呢?让我来告诉你。

工作了一天,到了五点多钟,先到小饭铺里要一碗茄子肉丁炸酱面吃。找个桑拿,连洗带泡再蒸,就把肚子里的面条消化得差不多了。赶去相熟的烤肉摊子。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大叔,冬天总是穿一件空军飞行员的皮夹克,满手满脸的灰。

“先来一组筋,一副火烧卷腰子。”“行喽!”

这“筋”实际上就是带筋的羊肉串,比单吃肉要有咬头。不一会儿工夫,筋烤好了,大叔冲我一抬下巴:“喝点儿不?”

“喝着!”大叔从背后摸出一瓶“祁州大曲”,又找出两只小白瓷茶杯,“自个儿倒哈!”接着又从脚边的泡沫塑料箱子里翻出一只婴儿巴掌大小的羊腰子,暗红色的腰子外边还挂着一坨白里透黄的羊油。

“嗨,叔,这腰子可是不赖!”“嗬,敢情,你叔这腰子还能差喽!” 啊!谁的腰子?!

慢悠悠吃着烤羊筋,小口闷着四十五度的本地白酒,入口很顺,微辣,没有高级曲酒那种浓烈的曲香,多喝点也不腻人。跟大叔扯着闲话,换着烟抽,看大叔烤腰子。

大叔用一把锋利的木柄小刀把腰子一分为二,串上铁钎,又在腰子上纵横交错地划上浅浅的纹路(为的是烤的时候进味儿),架在烤炉的一端,用火筷子扒拉一些碎炭,就点起一支烟,跟我一起喝上了。

“这腰子得肥,要是没有油啊,那烤完了就干了,柴!”
“撒的是盐,嗯,孜然,要点辣的不?”

烤了有三支烟的工夫,又要了一小组筋,一瓶白酒喝去一半。大叔从泡沫塑料箱子里翻出一个火烧,用钎子串上,架在腰子旁,一边用烤着的腰子在火烧上蹭着,让腰子烤出来的油都蹭到火烧上。又是两支烟的工夫,大叔用小刀把火烧剖开,将腰子夹到火烧中间,钎子一抽,递到我面前。

一口咬下去,火烧烤的香脆,吸收了腰子的肥油,透着让人满足的香气,肥腻的腰子在嘴里几乎不用嚼,真正的入口即化,牙齿、上腭、舌头都均匀而有层次的享受到这份肥润的满足感。随后是盐香、孜然和辣椒的辛香,调料下的并不重,所有的感觉都刚刚好。前面漫长的等待铺垫了这份美味,记住了,我的兄弟们:别贪,就吃一副,把意犹未尽作为最高享受。

接下来怎么办?到旁边的小吃摊子上弄点下酒菜,和大叔一起把剩下的半瓶酒干掉吧。

文  老王

托塔李天王的炒饭

曾经到现在,都有一个小小梦想,能够拥有一栋独立的小楼,有个小院子。小院里,种上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闲来无事,看书、画画,逗逗小孩儿。小房子配一个大大的厨房,厨房门口,种上各种香草——薄荷啦,罗勒啦,紫苏啦,香茅啦……做菜时,随手摘上两片叶子,撕碎了就撒在碟面上……

家里的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已长满了野草,加上近日潮汕地区遭遇大洪水,家乡虽没有直接受灾,但靠近池塘的老房子,却被淹了半米余高,连日的大暴雨,天台上的花花草草也被冲得支离破碎,好些盆子被风刮下,碎了一地。有时候我都觉得奇怪,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子,无人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却依旧顽强地生长着。

也许热爱自然是人的本性,在乡下,尽管人们朝夕相对的都是农作物,仍然阻止不了农户们对花草的喜爱。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种花的,当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无非是些夜来香、仙人掌、凤仙花之类的,还有的就是罗勒、薄荷等香草。这些植物,除了被观赏,大多都具有药食功能,例如夜来香,晒干了可以煲汤,仙人掌可以入药,凤仙花嘛,爱美的小女孩儿可以用来涂指甲。罗勒、薄荷、紫苏,都是烹饪海鲜时极好的配菜,且都具有行气止痛消胀的调理肠胃的功能。

在这其中,又以罗勒最为容易栽种。路上随意摘一节带种子的罗勒,往地里一丢,没几天就长出绿芽芽来了,罗勒长大后,种子自动成熟脱落,落在地上的种子又生根发芽,没过多久,就长成了一大片。因为罗勒的种子像稻穗一样长在顶端,层层叠叠,顶头尖尖的,像一个塔,乡里人又称之为“九层塔”,小时候西游记看多了,又十分得意地要管它叫“托塔李天王”。

“托塔李天王”是孩子们的好伴侣,不仅带给孩子们神话的美好幻想,也伴随着孩子们健康成长。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肠胃问题好像特别多,那时候,母亲就会上天台摘几片罗勒叶子,切切碎了,撒在滚烫的粥里,再打个鸡蛋,和点猪油和盐,趁热喝下去,出一身汗,肚子里也暖洋洋的。

那时候乡下还过三月三。关于三月三,全国各地有不同的风俗和传说。我之所以对三月三印象深刻,是因为在那一天可以吃青草饭。母亲说三月三是“圣日”(相传三月三是黄帝的诞辰),在那一天,百草都是无毒的,可以任意采来食用。那天一早,乡亲们便会上山采一些青草(大致都是些活血化瘀,消食化积的多年生草质藤本植物,有一些还有着挺可怕的名字,例如“鸡屎藤”、断血草、铲子草等等)和家里种的“托塔李天王”,一起洗净切碎了,混在米饭里全家人食用,据说食用之后便可平平安安,一年无病无灾。虽说有些青草味道不佳(例如鸡血藤有点臭味),但煮熟之后的青草饭,却真是很香,让人胃口大开,即便没有任何配菜,孩子们也能吃上好几碗,隔了顿的,放点猪油下去再炒一炒,味道就更好了。

在三月三以外的日子,“托塔李天王”就常常要独自撑起桌面了。“托塔李天王”本身是具有挥发性香气的,仅有“托塔李天王”一味青草炒出来的米饭,味道更香,大概因为更单纯了吧。如果能有一点点带着精肉的咸猪肉炸出来的猪油渣混着一起炒,那味道就更妙了……

为了能够在家里种些香草,年头我大费周折地把家里的防盗网全部改成了外飘型,这样,家里的窗台、阳台便都可以摆几个花盆种点东西了。辛辛苦苦地去农科院“偷”了不少泥土,种上了薄荷、紫苏、茉莉,当然,少不了“托塔李天王”。偶尔一觉睡到大中午,打开冰箱,发现有昨夜剩下的米饭,于是摘了些许“托塔李天王”的叶子,切吧切吧,混上一些火腿丁、鸡蛋丝、小豌豆啥的,翻炒三凉席,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炒饭就可以上桌了,随手把炒饭捏成小饭团,便把一直围在脚边打转的女儿也打发了。

端着盘子和女儿席地而坐,细嚼慢咽品味着青草香,便觉得那些海鲜炒饭、扬州炒饭和新疆手抓饭啥的,通通都是浮云……

文 老林

饮食男女

北野武曾在《向死而生》中写过,“美食节目,说起来是最低级的节目。生存所必需的东西拿到电视上去做,是最差劲的了,这和性不是一样吗?”

尽管如此,在出车祸之后他还是表示,“这个时候,说实话,很想吃,对这么想的自己只有苦笑。”

虽然我不是个好厨娘,却总是很迷那些关于做饭的桥段。

有一段时间看了很多关于做饭的电视剧,《料理仙姬》、《鱼跃在花见》、《中华小当家》甚至到不怎么喜欢的韩剧,《大长今》。

做饭只是用以维生的把戏?当你看到欧阳应霁的美食专栏时会不会想,天哪,我放进胃里的东西算是什么呢。

吃饭是件复杂的事,也是个复杂的故事。

李安在《饮食男女》中通过食物影射出一个家庭的情感故事。你永远无法捉摸透彻,在那些觞筹交错的背后有着怎么样的人事变迁。

高木直子在漫画中多次描述独居时做饭的细节,蒸熟的米饭切成小块放进冰箱,吃的时候拿出一部分,拌着纳豆啤酒一起下肚。你也许无法了解到,那剩在冰箱里面的,也许是对另一个人的等候。

《1Q84》中,村上春树用很多笔墨刻画天吾和青豆的食物,一人份合理搭配的膳食,正好达到身体所需又不会导致发胖。你是否从中发现,那是洁身自好自持有素的性格写照。

过年时重读《长恨歌》,最难忘怀的是毛姆舅舅、严师母和王琦瑶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几个人的寂寞搅拌在一起又均匀地分放在碟碗中,便正是恰到好处的分量了。

那些清淡可口的饭菜、冲泡的咖啡和茶水,分明地道出了岁月的沉淀。没有惊世骇俗,没有刺激味蕾,进入胃里却是再舒服不过的。

吃坏了肚子,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饭菜,那种熟捻于心的口味,值得用一辈子去品味。

文  游离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