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虾鳖贝鸡鸭肉蛋,再苦的日子都要吃好

这里,一定是被上天眷顾的土地。

暖融融的春风,吹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八百里巢湖波光潋滟。

冬笋清甜无渣、葛根苦中带甘、葡萄汁水淋漓,它们是属于冬天的记忆。

而春天,一只麻鸭悠然地浮在水面上,忽地抬脚掀翅撩动水花,仿佛得意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在岸边快速打量一下它的身形,默默地回味着无为板鸭油亮酱色的皮,还有那锁住了淡淡熏烟香气的肉。

这就是我的家乡。

很多原料只有这里才产,很多菜色只有这里才能吃到。

长江、淮河和新安江三大水系在安徽织成密布的水网,淮北平原、江淮丘陵、皖南群峰组成了多样的地貌,共同孕育了这里丰富的物产。

而甲鱼这种食材,游蹿于山涧、湖泊、池塘、浅滩,得有清水、有泥沙、有温暖宜人的气候。

海边和高寒酷暑之地,它是不屑于去的。按着我这些年的行踪,还是回家时比较易吃得到。

家中一绝:外公的红烧甲鱼

我外公亲手所烧的甲鱼乃是一绝。

选用力大生猛的野生甲鱼。开水烫去壳上面的膜,这样在焖透后才能直接享受裙边软嫩弹牙的口感,不会有硬皮扎喉咙。

甲鱼背甲并不斩碎,为的是保留脊柱中的髓质和精华,还有背甲内侧脊柱边的两道细滑的活肉。剖肚放血,剔除脂肪,去除腥气,但保留肝胆。

取带皮带膘的咸肉,必得是新近腌制入味的,才能瘦肉紧而不柴,肥肉凝固饱满。切大小适中的片,在生铁锅炒至油出、浓香出,再放老姜、干辣椒碎和少许重庆花椒,油火爆炒。

底料咸香微辣的味道吊足后,方下甲鱼烧焙。熟后放黄酒、老抽、生抽、胡椒继续炒制,肉香飘散时加开水,大火烧、转文火焖,再转大火收汁。

加葱碎,起盘。成品浓油赤酱、香气扑鼻,完美地包留、放大了甲鱼原汁原味的鲜美。

皮脂软糯,夹起一片,颤颤巍巍,抿上一口,入口即化。腿肉丝丝入味,细而不散,酥而不肥,混合着外皮的软糯和汁水的鲜香,带给人难以忘怀的口感。

甲鱼肝绵密肥嫩,小口享受后将鳖胆一口吞下,明目清肺。这口美味是家人留给我的独一份的宠爱。

曾经,那是穷苦岁月里难得的美味

每次回到家乡,家人总拿出万丈的热情要给我“好好补一补”。这时久不下厨的外公就会积极主动地和外婆赶最早的集市,然后挽起袖子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炮制大餐。

鱼虾鳖贝和鸡鸭肉蛋煎炸炖煮后流水似的端出来,爱子爱女贤媳贤婿忙忙碌碌地移桌子摆椅子,孙子们满屋子乱蹿打闹。

外公红光满面地坐在首座,端着他的酒杯,笑声洪亮。他胃口很好,家宴上频频给我们布菜。我几乎头也不抬地埋首碗里,甲鱼的胶质黏住了嘴唇,怎么也跟不上他们夹菜的速度。

“这块肉好,宝宝吃!”甲鱼腿飞来。

“裙边美容,给宝宝!”他指挥外婆给我布菜。

“鳖精不能浪费。”一块连壳带边的整块背甲彻底盖住了我的碗。

外公志得意满地叼着牙签,把饭菜舀给孩子们。能吃,在他看来是大大的福气。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猪肉是稀罕的,泥鳅、甲鱼、黄鳝却不值钱。这些东西腥气,旁人是不大愿意吃的。我父亲小时候常年饿着肚子,用它们喂鸭子,然后盼着鸭子长大,勉强维持生计。

而外公,用年底的肉票买来猪肉,省下一块腌了,用这一点点咸肉把泥鳅、甲鱼、黄鳝烧得鲜香扑鼻,引的孩子们狼吞虎咽。

我母亲得意地说:“我爸妈是多会过日子的人啊!”

他们用生活的智慧,在穷苦的岁月里给予孩子衣食保暖。纵然时代已不需要他们再从玉米杆中提取一点点甜味、从花生碎中榨取一点点油水,甚至泥鳅、甲鱼、黄鳝和野菜也成了稀罕的食材,外公的手艺却从未褪色。

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你

我一脉相承地延续了母亲这方对美食的热情,对喜爱的菜色有着执着的记忆。走过天南地北,吃过大街小巷,外公的红烧甲鱼在我的味觉里依然是不可替代的美味。

这一年来,外公的身体渐不如从前。红堂堂的脸庞黄瘦了下来,洪亮的嗓门细弱少音。

曾经蒲扇般的大手只要扬起就能让顽童害怕它蕴含的力量,现在枯瘦得只留下了凸起的青筋和薄薄的皮。

谁也不忍心再累着老人了,家宴改在了酒店里。酒店里的红烧甲鱼上来,脂肪没处理干净,火候略老,酱油略多,我瞄了一眼。

外公安安静静地坐在尊位,只在儿女敬酒时偶尔露出微不可见的笑容。外婆把他能吃的菜夹到碟子里,他握着勺子慢慢地吃。

在甲鱼转到眼前时,他停住了,轻轻拍了拍外婆的手臂,几不可闻地说:“宝宝吃。”

我含着那块被夹来的肉,觉得又一次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就是外公的红烧甲鱼。

有一个城市,用土豆来称呼女生?

兰州人对土豆的形容是“莎”,大概是因为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最后索性管女孩子们都叫“莎莎”,成了一种独特的地方文化。

我也爱极了土豆。

学校门口的土豆片帮

最初的土豆记忆就是小学门口端着脸盆,坐个小板凳叫卖的老奶奶。她们把土豆切成片,用水过熟,然后佐以食盐、花椒粉、孜然粉、辣椒面以及芝麻粒儿,再点上香油,然后端起一盆看起来垂涎欲滴的麻辣土豆片出摊儿。

课间或者放学后,一群又一群的书包带子就会将老奶奶团团围住,“我要一毛的”“我要三毛的”,跟竞拍似地哄抢零食。

老奶奶乐呵呵地从脸盆底下抽出一张张事先裁剪好的方块纸片,按着孩子们的要求,从盆里夹起土豆片,盛在纸张上,挨个分发,那个量全靠她的手、眼以及心情,遇到“常客”,老奶奶还会格外照顾地多给几片。

所以那个时候最自豪的事情是,谁跟土豆片老奶奶关系好!

夕阳西下,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捧着土豆片,边走边吃,只见那满嘴的红油,白色校服上高调地溅着油点子。一路上无论怎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手里那一捧土豆片也保护得完好无损。

吃罢,永远是仪式般的恋恋不舍地舔舔捧纸上的残余汁液,这才打着饱嗝满足地回家。

后来学校门口的土豆片帮,不再是老奶奶的天下。因为一个四川小伙推着自行车横空出世。

他的后轱辘坐架上驾着煮沸的锅子和调料,现做现卖,还首创了用竹签串着土豆的卖法。于是我们这帮爱吃土豆片的孩子,开始追捧新兴事物,一人几串的站在摊边儿撸起串来。热乎乎,辣兮兮是那个年代最快乐的口感。

通常的,家长们都不允许我们吃土豆片,觉得不卫生,但我们那么小,哪能管得住馋。于是大家都是不管吃到多饱,也会乖乖回家吃饭,不漏一丝偷吃的痕迹。

得两个小学闺蜜放学后去吃土豆片,吃到忘情,居然一下子吃了80串,这才想起回家还有晚饭在等待。于是其中一个小女孩,回到家还是硬着头皮吃光了晚饭……

天晓得那天小小的胃被撑得多么辛苦!毕竟那个年代,父母是不会允许你说你没胃口的……

说回那个四川小伙子!四川人一向能干不怕苦,他从推着自行车卖土豆片,到娶了媳妇增加了豆腐皮,再到生了两个女儿开了店,还绕着学校换了好几次地方。

我们跟追美剧似的,一季一季跟下来,他开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吃,吃到他们全家人都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岁月带着我们的味蕾,见证他从小伙子变成了大叔,两个女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而我们也从带着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外地朋友、男女朋友一路把他家的店吃成了风靡兰州的三十年老字号二层楼。

如今,这家店的就餐景象特别有承上启下的气息,成堆的小学生间,混杂着拖家带口的正在老去的我们,所有成长的轨迹都完好的藏匿在每一盘土豆的滋味里。

麻辣土豆片,成了我们友情的证明

慢慢的,我们也学会了自己做土豆片,从削皮开始,一点点的精进调味手艺,跟朋友们一起烹饪、互评、大快朵颐。仿佛少了土豆片的聚会或野餐,就是扫兴的、不隆重的、失去光彩的。

记得一次初中同学聚会,为了满足大家对土豆片的需求,我一口气削了十五个土豆,削得满眼都是土豆皮色。

而大家居然吃的一片不剩,还争抢起餐盘中的调料汁液,那种喜欢,真的是淋漓尽致……而这帮朋友,走走散散、分分合合竟也已有二十余年……

至今仍亲密无间的这一拨,但凡是聚会,保留项目永远是在一盆土豆片里争抢,再嘲笑着彼此衣服上溅下的同样成分的油点子。如果谁不在现场,还会贱贱的拍照片刺激对方。

回话通常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等着,我就来!”

另一种则是“友尽,我要拉黑你!”

一来一回的笑着掐着损着,而彼此都能懂得心里揣着重重的在乎。而那些留在记忆中和挂念里的,终究也没有再见面,道路和生活让我们天各一方。

即使手机里有彼此的电话,朋友圈里还能看到对方的状态,心里也有对方的一席之地,但那些渐行渐远的观点理念和大相径庭的处世风格再也无法将我们连接。

为了延续这份情谊,我们选择就此别过,在土豆片上桌的片刻,我仍能看到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你,感谢你们曾在我生命中停留过。

土豆片的滋味,不像儿时那般简单了

三十而立,想为土豆树碑立传,于是在单位每年年底的选题策划会上做出了关于土豆的选题报。

我一向都是幕后工作人员的性格,不喜欢当众发言讲话,可是为了土豆我竟然说的眉飞色舞,忘却了所有不安和局促。

陈述结束后,得到了老师们和领导的认可,那感觉就像得到了奥斯卡,觉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三十年来“养育”自己的土豆。

采风、查资料、找专家,半年时间里我用尽了所有心血和力气,去完成这部纪录片的准备阶段。

开始写剧本的时候,父亲还贴心的削出几块生了芽的土豆,种在盆里,跟我说,现在开始,你们一起成长吧!

于是,卯足了劲儿,开始我们的土豆之旅。每天写累了,我就蹲在盆边,看着土豆成长。我在想,从那么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的泥土里,找寻出口,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小土豆苗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力气,才破土而出迎接阳光的呢?

在期盼中,土豆苗终于发芽,然后就迅速的开始蹿高、蹿高、再蹿高,这一路的成长每天都在激励着我,打满鸡血的攻克一道道难关。

土豆节节高升,我的剧本也在领导的认可下注册了版权。有时候,生活才是真正狗血的电视剧,就是不顺顺利利给你结局,就是要虐你、熬你、耗着你。

选题被按兵不动,我在一次次的“选题太大,需要大投入,再等等吧”的回复中节节败退。这一晃就三年过去了,类似的题材频频出现,看得我内心煎熬,悔不当初。

我怎么就那么不长心的把喜欢的选题交给单位呢,为什么我不自己去注册自己去做呢!

那盆土豆,因为土壤不够辽阔,最终垂败在盆中,记得那天我感同身受的趴在它身边崩溃大哭。

所有的不得志里,最难过的并不是有没有被认可或者被褒奖,而是你根本就无法真正的开始,仿佛你赶着时间,但前路堵车,那车阵你眼睛看酸了也一眼望不到头……

以后的日子,我吃土豆片的时候,心情已经大不一样,我对它多了更多复杂的感情。土豆的经历像是良药,匹配极了我的症状,营养着我的心灵神经。

一颗土豆,也是有精神的

在古老的印第安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故事。

被打败又掠夺走食物的印第安部落,面临着种族灭绝的悲惨处境,酋长带领男女老少诚心向上苍祈求生路。上帝仁慈的赐予他们一袋种子,告诉他们去播种就可以温饱。

酋长大喜,带领部族不分昼夜的播种浇水,直到作物开出漂亮的花朵。入侵者看到花朵以为只是观赏用的就没有费劲去掠夺,于是不屑地撤走了。

而部族的男女老少左等又等,也没有盼出果实,于是又去找上帝求教,上帝哈哈大笑,告诉他们:“能吃的东西不藏起来,怎么能躲过侵略者呢!去地下看看吧!”

酋长带领部落连夜刨挖,他们手捧土豆惊喜万分,最终顺利地渡过了难关。

土豆带着上苍的美意,在土地的掌纹中生根、发芽、裂变、结果,十厘米,土壤外部到达果实附近的距离。

一颗土豆差不多走了7000多年。在这漫长的旅程中,它经历了非议、猜测甚至是绝种的危机,但它从未放弃,生机勃勃。

在这个颜值为王的时代,土豆是有精神的。

它宠辱不惊的低在尘埃里,在干旱低气温的环境下倔强生长。用它亲和的百搭性格和肚子里有货的营养价值,成为了当之无愧地与玉米水稻齐名的世界第三粮食,最终走向全球餐桌。

貌不惊人的它,让人类惊叹,在地下,原来也有天堂。

拿起一整颗土豆端详,原来它也很耐看呢。

只要在那些窝窝点点之间随便连一笔,都会收获一个嘴角上扬、勇气满满的微笑呢!

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顿饭

那天晚上我和老妈说,给你买个酸奶机吧。

她盯着电视机,眼睛都没抬一下说,买那些没用的干啥,浪费钱。

我说,怎么会呢,常吃酸奶对身体好,买一个自己做更健康。再说了,母亲节不是要到了吗?就当作给你的礼物啊,你不是一直喜欢做饭吗?

老妈抬起头瞟了我一眼,然后视线又转移回电视上,说,谁喜欢做饭啊,还不是你要吃,还吃得挑。

“快,洗手吃饭”

小时候家住大院,每天放学的首要任务就是跑去院子里和小伙伴们野。然而,无论再精彩的游戏,只要听见老妈站在家门口叫我回家吃饭的那一声吆喝,就是菩萨下凡也拦不住我的脚步。

一股脑冲进门,迫不及待的要看一下今天有什么美味佳肴,老妈在后面愤怒的喊道:“先去洗手再来!”

等在桌前坐下,端起碗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倒不是家里备了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早就在院子里玩得精疲力竭,管你什么菜,先吃上两碗再说。

中学的时候,家里搬到临街的公寓,每天中午放学骑自行车回家。

经过小区门前的大马路时,大老远的就能看见有个人影在我家窗户那晃悠。等靠近了一看,准是老妈正趴在窗户上看我到哪了。

等看见我的身影,朝我挥两下手之后,就转身去摆桌。这个时间老妈精确计算过,等我转弯,拐进小区大门,再上楼,一推开门,就准能赶上她刚摆上桌的热气腾腾的午饭。

后来,到外地去念寄宿高中,因为离家远,一般就节假日才回家,平时周末都呆在学校里。

那时,每周末放学,是我最羡慕本地学生的时候——因为他们马上可以和等在校门口的父母碰头,回家去享用一顿温馨的周末大餐。

而像我这样的住校生就只能继续去食堂祭拜我的五脏庙。

那个时候就经常会在脑海里盘算着,下次回家一定要让老妈给我做麻辣排骨、红烧鱼、土豆牛腩、酸汤鱼等等等等所有我爱吃的,让我一次吃个够。

这习惯,直到上了大学都没改变,每次回家,人还在车上,回家第一顿饭那长长的菜单早就发到了老妈手里……

再后来,留在北方工作,回家的机会只剩下每年的春节。

刚开始不怎么会自己做饭,就全靠公司的食堂糊口,虽然口味也不差,但总归欠了几分家乡的味道,尤其是老妈最爱用的红彤彤的油辣椒。

于是,赶紧让老妈做了一大瓶给我寄过来,好让我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能弄一点拌上。

不过,垂涎归垂涎,自打一同事在餐桌上掏出一瓶老干妈,惊吓到周边人群之后,我也就只好把我心爱的妈妈牌油辣椒搁置在家里的书桌上。唯有周末叫外卖的时候,才能在桌前独享这份只属于我专属美味。

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顿饭

其实仔细想一想,老妈做的菜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多都是些诸如麻婆豆腐、小白菜炒肉之类的家常菜,虽然时不时也会心血来潮的弄一些创新特色菜,不过大多都会以失败收场。

印象里最深的是,有一次老妈在街上吃了一份她觉得超级好吃的凉面,于是就热血沸腾的决定自己DIY给我和老爸吃。

然而在厨房乒乒砰砰一下午之后,我的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家的餐桌上摆满了一大盆超级难吃的奇怪的面条,这件事直接导致我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看到面条就想吐。

以前无论看电视还是看书也好,主人公经常会情不自禁的感叹,好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什么什么菜。

很遗憾,并没有发现妈妈做的什么菜是我超级超级想再吃一次的,因为每一个菜我都还想再吃一次,一百次,无数次…

那些从我小时候起,陪伴我一起长大的,好吃的、不那么好吃的、肉很多的、放很多辣椒的、新奇得只有家里能吃到的、普通得每家小饭店都有卖的各种菜式。

或许很普通,却已成了我记忆中的烙印。

以前,总渴望着电视里那种去各种饭店吃饭的场景,觉得每天都能尝到不同的口味一定是一件特别棒的事情。

等亲身经历之后才发现,原来,最好吃的,还是来自家里,那一盘没有名字,却饱含温度的菜。

从幼年到少年,我用了十年在渴望外面的世界,想象着车水马龙的花花世界里,觥筹交错的珍馐美味;

从少年到青年,我用了另一个十年,从复杂回归简单,学会了按照老妈的步骤,在繁忙的夜晚,给自己做一道晚餐,满含所谓家的味道。

而这二十来年,在我吃过的每一道菜背后,在我思恋的每一缕味道背后,都是母亲站在灶台前挥舞锅铲的身影。

很抱歉,我记不清你的梦想,说不出你的爱好,甚至有时候还会忘记你的生日,更多地记住的只是你带给我的关于味道的美好记忆。

母亲节,老妈,我想说: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顿饭。

你妈妈是不是也不让你吃方便面

我妈跟很多人的妈妈一样,坚决抵制我吃方便面。

理由十分俗气,没营养,添加剂一大堆,油炸食品容易上火,最后再扣上个“致癌”的大帽子。总言之是个集万恶于一身的大坏蛋。

没了这么一道美味的相伴,我的童年堪称不完整。而且作为一个东北土生土长的三口之家,我们家的饮食风格却是十分清新的。

我妈是个严格的养生倡导者,并且在喂养我的过程中坚决贯彻了这些思想。

比如说,清晨一杯白开水排毒,煮饭一定要掺上各式各样的豆子,炒菜的时候少油少盐味精鸡精都走开,还有就是食材蒸着吃营养流失得最少。

恩,我妈有一次心血来潮把一大颗胡萝卜给蒸了,出锅的时候我吃了两口,然后接下来的人生再也不想吃到10分熟的胡萝卜了。

后来,我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大学第一年回家的时候,学校统一订的硬座票,坐了35个小时的火车再转6个小时的客车。傍晚回到家,两只脚已经肿得在大一码的雪地靴都觉得拥挤。

我妈看到两天没洗头,一脸憔悴,却因回到家异常兴奋的我,问:“姑娘,想吃点啥?妈给你做。”

我吭哧吭哧了半天,憋出了仨字儿:“方便面”,然后怯怯地补充道:“红烧牛肉口味儿的”。

说实话,一路上闻着这味道,特别馋,车上卖得贵又没舍得买。冒着被骂的危险,还是发自内心地呼唤出它的名字。

我妈一下子乐了,招呼着我爸去楼下小卖部买,然后一边给我捏脚一边念我:“你就这点出息啊?”

如果你觉得故事的结局就是:“后来,我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然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红烧牛肉味儿的饱嗝儿”,那就大错特错了。

残酷的真相是——我妈把调味包扔了,加了俩荷包蛋,还有青菜叶子,煮了一碗质朴的汤面,端上来的时候还得意地用筷子搅了搅藏在蛋下面的牛肉,说:“快看,货真价实的牛肉面哦!”

姜还是老的辣。恩,妈妈,你赢了。

我噘着嘴,最终还是将这一大碗的“健康版牛肉面”吃下了肚子。我妈看我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但毫不怜惜,还说:“那调味料都是味精,还有那干草一样蔬菜包,没一点营养,吃了也白吃。”

在我的饮食这个问题上,“养生、健康、营养”,就是我妈的最高信条。记得主编sake也曾吐槽:“我喜欢喝白粥,但妈妈每次都要加上各种我不爱的五谷六味和药补”。

也许天下的妈妈都一样吧。即使我们长大了,也唯恐不能给我们最贴心的保护和照顾。变着法儿地做些“养生料理”,无非想我们照顾我们多一些。

明天就是母亲节了,在这个这么温馨的节日,复刻一份当年我妈忽悠我的牛肉面吧。祝天下的妈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

长大后,我们三餐冷暖多半都靠自知。即使冰箱里塞满垃圾食品,也顶多偶尔得几句唠叨。那些战战兢兢,对一包方便面充满期待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但我开始,想乖乖听你的话了。

你爱的麻辣香锅里,都有些什么?

我是南方的姑娘,他是北方的汉子。我喜欢他穿着白衬衫在社团忙碌穿梭的身影,他喜欢我话语中的温柔娴静。

我们从两个不吃辣的城市,来到武汉同一所学校读书。

陪伴我们的,还有江城麻辣的味觉体验。

校门外美食城的一角,藏着一间不起眼的麻辣香锅店,常常是我们晚饭的落脚处。

傍晚时分,南湖畔的金柳,宛若夕阳中的新娘,浓浓的情意随着湖水一直荡漾开去。我们就这样手牵手,穿过一排排柳树,听着湖水荡漾的细微声响,慢慢走到美食城。

倾听麻辣香锅的声音

我们总是很默契,各自拿了一个锅,各自夹着自己爱吃的食材。荤的素的,他喜欢的我不喜欢的,我喜欢的他不喜欢的,还有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就这么统统选了进来。

有时候若是坐得离厨房近些,还能听到麻辣香锅烹制时的声响。或许听得不大真切,但也是我们在等待时的最佳慰藉了。

先是听到食材们过油的声音——无论是清新水嫩的豆角、藕片、香菇、莴笋、土豆;还是腌得浓郁入味的鸡翅、牛肉片、鱿鱼;还是虽然稍显廉价却滋味奇佳的梅林午餐肉、培根、蟹柳、脆皮肠,都被逐一放进油锅之中。

食材在进入油锅的一刹那,发出可人的“滋滋”声。食材在高热下断生,水分与美味尚未流失便被紧紧锁住,变得外脆里嫩。

紧接着便是食材进入炒锅里那热烈滚烫的声音,五香油的香气缠绕着从厨房飘出来,钻进我们的鼻腔,我们陶醉地吸了吸这诱人的香气,相视一笑。

之后又听到几下麻利的颠锅声,还有锅铲翻炒的声音。在某个节点,这首麻辣香锅的乐曲打上了休止符,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知道,这麻辣香锅做好了。

有时,吃饭也需要会心一笑的默契

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上桌,每样食材都均匀地裹上一层麻辣的酱汁,很是下饭。这一刻,似乎瞬间就能放下一天学习和奔波的疲惫,心情不自觉地敞亮起来。

切成小三角样的土豆块外脆内软,麻辣之中伴随着焦香;鱿鱼足熟度正好,柔韧而爽脆;藕片本是朴素的个性,有了这麻辣鲜香的干锅酱,变得“性格鲜明”起来。

午餐肉本是廉价的食材,可在这麻辣香锅之中,却是成了主角一般的存在。咬开被炸得紧实的外皮,便能尝到午餐肉咸鲜的滋味,竟还渗出晶莹的肉汁来。

香锅上面撒着的小芝麻,我们觉得是绝妙的点睛之笔。

看起来毫不起眼,可若是在咀嚼之中不小心咬破一颗,芝麻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盈满口腔,在原本的美味之外又带来一点惊喜。

他夹着我爱吃的菜给我,我夹着他爱吃的菜给他。我们都爱吃的菜,他不停夹给我,生怕我舍不得吃。

而我,也想多留一些给他。不需要言语,在心照不宣的默契里,我们的爱意就这么缓缓流淌。

麻辣香锅与我们的爱情

后来,我时常觉得,美味的麻辣香锅和美好的爱情是相通的。

他有北方人的个性,我有南方人的脾气;他有他的怪癖,我有我的嗜好;他有让我仰慕的能力,我有让他欣赏的优点。

我们所有好的坏的东西,通过单纯校园的时光和彼此包容,共同催化出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好爱情。

这不如同麻辣香锅吗?荤的素的都有,还有我不爱吃的大蒜,他讨厌咬到的花椒,都通过调味杂糅成一道温情的美味。

象牙塔的爱情,纯净到毫无杂质。不像现在的相亲,被各种条件束缚。那时候的爱情,就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恰好喜欢我”。

只可惜,毕业后,我们到不同的城市,分开了。

地域变了,厨师也变了,一麻一辣和当地的食材,再也碰撞不出曾经那种美味,便也不再想吃麻辣香锅。我想日久天长或许我就会忘记了吧。

但有时候,又觉得熟悉的味道会潜伏在味蕾,会在某一天唤起许多记忆,也担心泪水会如同每次吃完后汹涌的鼻涕一样,倾泻下来。

但不管如何,遗忘和记得都是不错的礼物,都算是时光的一种恩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