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饿了”。
想必这是每个中国孩子童年时代最常说的话。每天放学回到家,又或者在外面疯玩儿了一天,推开家门,第一句便是如此。
小时候对家里的厨房印象很深,每次推门进厨房总要先用眼睛溜一圈,看看哪儿有好吃的,也不管手是不是干净,定要抓起来先尝尝味道。而妈妈总是佯装愤怒大吼“洗手去!”,我知道其实我妈还是很喜欢看我对她做的东西垂涎欲滴的。
可能真的是因为心宽,管不住自己的嘴,打小就有些体胖,不过我倒是一直认为是因为妈妈和奶奶做饭太好吃了,实在是“皇上,臣妾做不到啊~”。小时候住平房,一进院子提鼻子一闻,就能知道谁家在做饭,而我家往往最受关注。记得吃完饭乘凉的时候,邻居爷爷还会假装摸着我的肚子,猜我晚上吃的什么。
小时候的邻里关系也很融洽,街坊邻居都认识,小孩子们在院子里疯玩儿,哪家家长看见了,都会把大家叫过去,可能是糖,也可能是一两片西瓜,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大杯白开水。偶尔哪家孩子放了学,家里大人还没回来,邻居阿姨还会叫到自家把晚饭先吃了。更不用说谁家种的石榴、无花果、葡萄这些水果了,只要熟了不管多少,肯定是会送给院里几家尝尝的。就连路边榆树摘得榆钱、杨树掉得杨树花(我们这儿叫无事莽)、树上粘的知了、山里逮的蝎子,只要得到这种“稀罕货”做出来的吃食,甭管谁家弄得,我肯定能吃的上。
那时候吃的倒也简单得很,家家户户倒是都一个样。
不知道几岁,也就上小学的光景,我自学成才弄懂了一个词,“吃了吗?”。一开始还真不明白,人家问我就如实答,后来才知道,这句话不是真的问你有没有吃饭,只是客气打招呼而已。
“吃了吗?”这句话影响太大了,就连老外打招呼也会用不标准的中文问一句,“Hey,dude,吃了吗?”。不过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很多词他们还是抱怨不明白。
管辛苦叫“吃力”,管嫉妒叫“吃醋”,管被占便宜叫“吃亏”。
还有什么,混得不好叫“吃不开”,被告上法庭叫“吃官司”。
不劳动不学习叫“吃老本”,男人没本事叫“吃软饭”,吓一跳叫“大吃一惊”。
当然也还有什么吃小灶、吃回扣、吃独食,吃豆腐、吃枪子、吃闭门羹,等等等等,为什么中国人的生活里各个方面都跟“吃”分不开?!?!
中国人爱吃自古就有,大圣贤孔老夫子在论语中提到吃有40多次,亚圣孟子也提出过著名的“食色性也”的论调,宋人吴自牧在《梦粱录》提到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跟吃有关。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古人对吃的态度可见一斑。
我秉承了国人的这个良好传统,喜欢吃、乐意吃、高兴吃,为了吃我能在工作一天之后,骑自行车奔袭20公里,就为吃一个路边摊;我也能在周末组织一帮小伙伴,去近郊或者烧烤、或者找家风味农家,大快朵颐。我不敢说熟悉这座城里每一个美食“窝点”,但是对于我喜欢的口味,可以说是烂熟于心。当然这只是对于我而言,如果有人找我推荐,我还真不一定能有好的地方。一个是吃饭需要看心情,我知道自己的却不知道你的;二呢每个人有自己的喜好,“我就不喜欢吃油腻”“我不能吃辣”“路太远”这种话,我不在意别人却不行;第三点是最主要的,我吃过的太多,记不住啊。
我呢,偏好小馆子、路边摊,虽然对于某些“格调饭店”也熟悉,但是更钟情于他们。并不一定是这些“脏馆儿”风味多么独特(不过确实有很多独特之处),只是喜欢那种大家都一般无二的气氛,拉个马扎路边一坐,边吃东西便跟老板胡吹海侃。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对大饭店服务员称呼从“哥”变到“小伙子”之后更为明显了。于我而言吃这件事,只是普普通通进食而已,跟谁吃、在哪儿吃、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吃对于人来说属于生理需要,要填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劳动,恐怕这个事情比直立行走更早的深入人心。一开始人类刚刚从树上移居到地面,恐怕只是为了吃饱,那时候根本谈不上味道如何,茹毛饮血就简简单单是为了生存。再后来也不知到底是普罗米修斯还是燧人氏发明了用火,人类不但可以取暖和防御野兽,更重要的吃上了“熟食”。过了多长时间之后,有一位先贤发动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盐这个东西给鼓捣出来了,从此古人的BBQ便更美味了。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人们最开始是生食阶段,有了火就进入了熟食阶段,自打盐的诞生就进入了烹饪阶段。烤、煮、煎、炸、炒、烹、汆,炖、煲、蒸、腌、烩、烧、焖,花样越来越多,酸、甜、苦、辣、咸,对于舌头的刺激也次第展开,人们对于吃的要求和愿望越来越多,但似乎逐渐忘了我们为啥吃。
有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清汤寡水食之无味;有人则是为了视觉美感,手机相机快门咔嚓;有人是为了功名利禄,请客吃饭送礼打点;有人则是为了面子,婚丧嫁娶红白喜事……越来越多的意义让吃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越来越别有意义。
毕业之后,开始工作,回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来是因为每天回家太晚,家人不能一起吃饭,自己吃冷饭略显寂寞;二来,还要麻烦老妈再操持,虽然我不让,但她依然会忙活,不管多晚。当然我很多时候也会疲于应付一些饭局,各种聚会、聚餐,总有些人(包括我)会因为种种有的没的原因,组织个局儿,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这种饭局久而久之也没有了太大意义。
其实无论“有意义”“没意义”,对吃本身来说都没太大区别。细想一下,我们吃只是为了填饱了肚子,最多在口腔咀嚼的那一刹那,我们的味蕾传递的信号不一样而已。更多的有的没的,只是我们人为赋予它而已。
剥去我们赋予吃那么多说辞、借口,吃只是一种生理需要,它很简单、很纯粹。
吃就跟小时候一样,只是回到家的那一句话——“妈,我饿了。”
文/大林木
图/proaben sherlock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