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路上尽是散步的老人,背着手,探着头,慢慢踱步,这样的悠闲也正合了清晨难得的凉意。我就无福消受这6点钟的清晨了,从家里匆匆骑车出来,车轮的旋转速度总像是对不起两脚这样卖力的踩踏,额头的汗不断地一层又一层被风干。
这么焦急的心只是为了吃上一顿滋润味蕾的早饭。
同与校门在街道东侧,距校门口只有几百米的的包子铺,车子与人总是一波又一波地停下、离开。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的我总是不自主地就停到了卖灌汤包的铺子门口,“老板,来三个包子,要西葫芦馅儿的。”这家的包子差不多陪伴了我每个高三的早晨,同时,也惠及了我课桌周围的一众同学。按照中国公立学校的惯例,食堂一定是难吃的,只是难吃程度各有千秋,我就如早饭拯救者一样,隔三差五、分批次、按关系来给周围的住校同学买包子,当然包子也分不同的铺子,从校门南面来学校的同学带“钙骨汤包”,从北面过来的则是“老台门汤包”,我则属于后者。
包子一般都分肉馅和素馅两种,肉馅又分猪肉和牛肉,素馅则分出了胡萝卜馅、西葫芦馅、韭菜馅还有梅菜扣肉馅等不同种类。刚出炉的包子热腾腾,还带着翻滚着的白色热气,让人一咬就流出鲜美的汤汁,渗到又软又白的面皮里,整个包子吃起来都津津有味。灌汤包的绝配大概是一杯小米粥了,淡黄色粘稠的小米粥有一种谷物的醇香,与油水满满的汤包搭在一起,油而不腻。
买包子只有在起得早或起得晚的时候,早了,时间充裕,不怕排长队等待包子新鲜出炉,晚了,则不用急切的赶着去操场跑操。
既然有出早操这种集体活动,那么班主任老岳查人就是必须的。时常因为买早饭赶不上参与跑操的我,挨训也成了家常便饭。每次迟到,为了避免人潮涌进教学楼的拥挤,我通常会赶在跑操结束前到达学校,走进教室。
进了教室,灯没有开,却一股包子味儿,同为走读生的同学有的已经到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的正投入。我按下墙上的电灯按钮,白色管状日光灯闪闪烁烁的开了,好像老岳在窗外盯着教室里淘气学生时愤怒的眼睛。
这氛围大有不祥之兆。
我从书包里掏出前一天晚上带回家写的卷子,看了一眼,正准备往摞的高过头顶是书里塞,跑完操的同学就一个个脸上挂着汗水冲进教室,乱哄哄的说话声吵醒了沉睡一整晚的空气,清凉的早上一下变得潮湿和燥热,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乱哄哄的说话声便成了乱哄哄的背书声,窗子全开,窗帘被扔出窗外任它随意飘着,可我的位置感受不到一点流动的空气。
说时迟那时快,老岳一个步子就从门口迈上了讲台,习惯地抬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俯视教室的任何一个角落,一只宽大的手掌在空气中上下煽动,敲响了木质讲桌,那种带着颤音的“咚咚”声代表一个字——“停”。“没去跑操的都出来。”老岳肯定是清点过人数了,我从那宽厚低沉又带着一丝尖锐的声音中感觉到——大事不妙!走出来的人多得站满了从教室前门到后门之间的楼道,老岳怒吼着,他说了什么我早就不记得,只是那眼神中闪着绿光,眼珠里要长出两只手把我们都扔出去。唯一让人内心发笑的是喷壶一样的嘴巴,那时真希望撑一把雨伞挡住那四处飞溅的口水。
既然买包子看时间,吃包子也得抓住时机。班主任看管的英语早自习,让我们这些贪吃者如临大敌。虽然吃货们消灭包子就五分钟的事儿,但高三的一分钟貌似也异常珍贵。老岳也和全中国的班主任一样,脚步如猫,在讲桌上坐着坐着就会走下讲台溜达几圈,所以可怜的包子经常被藏在课桌里,课桌上那摞得高高的书本则成了挡住班主任犀利眼神的壁垒,偷偷瞄一眼他还坐在那,就偷咬一口包子,一口一口地,三个包子可能要吃上三十分钟。可是,英语单词也一同咽了下去,一个也没记住。每次早自习背诵任务繁重时,大家就只能闻着包子的香味儿,等待那让人兴奋的下课铃声了。只是时间过了近一小时,香味儿也随着温度淡了一大半。
到了高三后期,我则不用再担心买包子会迟到,吃包子心惊胆战,不去跑操变得顺理成章,吃包子更是时间充裕。当时学校操场跑道完全是黑乎乎的一片,被大家戏称为“煤渣跑道”,被绊倒的事发率高到几乎半个月就会有这么一两位。而我的膝盖大概是在五月初磕伤的,同时还有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的中缝,红色的血和黑色的“煤渣”在皮肤上交融,两处伤疤在两年后依然每天出现在我的眼前。
今年寒假回母校的时候,发现操场再也不是以前的黑煤渣跑道,而是改头换面,变成了红色塑胶跑道,和大学里的一样。这是在我离开她的两年后。
上大学后,偶尔会与当时一起走读的同学提起,约好放假回家一起再去吃一次学校门口包子,可是,清晨六点的灌汤包再也吃不出高三的味道了。
文 雨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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