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叫错名字的食物 | 食物正名记.01

云南人把油甘果(余甘果)叫做橄榄。洗净晾干,用盐水泡起来。嗓子不舒服,含一颗,慢慢嚼。初时只有咸、涩味道,吸一口空气,渐渐从舌侧到喉咙都甜起来。

余甘果呈圆形,小时候看电视里面播美式橄榄球比赛,总也不明白为什么球员们争相抢夺的那个梭子状球体,被叫做橄榄球。后来见到青榄,听说也叫橄榄,大吃一惊。查证之下,原来橄榄才是真名。不过“橄榄球”这个中文词,完全是中译者望形生义,造出来的。这种运动,英国人叫rugby,美国人和加拿大人叫football,因为球场划了一道道标示线,像是烤盘,所以又叫gridiron football(烤盘足球)。

橄榄是无患子目橄榄科橄榄属植物,原产地是中国南部地区。潮州人用来与螺同炖,有清肺利咽的效果。青榄切段,与腌熟的芥菜用素油熬煮,做成橄榄菜,最宜下粥。潮汕人对食物的讲究冠绝中国,简单一晚白粥,能有一百多道小菜来配。早先偶尔会去广州一家专做燕鲍翅的餐厅,每位点一道燕窝、鲍鱼或鱼翅做主菜,白粥任食。看到满当当一桌子配粥小菜,燕鲍翅顿时变做配角。下饭的话,橄榄菜、肉末、豆角丁同炒,也是妙物。

中国橄榄一般不用来榨油。西菜烹饪中常用的橄榄油,是唇形目木犀科木犀榄属植物油橄榄榨出来的。油橄榄英文名olive,源于希腊语elaia。英文oil(油),词源就是油橄榄。橄榄枝象征和平,大约是因为这种植物富油,伸出橄榄枝意味着分享食物,释出足够善意吧(大误,笑)。

把余甘果叫橄榄,固然有点可笑,北方一些不产柿子的地方,将西红柿叫做柿子,也是好玩的事情。去北京传统菜馆,见到“牛肉炖柿子“,不要惊讶,那就是西红柿炖牛腩。资讯发达、大众受教育程度提升的今天,就算你从小认为那种红彤彤圆妥妥、主要用来炒鸡蛋或者加白糖凉拌的果实就叫柿子,也一定知道它的学名是番茄。为什么学名不应该是西红柿?因为番茄是茄科植物,并非柿树科植物。至于日式酒吧提供的下酒果物“柿种”,与柿子或番茄毫无关系,纯粹是米制品。与花生米同上,叫做“柿ピ-”,“ピ-”是peanut(花生)的假名写法。2017年,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将柿种列为太空食品,大概是下酒小食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了。

番茄是南北皆有的食材,就算各地叫法不一,也很容易达成共识。换成其他一些特产,就很难说了。比如贻贝,西餐厅叫青口,海鲜市场有时叫海虹,煮熟晾干后叫淡菜。吾乡远离海洋,以前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对海味几乎全无认识。我们所说的“淡菜”,是白水煮蔬菜瓜果。四季豆、小南瓜、大白菜都可以这么做。干辣椒烧糊,杂以昭通酱、白糖和葱花,原汤浇一勺,蘸煮好的蔬果吃,最是解腻。来广东读书,听说“淡菜”是一种基本食材,大为赞赏。谁知真正吃到,原来是贝类,乡愁泛滥,悲从中来。

泰国也生产青口。曾与师友去海边的沙没沙空府,到相熟的渔民朋友家吃饭。在养殖场边搭起长桌,拿一个大编织袋装了活青口过来,现煮,就着威士忌加苏打吃(泰国人喝威士忌喜欢加大量苏打和冰),鲜美得无暇看天上的满月。一开始抢着吃,酒足饭饱,还有一大堆在碟里,只好划拳,输者吃一只青口。暴食伤身,次日起连拉三天稀,连泰国最好吃的佛统府炸青蛙也变得没有吸引力,从此对青口敬而远之。

文/ 韩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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