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很火,但你知道北山北么?

你听过马頔的《南山南》,但你有没有去过遥远的“北山北”?

西北偏北的北山,荒凉、偏僻又静默,那里有走不完的山丘与沟壑,还有一望无际的豆苗田,那是一群真诚朴实的老人们守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我母亲出生的地方。

儿时的北山是绿色的,嫩绿的麦苗和妖娆的豆藤静静地依偎着一座座山丘。山丘之上,田埂的黄土以质朴的线条,将田地勾勒出完美的姿态。

被微风吹拂的北山,渐渐苏醒

清晨,伴着鸟儿的轻鸣,第一缕霞光拨开云雾,沿着山间狭长的沟壑,爬上一级级梯田,早已耕作在田间的农人,身影被长长地印在碧绿的麦田里。

阳光穿透了麦苗上的露水,透出晶莹闪亮的光。微风吹拂,山间的野百合张开橘红色的花瓣,吐出嫩绿的花蕊,散发出阵阵幽香——北山苏醒了。

尚未下地劳作的婶子扫完院子回到窑洞,点起炉灶的柴火,叫醒还在暖炕上沉睡的孩子。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着妈妈忙碌。

婶子从里窑仓库拿两颗昨个新下的鸡蛋,从院里菜地拔一根粗壮的青葱,再从地窖选两颗浑圆的洋芋,削去粗糙的皮,洗净切丝,然后放在冰凉清澈的井水里泡着。

左手持着大铁勺搭在炉灶上,倒点胡麻油,右手熟练地磕开鸡蛋,嗤嗤啦啦声中,胡麻油的烟气、鸡蛋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炕上迷瞪的孩子此时已彻底清醒,迅速地穿衣洗漱,从坛子里取一块自家蒸的白面馍,然后坐在饭桌前。婶子在炸好的鸡蛋花上撒一撮嫩生生的青葱碎,黄白绿相间的鸡蛋花悠悠地冒着热气,被端到了孩子的面前。

大铁勺刮点猪板油,和着淡黄的洋芋丝入锅,搁点自家的猪肉片,放一簇院里的新花椒,翻炒片刻,一碟金黄喷香的洋芋丝又上桌了。 

日头渐高,农人们吆喝着到田埂的阴凉下休息,打开随身带来的布包,里面装着一张自家烙的胡麻籽苦豆饼,掰下一块,就着家里腌的咸菜,喝口水壶里的砖茶,惬意极了。

山间的风徐徐吹过,混着泥土和麦苗的清香,漫山的蝴蝶煽动着斑斓的大翅膀,在风中翩跹起舞。

午后雨雾中的北山,寂静而素美

晌午刚过,日头正毒,舅舅扛着农具推门进来,一双粗糙的手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一捧刚摘的豆荚,放在炕头的油布上,碧绿如玉。

姥姥拿起一个剥开,把豆子放进我的嘴里,轻轻一咬,霎时间,便感到满嘴的甜蜜。拇指和食指沿着豆荚尖,轻轻一撮,透明的内荚皮就被完整地剥离了,把豆荚肉丢进嘴里慢慢地嚼,甜脆清香,胜过市面上的任何蔬果。

午后,南边飘来一朵云,一丝微风刮过,谷场上的老杏树和山间的白桦林随风浅唱,山谷间回荡着风与树的低吟。南边的云越聚越多,不一会就集起一片,黑压压地翻滚过来,夹杂着明亮的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

天色渐暗,顷刻间,北山被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雨点儿落在泥土里,打在树叶上,落在草丛间,浇灌着干涸的田地,填饱了农家的水井,哗哗啦啦地润泽着寂静又素美的北山。

北山沐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周身弥漫着仙气般的水雾,一瞬间就让人醉了。雨势渐小,夜色渐浓,屋里点起一盏马灯,橘色的灯光洒满一地。

舅舅拿出旱烟锅子吧嗒吧嗒地抽着,姥姥坐在炕头一针一线地绣起花儿,姥爷拿出炕柜里珍藏的白酒,就着一碟干花生,呷着酒和爸爸聊起家常。

伴着家人的低语,我躺在暖呼呼的炕上,枕着北山的雨声,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雨后,北山上的山野地鲜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在凌晨时分终于停了。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山里起了雾,轻轻地罩在麦田上,像拉起了一层青纱帐。谷场边的草垛子里,白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慢腾腾地张开了伞盖。

山坡下的草地里,地达菜泛着黑亮的光躲在草丛中。轻轻拨开湿漉漉的草叶,就能捡到一朵朵圆滚滚滑溜溜的地达菜,抖抖草屑和泥土,丢进筐里。运气好的时候,能找到巴掌大的,运气不好的时候,翻开草丛,就净是些稀稀朗朗的黑菜豆儿。

春雨里洗过的太阳精气十足地拨开云朵,霞光令雾气慢慢散去,筐子里的地达菜也渐渐多了起来。回家路上经过谷场的草垛,顺手摘下垛子里圆鼓鼓的白蘑,丢进筐里。

灶台热锅起油,打几颗土鸡蛋,倒少许清凉的井水,用筷子顺时针搅拌均匀。

待油烧至七分热,将蛋液缓缓倒入锅中,伴随着烟气,蛋液上此起彼伏地冒出一个个气泡,撒入少许盐粒,翻炒起锅。

地达菜洗净晾干,和着金黄色的鸡蛋花一起入锅翻炒,撒一勺花椒粉,丢一把葱白,一道鲜美的地达菜炒鸡蛋就上了桌。

白蘑切片,就着自家的五花肉,和青椒丝大火爆炒。而后在灶火的炖煮下,白蘑渐渐沾染上肉片的荤香,肉片又慢慢地被融入了白蘑特殊的味道,油亮的青椒丝在浓厚热烈的汤汁中冒出丝丝热气,成了整道菜的点睛之笔。

拿起一块刚出锅的饼,就着一碗浓稠的洋芋糊糊,夹一口地达菜,尝一片口味浓郁的白蘑,山里地鲜特有的味道就这样环绕在舌尖。

老杏树的枝头,是我们最甜美的童年

北山家家户户的谷场边都种着一棵杏树,粗糙的树皮包裹着苍劲的枝条,朝着天空肆意地生长。炎炎夏日,繁茂的杏叶下,一个个带着酸气儿的青杏子隐藏期间。

小外甥星宇喜欢吃杏,黑亮的眼睛总是关注着杏树上那些个不安分的青杏子,瞅着一个发点黄的,就挑着杆踮着脚给打下来,在衣襟上擦擦就塞进嘴里,酸涩的味道让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姥姥见状,总是抚着星宇的头,说:”等等,再等等,熟透了就自己掉下来啦,那时候就不酸了,甜着呐!“   

盼着盼着,伴着秋风,老杏树的叶子逐渐变得稀疏,青杏子慢慢长大,变成了一个个黄色的小灯笼,大大方方挂在枝头,迎着风晃晃悠悠地荡着秋千。

姥姥拿出长杆,让妈妈帮我和星宇在树下拉起一大块布,她踮着小脚,伸手用杆子轻轻地拍打着老杏树粗壮的枝条,一个个杏儿顺势掉落下来,散发出阵阵清香。

随手拿起一个,都沉甸甸的颇有分量,朝阳的一面还带着一圈胭脂般的红。咬一口橙黄的杏肉,质感粘腻,口味清甜,吃了一个往往还想再吃一盘。

姥姥总是舍不得自己吃,挑出熟透了的、略有伤疤的杏儿洗干净给我们,然后把完好无缺的杏儿整齐地码在筐里,放在里窑仓库,留着给我们解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北山默默地守护着北山的人,北山的人依靠着北山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北山的孩子。

北山的孩子们渐渐长大,在朗朗读书声中知晓了广阔世界的美好,一个个背起行囊,走出了大山。

北山的人们,在渐渐普及的电视和电话声中,知晓了繁华城市的喧嚣,一户户搬离了这片曾经养育过他们的土地。

偌大的村庄,如今只有几位年迈的老人和漫山荒芜的田地,一同寂寞地守望着北山,守望着这个渐渐被人遗忘的地方。

西北偏北的北山,是我和星宇童年一起嬉戏玩耍的北山。

是我们一点点离开的北山。

是我们想回却再也回不去的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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