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的江湖,活色生香

小时候我是只馋猫,有时吃就是我的全部,比如除夕前晚等待鱼丸出锅时。

梁实秋老先生在《雅舍谈吃》说:“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馋,基于生理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

你看,馋是艺术的趣味,所以吃货无罪!

那时候,我对除夕前晚鱼丸的期盼远远胜过于除夕大餐。我和馋猫老姐每年这一晚都腻在妈妈身边,就算等到月朗星稀。我们围着妈妈,看她选好新鲜的鮸鱼,将骨肉分离,再切成细条。然后,把鱼肉、葱姜末放进大碗里,加入料酒、盐、米醋、胡椒粉,再放入淀粉和水。然后用手使劲揉搓,直到食材粘连不断、浑然一体。最后,妈妈把食材搓成圆球状,放入七成热的油锅中,翻滚几次,然后静待鱼丸陆续浮出。

那一刻,周围的人都睡了,只听见那锅里嗤嗤的响声,我和老姐全神贯注地盯着漂浮在油面上的丸子,那金黄已然可见,我们不停地提醒妈妈可以出锅了,妈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说:“馋丫头,心急吃不了热丸子!”

丸子终于出锅了,金灿灿、黄澄澄,吹弹可破。我们迫不及待地咬下去,差点烫得满嘴冒泡。一眨眼功夫,一大盆鱼丸就被姐俩消灭殆尽,我俩养了一年的馋虫在那一刻被一举歼灭。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那满载妈妈爱的鱼丸怎能不通通吃进肚里呢?更何况那丸子是那么的Q劲十足、外酥里嫩,现在想起来还是垂涎三尺。

有朋友说,不就是鱼丸嘛,那最有名的鱼丸不是温州鱼丸吗?您说的是这个吧?

对,温州鱼丸是温州美食中的头牌,一姐位置不能撼动。但其实用温州话讲这道菜叫做“鱼羹”,因为外地人听来难解,所以就称“鱼丸”了。鱼羹虽然鲜美无比,但它的做法多是清汤或下面,多吃时反有鲜腻之感,倒是洞头鱼丸鲜香兼顾,反更讨巧。

又有朋友说,饭店里常吃的清汤鱼丸的卖相才好呢?您说的是这种吧?

对,这种鱼丸的卖相是真不错,但充其量是加了鸡精的面粉团,好像和“鱼”没啥关系吧。

如果您没尝过我们家乡洞头的鱼丸,可别说您尝遍天下鱼丸,更别盖棺定论,洞头鱼丸才是丸子江湖中的精品呢。

为什么小小海岛县的美食如此卓然不同呢?窃以为,有移居历史的地方,饮食文化才够丰富,比如台湾,又比如潮汕,洞头亦是。

台湾的先民大多是从福建省的漳州和泉州移民的,因此我们很容易在台湾早期的饮食文化中看到闽南风味。四九年大迁徙后,大陆各地的风味落脚台湾,每一道家乡菜都是天涯断肠人的浓浓乡愁,而日殖民时代的痕迹也在台湾饮食中隐约可见。各种菜系融会贯通,时日长久便形成了多元独特的台湾菜。

潮汕地区虽地处广东,却有大量的闽南莆田移民,闽南菜吸收了粤菜精湛的烹饪方法后,变得独树一帜,也为众多食客所偏好和喜欢。

我的家乡洞头,也有移居的历史。由于沿海资源丰富,气候宜人,风景秀丽,很早就有温州附近居民移居于此。唐代起,大批福建南部沿海居民又迁徙过来,张网、捕鱼,讨生活。朋友常问我,美丽的百岛之县怎么取了“洞头”这么个名字呢,不好听。哈哈,清代有诗人说:“海外桃源别有天,此间小住亦神仙”,2010年余光中老先生造访时还提字“洞天福地,从此开头”呢,谁说这名字不好听?

百岛洞头的饮食结合了闽南菜的重汤喜羹、技法多样与瓯菜(温州简称瓯)的原汁原味、清鲜淡美。除了我最爱的油炸鱼丸,还有三丝敲鱼、百岛蛏子羹、清蒸墨鱼膏等独创的美食臻品。

油炸鱼丸因为历史悠久,最受本乡人士的喜爱。现在县城里还有很多家庭作坊,坚持手工制作,用快递将新鲜出炉的鱼丸发往全国各地,让身在异乡的人们能够吃到这独此一家的人间美食。

如果有一天你来东海之滨,可别忘了这儿有个百岛之县,可看渔舟唱晚、听惊涛拍岸,或闲坐整日,看云卷云舒、去留无痕。当然,最最重要的,作为有艺术趣味的高级吃货的你,一定要记得品尝我推荐的活色生香炸鱼丸!

文/叶翩
图/Rasa Malaysia  循CC协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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