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里巴巴在美国上市之后,但凡大小是个企业就免不了要谈上几句“上市”的问题,似乎不谈这两个字就不够潮似的。鄙人也应个景,咱虽然没创业,但是也可以谈一谈已经“上市”的木瓜问题。
一提到木瓜,大家都会不怀好意不约而同想到其具有的丰那啥的功效,No!No!No!No!(请自动代入汉语拼音的四种声调读) 其实一直以来,大部分人对木瓜的认知一直都存在着盲区,其中包括孤陋寡闻的鄙人,直到2014年的十一黄金周才略知一二。
当时,鄙人回北方老家探望父母,闲暇之余在削水果时,异常迅速而手贱地将摆在餐桌上的一枚“梨子”也一并削了,谁知刀子一刮,竟然生涩难削,老妈这时应声而至,跑来告知那个硬梨子竟然是在营养界和美容界鼎鼎大名的“木瓜”。
可此木瓜明明非彼木瓜,无论从外形还是从质感还是口感来说,都不一样,为什么它,它,它……也胆敢叫木瓜? 这时想起汪曾祺在《淡淡的秋光》中谈及木瓜。
在他的记忆中,家的木瓜不是用来吃的:“木瓜香味很好闻。屋子里放几个木瓜,一屋子随时都是香的,使人心情恬静。”他到南方后很纳罕,厦门人将木瓜做成蜜饯,昆明人将木瓜切片浸泡后吃,他不解:“泡木瓜的水里不知加了什么,否则这木头一样的瓜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嫩呢?”特别是一想到,“中国人从前是吃木瓜的。《东京梦华录》载‘木瓜水’,这大概是一种饮料。”估计这时博闻强志的汪老已经彻底凌乱了。
上网一科普才知道,木瓜分为两大类:光皮木瓜与水果木瓜。光皮木瓜药用,又叫铁脚梨,产于安徽、山东、河南等地;水果木瓜食用,产于云南、广西等地。这或许就是南北木瓜之分了。
这样就很好理解《诗经》中的《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有人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考证,诗中的“木瓜”,“木桃”和“木李”指的都是同一种东西——药用木瓜。
想来也有道理,要是真是水果木瓜、桃子和李子,像他们这样扔来扔去,岂不是扔坏了。就是这种硬硬的,用来闻味的,不怕摔的木瓜才能这样当做礼物扔来扔去。再说,两三千年前,我们中原大地估计只出产药用木瓜,出产水果木瓜的那些地方估计还蛮夷着呢。
由此可见,当时华夏大地物种非常单一,写首诗都找不出三种以上的东西,只能颠来倒去换着法儿地折腾木瓜。后人从该诗中提炼出来一个成语“投桃报李”,这实际上是有问题的,确切地说,应该是“投木瓜报木瓜”。 再回到《东京梦华录》中让汪老凌乱的“木瓜水”。
万能的度娘说,“木瓜水”是云南的一种小吃,也叫“木瓜凉粉”。可是在《东京梦华录》中,查来查去也没找到汪老说的“木瓜水”,倒是有两处提到了“水木瓜”,难不成汪老也和鄙人一样是马大哈,看错了,记错了,写错了。
“是月时物,巷陌路口,桥门市井,皆卖大小米水饭、炙肉、干脯、莴苣笋、芥辣瓜儿、义塘甜瓜、卫州白桃、南京金桃、水鹅梨、金杏、小瑶李子、红菱、沙角儿、药木瓜、水木瓜、冰雪、凉水荔枝膏,皆用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
“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生腌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咸菜、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儿、细料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皆用梅红匣儿盛贮。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猪脏之类,直至龙津桥须脑子肉止,谓之杂嚼,直至三更。”
原来,宋朝人管水果木瓜叫“水木瓜”,管药用木瓜叫“药木瓜”,这名字叫得比今人准确多了,到底是大宋朝的人,见过大世面,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将近一千年后的今天仍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连汪老这样的大家都看得一愣一愣的,硬是将“水木瓜”记成“木瓜水”,假设再过若干年,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孟元老像说贯口一样倒出这一长串儿的名字,光是看着想着都让人口水长流。很多东西估计现在都失传了吧,难怪有些遗老遗少到了杭州之后那么怀念开封呢,原来是一众吃货没宵夜吃了。当然,由此可以想见当年大宋都城开封的繁华,物种丰富到极点。
怎么没人将他的作品改成传统相声,多出彩儿呀。说完《东京梦华录》,再将如今开封的清明上河园叙写一番,就是现成的好段子。 只是如今的“清明上河园”和“东京梦华”,徒有商业价值,比起宋朝时候真是望尘莫及。那种世界大都会包罗万象的气概,大概只能在梦中追忆似水年华了。
文/刘小蓟
图/Diana Wright 循CC协议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