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四川第二大的城市里,但即便如此,这个城市里却没什么早饭能作为起床的动力。这是真的,每次假期我都给予一整天极大的热情期许:早起寻觅可人的早饭激起一天的幸福感,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总之大有作为的一天一定是从一顿美好的早饭开始。但真正醒来,仔细想想附近能搜寻到的早饭,最后总会翻个身子索然无趣地接着睡。
昨晚无意间却发现了一道喜爱的小吃,在一家很小的店,窄窄的铺面,竖在烟熏火燎的、烧烤店中。已过饭点,只有老板夫妇在店里,和灶台桌椅一样的安静。
这东西特别朴实,在当地叫油茶,大部分时候扮演的角色是早餐,和豆花一样也分甜咸。我要了一碗甜味的,老板从大锅里舀一勺米浆向碗底用力砸,夹上馓子铺在表面,最后淋一点白糖,十分简单,整个过程到递到我手里前后不超过二十秒钟。米浆、馓子、白糖仅有的三种食材会在一起发生味觉化学,喷发丰富的味觉岩浆?那是美食真人秀的把戏。事实是,米浆没有升级,馓子也还是那个馓子。
作为一个味觉崇拜者,和食材打交道,不是在揭秘各种肉质和酱料的复杂关系,就是探究怎么把小众的味道努力标新立异,从味觉和颜值上拼命拉高。总之不是在厨房里忙的水深火热就是在思考如何在厨房水深火热。会被油茶这么默默无闻,放在美食网站大家都懒得点评的东西吸引,说来也很好笑。很多川菜从第一口的麻辣鲜香就牢牢的抓住你的注意力,顺从的把胃放进了心里。油茶不然,虽清淡但淡淡的米香被糖提高的食欲,嚼着馓子,味道慢悠悠的却让人忍不住一勺接着一勺。
最近闲听《蒋勋说红楼》,在第五十四回元宵节贾母体恤外来的戏班,便令自家戏班带演,专挑清雅幽静的剧本听,并特别嘱咐,只用萧来配其他乐器一概不用。在蒋勋看来,也唯有这样才能真正听出美的唱腔。如果配乐太多,反倒是对本色的掩盖,越是单一伴奏就越是优雅对演员的要求也就越高。摒弃复杂的乐器才能听出音质本色,蒋勋看来这也是极高的艺术赏析。
说回做菜,四川人在口味上的讲究,自然是无辣不欢的,甚至有一种直观的称赞,叫“辣的爽!”想起辛辣的口味,说的人仿佛也忍不住咽口水。不记得哪位美食家谈辣说,这其实是一种味觉刺激。水煮牛肉、麻辣鱼、辣子鸡、爆炒小龙虾,越是重的味道,越是让人欢畅淋漓,在味觉心里上,这是一种对味道的挑战、肉欲的征服。即使吃到后来,舌头麻木,辣到眩晕也不肯罢休。这样的烹饪,重油、和调料已经把味道盖过食材,食材已经失去了活力,而舌头在辣椒花椒的徘徊里很难体会肉的本味。
这或者就是我被油茶吸引的原因,简单的食物但每一口都有清楚的感受,那种食物原有的味道不会被复杂的调料而掩盖,避免了厨房里因为渲染而盲目。美食一定得是制作繁杂,食材稀缺的吗?庆幸一碗油茶,让我险些误入歧途、本末倒置的时候暂时摆脱厨房里华而不实的诱惑,,它提醒了我烹饪和生活一个很重要的原则—你的初衷是什么?一碗油茶从第一口味道到最后带给我的感觉都没变过,直到刮干净碗底,每一口都提醒着我嘴里吃的是什么。
图&文/加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