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我想假装在夏天

除去聒噪的蝉声,夏季让我深刻的,就是那西瓜的甘甜清凉和冰糖般青涩的童年了。

我觉得没有西瓜的夏天就称不上夏天吧。

儿时,爷爷冰会将西瓜泡在凉井水中,等我放学回家才把它捞出。轻轻擦干多余的水珠,露出翠绿油亮的瓜皮,仿佛还像雪糕那样的冒着白气,椭圆的身体敦厚朴实,这时我总会想起烈日下黝黑的农民。

爷爷轻轻地把西瓜放在堂屋的檀木老桌上,那是一张年纪比爸爸还大的桌子。拿起一把同样老的菜刀,缓缓向下,只听见干净生脆的一声,西瓜便“活”过来了。

渐渐露出的鲜红瓜瓤像刚睡醒的小孩子,新鲜好奇的与趴在桌沿的我对望,又傲娇的显示着自己的鲜嫩多汁。切下的第一块被爷爷小心拿起送到我嘴边,只两三口,那透心的甜意便在味蕾融化开,撑起我的整个夏天,连老堂屋的空气也变得凉凉甜甜。

“慢点吃咧——慢点吃咧”,爷爷说。记忆中他的笑容也和西瓜一样凉凉甜甜。

没有西瓜,不成夏天。在我看来,西瓜,冰块和夏天就像是狗血的三角关系,少了哪一个都没有原本的精彩。试想从毒辣的阳光下逃出,咬下甜而不腻脆而不生的一口瓜肉,唇齿却被突来的冰凉袭击,可比人生,真真爽极!

又或者说我们一直在夏天以西瓜的名义爱着某一个人,只是为了等他咬下大大的一口西瓜,咧开笑嘻嘻的嘴巴。

大学的寝室没有冰箱,公寓更没有井水,却有一样的夏天和西瓜。宿舍在夏日热浪的拥抱中显得更加狭小杂乱,连空气也被凝结。和朋友逃出宿舍,沿着黑黑闷闷的小路走到学校侧门的水果摊前。老板是位胖胖的大叔,话很少,只是在橙黄的钨丝灯下默默地切着瓜,小小的西瓜方块,规规矩矩地放进透明的方盒里。一盒盒红红的西瓜,份量如同大叔一样厚实,价格却显得单薄,总让我神经地替他担心亏本问题。

“一人两盒,拿好啰,要分开给吗?”老板说。他不重的外地口音总会让我想起故乡。

一人买好两大盒西瓜,边走边吃,聊起白天的趣闻,教授的八卦和计划了好久的逃课旅行,咽下最后一块瓜肉后发誓明天开始减肥。我们钻进来时的小路,笑声和西瓜点亮了路面,没有冰镇,却和童年记忆中的一样凉凉甜甜。

同样是在夏天,开始新的恋爱。好朋友们都说,两个逗比在一起会过得很逗很开心,这时我总会想起张震岳唱的《小宇》。在提前放假的夏天,想要制造惊喜却坐错开往男友大学城市的动车。迎接我的是这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雨和他一路的“嘲讽”,一路白眼忍住不笑真真难受。路旁夜晚的西瓜摊,成堆的绿皮西瓜寂寞的堆成小山。

卖瓜的大婶正安静摆弄切开的瓜,她的小孩正酣睡于歪斜的瓜棚木板上。我们停下脚步,买了其中小小圆圆的一个。回家后迫不及待切成两半,用勺子吃起来,竟没有想象中的甜意,像敷衍作业的小学生。电视调到直播的世界杯,心情并未被破坏,突然想起学校侧门在钨丝灯下把西瓜切块的大叔。男友抢我手中的半个西瓜,却又用勺子舀取圆心部分的瓜瓤递到我嘴边。我盯着电视毫不客气的一口接一口,瞥见他正一边盯着我笑一边吃着被剩下的边缘。

“边上的一点也不甜嘛,你也吃中间的啊”

“没关系,你先吃——都一样啦” 他说。我想起总让我吃第一块西瓜的家人和老屋潮湿好闻的夏日空气。

爱与被爱都会让人开心,在夏天吃西瓜也会让人开心。我记不清那是第多少个拥有西瓜的夏天,却记得清每个夏天的那些来自西瓜的名义的爱。

你知道吗?我一直偷偷以西瓜的名义爱你。

文/田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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