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茅针

时光在孩子不紧不慢的成长中慢慢溜走。不知不觉中,冗长沉重的冬季已走过,迎来了最美的人间四月天。万物都在发芽生长吐绿中绽放,朋友圈各种象征着春天喜悦的美景照也层出不穷,包括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的茅针。

起初并不能叫出它的名字来,只是倍感亲切。细细长长的,像春天发芽的第一簇笋尖一样新鲜,让我想起了它软软甜甜的新鲜气味。初春阳光的照耀下,荡漾着暖暖微风的河边上,我们几个孩子在急切地等待大人拔茅针,然后收获了一大把,像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着……哦,又快到清明了呀!

这种茅草孕育出来的“花芯”——茅针,在我的印象中是直接和清明时节划等号的。在莺飞草长的时节,妈妈这边的一大家子,姨妈舅舅、表兄弟姐妹们,都聚到了一块,是一年一度不变的聚会。而我们这些孩子是无比期待这样热闹的聚会的。

又到一年清明家庭聚会时。我自从小学毕业后,便一直在外求学、工作、生活,再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可以参加,总是有一些遗憾的。老家的亲人们平时有各自的工作生活,也不太能都凑到一块,即使过年过节也是。然而每逢清明,大家在亲情的感召下,不自觉的便会拧成一股绳,工作再忙也会暂时放下,聚到一起,给故去已久、我从未谋面的外公外婆扫墓。小时候,每当这个日子快要来临,我总是很快乐地期待着,因为借扫墓的机会,我才有了难得的野外踏青,拔茅针的机会。

这一天快要到来之前,妈妈总会折很多纸元宝,我也会帮忙。还有各种漂亮、精巧的纸花在我的小手翻摆下诞生,引起大家的赞叹,当时我这小小的人儿得意洋洋的心情现在都记忆犹新呢!大家纷纷出钱又出力,春节囤下的咸鱼咸肉鸡大腿、大肉圆、杂烩汤、蛋饺…过年的十八般大鱼大肉又重新被搬上了饭桌。在中午大家伙到郊区祭扫完之后,留在家里忙活了大半天的几个大人将为饥肠辘辘的一大家子准备一餐饕餮盛宴。血浓于水的亲情在推杯换盏的席间再次拉近,因为大家有着共同的父亲母亲——我苦难的外公和外婆。

外公和外婆是如故事一样的人物存在在我的记忆中的。虽然我是在他们去世后才出生的,但是依然觉得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外公外婆共育有9个子女,除了一位姨妈幼年夭折,其余的都健康长大,并成了现在枝繁叶茂的一大家子。最小的舅舅一岁上下时,外公便撒手人寰,留下嗷嗷待哺的年幼的孩子们。外婆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子女们,不论男女,给每个人都上了学,还培养出了大学生。最后积劳成疾,在六十出头的年纪,还没享过几天福时,就离她的孩子们而去了。这些是我妈妈姊妹们心中永远的痛。她们这些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孩子们相互扶持,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在大时代的变迁下,过上了我外婆从未想像过的富足的生活。

每当我跟妈妈抱怨自己年纪轻轻就被家庭和孩子牵绊,陷入无止境的柴米油盐中时,妈妈总会讲自己年轻时和外婆年轻时的故事给我听。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比吃不饱肚子更难呢?在有着温暖阳光的今天,我又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童年的春天、童年的清明节……

童年的春天的田野边,停着载我们一大家子的大车小车。我们这些一个冬天没野外放风过的孩子们在温暖的阳光下,迎着春风撒着欢儿,然后在河边一大片如箭一般直立的茅针旁停住。空气中有青草鲜甜的味道,馋嘴的孩子在收获了一大把嫩绿的茅针后,忍不住原地大吃起来。地上扔满了层层剥开的茅草皮、毛线裤子上粘着一颗颗恼人的苍耳、馋嘴的我们在大人们呼喊:快过来磕头声中边吃边蹦蹦跳跳地过去……

这些茅针和清明的点滴记忆在儿时的同学回忆童年,放上茅针的照片之后又被勾起。断断续续,它似乎是有着三代人故事载体的小草儿……此刻,卫生间的洗衣机正在转动着低沉的旋律、厨房锅灶上咕嘟着香气四溢的鸡汤、女儿被老公带去了海洋馆玩耍,悠闲的我正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慢慢码字,静好的岁月,在这又一年的清明时节……

图&文/顾海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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