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面对面”

自读了海洲先生的《面对面的想念》,对小面的爱便燃烧得更加热烈。每一次吃面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一句“舟行水上,而面条在铺满红油的青花碗里过江”,真是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小面写得活灵活现又极具重庆山水江湖特色。

我与小面结缘,和每个重庆人一样,无须刻意,它就嵌入了日常生活里。

家在白马凼,是一条细窄的缓坡巷子,“四哥面”在不远被行道树遮蔽的低矮处。第一次来,还是父亲的推荐:“我带你去一家吃小面的地方,它们的干溜很有特色。”父亲喜欢吃干溜,我还是偏爱汤宽的类型。

煮面和调料的阿姨都是正宗的“重庆阿姨”,丰满的身体,圆润的脸庞,一条红或白色的围裙在腰间,偶尔一把零钱握在手上,还会大着嗓门亲切地问:“妹儿,要不要海椒?”然后低头自言自语:“哦这个妹儿一直吃得辣的嘛。”这家“四哥面”是我的老面馆,三四张桌子、一个煮面筒、知晓我口味的阿姨、一碗飘着热气的面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在重庆冬日难得的一个暖阳天,我终于踏上了寻觅传说中的“板凳面”的征程。“板凳面”这三个字对于每一个热爱小面的吃货都不会陌生。在重庆各种官方或非官方的小面排行榜上,少不了它的一席之地,央视、人民日报等媒体也都对它有过报道。单从荧幕里看到描绘它的种种就已经勾起了我的欲望,只想抱着搪瓷碗“一亲芳泽”。

下车后依旧晕头转向找不到对的路,这是我探秘美食的常态,永远带着迷茫的眼神和碎碎念“这是哪里哦”的嘴,小心脏却一直跳个不停,喉咙不停咽着唾液。

“板凳面庄”在渝北花卉园附近,店面所在的那一条路不怎么起眼,人影稀少。我慢慢走入就看到拐角那个黄底红字的招牌和围绕在它附近稀松又密集的食客。正当我怀揣着好奇又激动、忐忑又兴奋的心和胃慢慢靠近时,一位白衣大姐正端着一碗面走向了高矮两根板凳。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如陈焕生的模样,在人家店里店外东瞧西看,还抱着个平板电脑不停地拍照。

面庄的门面被一个柱子隔断,一边是煮面的大锅,热气蒸腾,一位红衣大妈熟练地操作大漏勺和长筷子,把面条丢在微滚的开水里,使它舒展一阵,就捞起放进碗里,老板娘(那气场一看就知道是老板娘)在一旁帮忙指导;柱子另一边相对平静许多,却令人口水直下三千尺。几张桌子上重重叠叠的是拥着红油辣椒的搪瓷碗,平头老板安静地配着作料。传说他亲手制作的红油辣椒的配方是其母亲传下来的,制作过程中会加入肉末以增香,还有一个秘诀连他媳妇儿和儿子也不知晓。

在一眉清目秀的妹子那儿交了二两小面六块钱,排着队等我的美味。领了一个搪瓷碗盛的面以后,给自己找了一高一矮,蓝得一深一浅的两根板凳。我如饿狼一般,面对眼前红白相间的诱惑,按捺不住激情和饥饿。一碗面,安静又热情地躺在板凳上,用土黄色的筷子搅动面条和绿色的菜叶子,面条被沾上红油和辣椒片,雪白变得红润。一碗的热气不断扑打脸庞,辣椒香味直直窜入鼻子却不呛人。面对面欣赏一阵儿,赶紧吃一口,面条稍粗有嚼劲,辣椒带劲又润泽,直到最后一口仍意犹未尽。

若说与“板凳面”这一场,是我预谋已久的相逢与碰撞,那么与“张口面”的故事更具温情。

那是一个深夜,在科园路,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汽车风声带来的红尘气息,我幸福地漫步前行。不知走到何时,一阵饥饿袭来,势头汹涌不可挡,那时我只求在能支撑的脚力范围内出现一家有着暖色灯光的面馆以慰我不安的五脏庙。虚汗直往外冒,双腿渐渐疲软无力,越来越难受,直到终于在拐角看见一家面馆。还挺多人呢,都坐着,一眼望去都是筷子夹着面条上下浮动的场景。

我叫了一碗小面,而后坐在座位上回眸了千百次,企盼着它快从厨房通过那短短的几步路程来到我身边,与我手里跃跃欲试的筷子相会。那一碗面的香味在夜色里非常诱人,入口稍感辣椒带来的辛辣与苦涩,我禁不住咳嗽几声。饥饿感慢慢退去,吃罢再满足地叹一口气。来到店门口,才看到原来店名是“张口面”。这算是我第一次名副其实的“深夜食堂”了,它带来的慰藉和幸福我感知于胃,了然于心。

与小面的故事,这只是开始。将来的每一次“面对面”也许都是和我独特的与会,其间的味觉、感情和回忆,像面条上飘浮的热气和灵动的香味,会经久不散。

文/李清然
图/MacDX1  循CC协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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